李君屹的马车又随沈清月的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在沈清月的马车拐弯去薛家的时候,李君屹的马车才离开。
薛崇枫一早便在家中等着了,坐在前厅中,时不时往院子里看去,看看是否有门口的小厮跑来通传。
薛崇羽笑话他“大哥,你都快成望妻石了。”
“都这个时辰了,沈姑娘怎么还不来”薛崇枫有些着急道,“会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
“不会的,不是说好的辰时末吗这才过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而已”
薛崇枫实在坐不住“我还是去门口等她”
话音刚落,门口的小厮穿过院子跑了过来,同薛崇枫说道“大公子,沈姑娘到了,在外面等着您的。”
薛崇枫脸上的焦虑一瞬间化为欣喜,眼里柔成一片,高高兴兴地往外走了。
薛崇羽看着自家大哥离开的背影,啧啧道“陷入爱情中的男人啊,咋跟个傻子似的”
薛母自后院走了过来,问薛崇羽怎么还不去做功课
薛崇羽道“我这不是才把大哥送走吗”
“你大哥用得着你送他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
薛崇羽嘻嘻笑了两声,凑到薛母身前“娘,我瞧着沈姐姐对大哥也挺上心的,你说他们俩真的能成吗”
薛母却忧虑甚多“眼下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阻碍,瞧着是挺顺利的,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李君屹到达凌州府衙的时候已是中午。
他初来凌州,有许多公务需要接手,但知州大人知道他身上有伤,便让他先休息几日,不必过于急忙。
刚到府衙,便听说衡阳王世子来了,在竹林堂等了他有些时候了。
竹林堂是府衙专门负责接待的地方,李君屹过去的时候,知州大人正在那里接待苏御。
苏御见李君屹进来,笑悠悠道“李兄,你去哪里了叫本世子好等”
“世子怎么忽然过来”李君屹问他。
“这不是听说你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跑来凌州这里做通判,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么”
李君屹略有狐疑地看着他他与苏御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苏御见他不说话,便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勾着他的肩膀道“为了等你,本世子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走,找个地方喝酒去”
李君屹不喜他故意做出这般与自己熟络的样子,便道“世子,我下午还有公务要忙,不能喝酒。”
“你才来凌州几天,能有多忙”苏御看了一眼知州,“知州大人,你们府衙今日很忙吗”
知州忙道“倒也不是很忙,李通判有伤在身,暂时还是不要太劳累的好”
“你还受伤了”苏御打量了一下李君屹,“没瞧出你哪里伤着了,不耽误喝酒吧”
李君屹冷淡道“耽误。”
“那我喝酒,你喝茶总行了吧”苏御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勾着他的肩膀离开了。
两人乘马车去了一家酒楼,要了个雅厢。才上了开口汤和几碟按酒的果子,苏御便迫不及待地叫小二先将酒送过来。
“世子此番来凌州,是有什么事情么”李君屹才不会相信,他来凌州是为了看自己这个昔日的同窗。
“我这些日子可是听了你不少的事情,”苏御捻了颗果子放进口中,“听说太后下旨给你和嘉和赐婚,你抗旨了”
“嗯。”
“所以为什么呢”苏御问,“你把之前的夫人休了,不就是为了娶嘉和吗”
“不是休,是和离。”李君屹纠正道。
“反正都差不多,你娶她是因为她长得像嘉和,如今嘉和回来了,你自然不需要她了不是吗”
“世子不知内情,还请不要妄加猜测。”
“哦那内情是什么”
李君屹缄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你看你,一点也不诚实。”苏御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满是促狭的调侃之意,“你现在人都在凌州了,一定是为了沈清月才来的吧所以你先前抛弃了人家,如今却又后悔了是不是”
李君屹面色冷沉下来,起身要走“世子若只是想打听我的私事,恕我不能奉陪了。”
“别啊,”苏御见他要走,忙将人叫住,“我不问了还不行吗你回来陪我喝酒”
“我身体不适,不喝。”
“那你不想知道山庄闹鬼的事情了”苏御忽然道。
李君屹泠然看他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苏御呵得一声笑了出来“就知道你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这都是三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他故意写信告诉李君屹,沈清月住的山庄闹鬼,可是在对方回信询问的时候,却没有再做解释,足足吊了他三个多月的胃口。
“其实也不知真的闹鬼,”苏御慵懒道,“就是山上有个野孩子,跑去山庄找东西吃,被人们误认为是鬼”
李君屹看着他“没了”
苏御一摊手“没了啊。”
“无聊。”
“本来就是很无聊的一件事,所以才懒得写信给你解释了。”
既已重新坐下,若此时再起身离开倒显得有些幼稚了。李君屹耐着性子喝茶作陪,苏御也不用他劝酒,自己倒自己喝。他是个酒量好的,连喝了三壶也不见有醉意。
