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府建牙并不是寻常亲王能有的权力, 这其实就是一个小朝廷了起码在大唐,真正之前有这个资格的也就是一个李世民。其他的藩王王府里头的官职,正儿八经的那种, 其实还是要朝廷任命的,就算是你自己选好了, 也要在吏部那边过一遭,所以, 寻常的藩王,本质上来说, 是不具备开府建牙的权力的。
而许了开府建牙的权力, 立马就将李悦与其他宗室王爷给区分了开来, 之前那些请辞的官员有好几个立马就有些懊悔起来,他们之前虽说捞得不少, 但是,放在长安,他们的官职其实并不高。毕竟, 一个王府的长史,本身也就是个五品而已, 他们这些小官,多半都是七品从七品,甚至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小吏, 在长安,就算是有给宁王做过属臣的资历,但是想要升迁, 依旧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可是,若是跟着李悦去岭南, 他们的资历就很重要了,起码原地再升一级吧熬上几年,再从李悦那里混一份荐书,再回京城,那也就有了足够的上升空间了只是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们可没这么厚的脸皮再去求李悦。
老实说,这个旨意也把李悦吓了一跳,实在是太优厚了,在朝堂上,也不是没有反对意见的。毕竟,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开府建牙这种事情,在秦汉的时候,一般都是三公级别的人物,才有这样的资格,三国那会儿,是个军阀都能开府建牙了,魏晋的时候,也放开了口子,但是等到南北朝之后,这样的事情就变得很少见了。
李悦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居然也能如同年少时候就能摔骑兵解了杨广雁门之围的李世民一样,早早就捞到了开府建牙的权力,这难免叫人有些想法。好在李世民开府建牙那就是在长安,而李悦嘛,都得去岭南了,闽地是什么地方,知道的人都知道,那里就是穷山恶水,山里面多得是曾经的山越人,山越人真要是往前追溯,也算得上是华夏的圈子,所以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后,也想要征讨南越,只是,时间长了之后,三越跟中原其实也是有着许多代沟的。总之,闽越那边,在大家看来,就是犄角旮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也就是到了后来,海贸发达之后,泉州变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港口,闽越的重要性才被人注意到了,但是,那个时候,大家重视的还就是港口,其他地方嘛,那就呵呵了、
既然人家都要去闽越那边了,那里朝廷就算是想要补贴一二,也是鞭长莫及,所以,给个开府建牙的特权,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李悦能够主导的也就是自个王府的卫队而已,他总不能跟李世民一样,还搞个什么玄甲铁骑出来吧,别的不说,岭南那边就算是想要征兵,也没那个条件,真当那些越人是软柿子吗
绝大多数藩王都不会羡慕李悦的这个权力,他们宁可在膏腴之地醉生梦死,也不想要跑到蛮荒之地筚路蓝缕。当然,也有羡慕的,比如说是李忠。李忠如今也封王了,被封为梁王,授梁州都督。但是,他这个梁王却纯粹就是被架空了的那种,只能在自己王府里头自娱自乐。他在知道了李悦的特权之后,简直羡慕得眼红,艰苦一点的地方他不怕,毕竟,再艰苦,总归能有足够的自主权,不像是如今这般,李忠总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历朝历代,被废的太子哪有好下场呢他虽说是主动逊位,但是,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他要被人防范忌惮。因此,即便是心里头羡慕,很想要上书说,我也愿意去偏远穷困的地方,都不要什么开府建牙,你给我一个正常藩王该有的体面就行。但是,他却不可以,因为他稍微有点异动,说不定就要被人解释成心怀怨望,到时候,那真的是求告无门了
跟李忠想法差不多的还有萧淑妃的儿子李素节,这位当年可是曾经受封雍王,雍州牧的,上一个被封为雍王的还是李泰,可见他曾经也是颇为受宠的,但是,萧淑妃被贬,后来直接被武后赐下一根白绫勒死之后,李素节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他被贬为申州刺史,但是同样只是个名头而已,可以说,在申州,他就是被软禁的对象,连同府里头那些下人都敢不将他放在眼里,毕竟,若是萧淑妃还活着,这位或许还有翻盘的余地,但问题是,萧淑妃死了,连个吹枕头风的人也没有,李治膝下自然有武后所出的几个儿子承欢,时间长了,哪里还记得李素节呢可惜的是,他们纯粹是属于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既然他们曾经从中得到了好处,如今失败了,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像是他的两个姐姐,如今处境比他还艰难呢,作为男丁,他起码还有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地,他两个姐姐如今甚至还在掖庭呢掖庭那种地方,住着的都是什么人,被没入掖庭的罪官女眷,还有就是被废的妃嫔一流,到了那里的,哪里还有翻身的,那边就算是有许多宫人服役,也不会伺候两个有名无实的公主,甚至,她们想要好好活着,也得跟着做一些事情,比如说舂米捣衣什么的。
李悦跟这些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自然不会去理会他们的处境和想法,李治给他的时间很宽裕,他可以带走愿意跟着他走的佃户部曲,另外,宁州那边,许多东西他也可以带走。岭南的夏天是最容易让人生病的季节,湿热的空气,肆虐的蚊虫,还有各种瘴气,这个季节过去,危险性也最高。就算是李悦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问题,却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他如今年纪还小,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就因为水土不服之类的缘故挂掉,岂不是白白重活了一回
因此,李悦慢条斯理地准备着各种就藩所需要的东西,打算等到天气凉快一些再出发,到那个时候,岭南的气候也会变得适宜很多,搬迁过去的人自然也能很快适应下来,不至于有太多的人口损失。不过,秋天过去,就得准备好足够的粮食还有其他的必备物资,要不然的话,错过了耕种的季节,到了那里,移民们吃什么,穿什么
好在李悦是真的有钱,他人还没去,就先下了订单,岭南虽说自个已经开始种稻了,不过,这其实还处在培育稻种的阶段,毕竟,李治想要将占城稻推广到整个南方甚至是气候合适的北方,需要的稻种肯定不是一个小的数目。这年头已经有了筛选粮种的意识,会在前一年的收获之中选择更加饱满的作为种子,以岭南如今的耕种面积,想要凑齐足够的稻种怎么着还得一段时间才行。
不过,水稻本来也是中原南方正常种植的作物,无非就是比占城稻生长周期长,而且产量也低于占城稻而已,南方其实多年之前就已经广泛种植水稻,那边很早就开始食用稻米了。李悦也很怀念稻米的味道,可惜的是,长安这边的主食不是粟米就是面食,稻米虽说也有,但是终究数量并不多。宁州更是如此,那边就算是正处在黄河流域,那也是旱田多,水田少,哪怕李悦到了之后,花了不少钱疏通河道,开挖水渠,但是,大家还是习惯于种植粟米,麦子,而不是水稻。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在后世,哪怕全国各地大米的价格都差不多,北方人依旧觉得只有面食才能填饱肚子,大米饭什么的吃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当然,南方也是一样,吃惯了大米的人,也觉得面食只是调剂,主食还得是米饭。这种饮食方面的风俗不是短时间能够改变的,所以,李悦自然也不会多去干涉。
不过,他自个要去岭南了,自然是要让自己吃点顺口的。他直接叫人去江南采购了大批量的稻米,命人运送到闽地,另外,李悦府上还开始了大采购,在宁州,在长安,在岭南,各种李悦觉得可能用得上的东西都买了一大堆,直接命人先运送过去。
之前从未有藩王封到岭南,因此,那边自然没有王府,就算是闽越也曾经有过王国,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因为战火之类的缘故破败了,估计里面的建筑材料都被人拆走了。李悦看了一下地图之后,便打算在泉州那边建立闽王府,不过在这之前,只能先住在那边的官邸。
这般一想,宁州那边的宁王府修建就显得有些浪费了,从修好开始也没真的住几年,也不知道之后便宜了谁
闽地那边的王府建造,现在也就是先购买各种建筑材料,南方的建筑跟北方肯定是有很大区别的,别的不说,北方盖房子起码不要考虑台风。李悦上辈子去武夷山之类的地方旅游过,但是也没见过什么特色古建筑,所以也搞不清楚这房子应该怎么建,因此,还是等到了地方再说吧
总之,李悦如今就是在大把撒钱,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今年顺利度过,以后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李悦这边花钱花得让许多人都在暗地里头盘算这些年李悦到底赚了多少钱,甚至李治都有些懊恼,觉得不该将李悦分封出去,留在长安专门给皇室赚钱多好呢别以为皇帝就不缺钱了,没钱的皇帝,说话都不响亮像是明朝那会儿,崇祯皇帝那算是文人专门教导出来的,满脑子的理想主义,别看这位很多时候不靠谱,身上还是有着很多优良品质的,起码他非常简朴,勤政,为了国事,那真的是殚精竭虑。但是,再如何,也架不住他没钱,朝廷也没钱,偏偏那时候又遇上大明风雨飘摇的时候。朝廷没钱裁撤那些驿站的小吏,李自成被裁掉了,无处可去养不活自己的李自成就揭竿而起了。那段时间农民起义之所以此起彼伏,根本没法镇压,不仅是因为那些率兵的将领不给力,也是因为财政没钱,没钱就没法赈济那些灾民,他们又不能真的如朝中衮衮诸公的意,做什么安安饿殍,为了填饱肚子,自然是要奋力一搏的。