李君屹瞧着他一副喝起来没完没了的模样,着实不想浪费一下午的时间坐在这里,便在店小二再一次来送酒时,让他换几壶烈酒上来
苏御听见了,勾唇笑道“李兄,就这么想灌醉我”
李君屹目光了然地看着他“世子有心事,醉一场也好。”
苏御眉毛一挑,虽依旧满脸的笑意,眸子里的却流露出些许的疲惫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不用旁人劝都能喝下三壶酒,不是有心事是什么
两壶烈酒下肚,苏御终于微醺,话愈发多了起来。
李君屹原以为他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大事,没想到他话里话外都在说他的世子妃,说自己如何宠她疼她,可她却恃宠而骄,仗着他的宠爱肆意妄为,行了许多事端
李君屹虽不想听这种事情,但还是附和了他几句“既是你宠出来的人,多担待几分便是。”
“我怎的不担待平日里小作小闹便罢了,我从不放在心上,料想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再怎么作闹也翻不出天去。可你知她做了什么”
李君屹“我不知”
苏御饮下一杯酒,重重搁下酒杯“她把本世子的儿子给扔了”
李君屹“”
在苏御断断续续的言语中,李君屹大抵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苏御的世子妃姜汀若身体柔弱,一直未能怀孕,衡阳王妃盼孙心切,便塞了一个叫鸢月的丫鬟给苏御。
苏御本也不是个定性强的人,上又有王妃施压,一时迷糊就收了这鸢月。鸢月怀孕之后便将她抬为侍妾,姜汀若为此与他闹了许久,在他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去鸢月那里之后,才堪堪哄好了她。
“她一直想方设法地想将鸢月肚子里的孩子打掉,我睁一眼闭一眼的,也没怎么计较,可孩子既然已经出生了,那是一条命,她怎么能说扔就给扔了呢”
“孩子找回来了么”李君屹问。
“哪有那么快,”苏御懊丧道,“她说那孩子对王府不吉,叫嬷嬷给了一户人家。可那户人家却是个贩卖孩童的,孩子被抱去的当天晚上,就已经转手卖出去了。我查了几日,孩子可能被卖到凌州这里了”
李君屹先前对他不耐烦扥情绪消退,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早说”
苏御烦躁地叹了口气“这么丢人的事情,若非你灌我这两壶烈酒,我是绝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现在府里因为这件事鸡飞狗跳的,母妃非要逼着我休了汀若,汀若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与我闹脾气,把自己关起来说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苏御烦躁地吐出一口酒气,“你说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李君屹无心听他讲这两个女人的事情,只说了一句“眼下还是先将孩子找回来要紧”
苏御揉了揉额际,又要去倒酒“对,找孩子,把孩子找回来,她们就不闹了。”
“孩子的事情,我会帮忙寻找的。”李君屹按住他欲倒酒的手,“今日就喝到这里,我找个客栈,送你过去休息”
沈清月和薛崇枫赶去凌州医馆时,已经过了晌午,给薛崇枫看伤的那位程大夫已经去休息了,要半个时辰后才回来。
下午排队给薛崇枫看了伤口,程大夫说他伤口恢复得不错,可在认真检查时,手碰到了他的耳后,动作忽然一顿,按了按耳后及颈后的皮肤,眉头随即皱了起来。
“程大夫,怎么了”沈清月问。
“这里似乎有个肿块”程大夫说着,手上加了些力气,问薛崇枫,“疼吗”
薛崇枫答道“是有些微微作痛的,不过还好。”
程大夫面容有些严峻“你这个肿块长了多久了”
薛崇枫摸了摸放在被程大夫按过的地方,果真摸到了一块如栗子般大小的肿块“我也不知这是何时长的,许是前几日不小心扭到了脖子才肿起来的吧”
程大夫给他把了把脉,眉头并未有所纾解,道“我先给你开些药,你回去先服用着,若肿块未消,过两日一定要再来找我看看”
“好。”
沈清月和薛崇羽从医馆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街市上依旧热闹喧嚷,薛崇枫提议道“现在若是赶回青川,怕是走到半路天就黑了,不若今日咱们在凌州城内逛一逛,晚上寻家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回去”
沈清月自从经历两次死里逃生,亦是不想在夜里赶路,便同意了。
李君屹找了凌州一家比较好的客栈,要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将醉醺醺的苏御送了进去。
这位衡阳王世子想必对那个侍妾以及侍妾所生的孩子并无多少感情,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儿子丢了的时候,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他来凌州,一则是为了找儿子,二则王府里因为世子妃抛弃孩子的时候闹得正厉害,他想必也是出来躲个清净。
李君屹同苏御的护卫说了几句话,叮嘱他们保护好世子,而后便要离开。
可刚从苏御的房间出来,李君屹不经意瞥见楼下客栈门口,沈清月和那天在医馆见过的,那个肩膀受伤的男子,两人一起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