李治想要成就胜过自个父祖的功业,自然也是缺钱的,现在打突厥,回头要打高句丽,吐蕃那边自然也要打,这年头打仗多半都是亏本的买卖,所以,别以为如今国库內帑读很充盈,就以为没问题了,等到真的打起来了,你就会发现,多少钱也不够花。别的不说,你这边哗哗的钱财要花出去,而缴获的东西却很难变成真正的钱财,这就非常坑了。当然,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对外战争最亏的地方其实在于,你就算是地方打下来了,绝大多数情况下,也没法真的占领,回头还是得册封那些土人。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朝堂上其实有很多主和派的缘故,主要还是打仗不划算。当然,如今情况不一样了,大批的人在棉花种植上头尝到了甜头,已经有人琢磨着是不是能在漠南种棉花了。就算是漠南不要,西域也是要的。而想要真正控制西域,漠南就得抓在手里,要不然的话,三五不时的就有胡人过来打秋风,谁也受不了这个。因此,如今整体上大家还是想要打仗的。如今想要征讨西域的比较多,反倒是高句丽那边,大家对此兴趣不大。毕竟,一直以来,大家固有的印象就是辽东苦寒,虽说能够耕种,但是一年也就一季,因此,许多人觉得不稀罕。他们可不会考虑高句丽那边的战略地位,还有地缘政治导致的一系列问题,只会看短期的利益。
李治如今已经有一定的资格不去考虑下面人的想法,但是,光是有想法不行,你得有钱以前对于李悦赚了多少钱,李治其实也没有直接的印象,之前让李悦封到宁州,他是减了李悦不少税的,而且,大唐的税制里头,商税其实标准很不统一,并没有针对各行各业有统一的税率,而李悦嘛,之前简在帝心,就算是他没偷税漏税的心思,但是下面的胥吏没事也不会为难李悦不是,因此,李悦的几个产业几乎都是按照最低的税率还打了折扣来的,即便如此,每年的税收也是一个比较庞大的数字了。但是历朝历代收税,谁也不会看你的利润,而是看你的营业额,李悦搞出来的东西,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其中利润如何,所以,如今看到李悦遍地撒钱的架势,便是李治都吓了一跳。
“圣人是不是后悔了”武后对于李治已经非常了解了,一看李治的神情就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李治也不隐瞒,扼腕道“之前都说十五郎是财神,但是谁也没想到,十五郎居然这么能挣钱啊”
武后笑道“那也是在他毫无掣肘的情况下,真要是叫十五郎入朝打理,那可就不一样了”武后都不用说透,李治就明白过来。朝廷做事,很多时候是不能考虑利润的,很多时候需要考虑各方面的权衡,而皇家也是一样。李唐皇室同样是一个人事非常臃肿的机构,每年都有大笔的开销,你以为那些奴婢都会老老实实为你效命,实际上,这里头同样有着大量的利益,你若是不给下面的奴婢足够的利益,光是凭借一个名义,他们可不会真的效忠于你这天底下哪有凭空而来的忠诚,皇家的家奴也是一样,跟着你都不如给乡下土财主做奴隶,那么,他们对你能有几分忠心呢真要是凭着身份就有忠心,那么唐朝中后期,也不至于几个皇帝都受制于宦官了。
李治摇了摇头,说道“十五郎现在年纪也太小了,回头啊,若是他在岭南那边干不下去了,就让他入朝吧”
武后却对李悦非常乐观,说道“十五郎做事,从来都心里有数,他既然选了岭南,自然不会没有把握,要不,我与圣人打个赌,如何”
李治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这个有什么好赌的,朕自然也都是盼着十五郎好的若是十五郎能够将岭南治理好,那么,我大唐也能少一个麻烦”
武后没有给兴头上的李治浇什么冷水,李悦若是真的在岭南站稳了脚跟,并且将岭南开发了出来,李治在朝的时候,自然不会忌惮李悦,可是日后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做皇帝的人,虽说嘴上都说什么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但是实际上,大家心里的想法也都差不多,那就是,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是未来岭南跟中央对立,都是自个的儿孙,肉烂在锅里,也不会便宜了别人,所以,武后也便不再多说什么。
看着李悦财富眼红的人大有人在,但是这个时候,傻子也不会没事跟李悦对着干,人家马上都要去岭南了,你再如何,难免要在圣人那里留个坏印象,另外,其他人也要质疑你的人品,与其这般,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好好捞上一笔,毕竟,岭南那边堪称是一穷二白,需要的东西多着呢,只怕未来几年,都有好些东西要从外界购买,这会儿正该跟闵王交好,先将那些赚钱的订单拉到自个家里来,说不得,回头等到闵王在岭南搞出什么好东西之后,自家也能占个先手另外就是,万一以后自己或者是自家亲戚倒霉,被流放到岭南,到时候还得指着闵王混日子呢
因此,李悦发现自己如今在朝野上下,人缘一下子好了很多,一说自个缺了什么,其他人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给自己想办法。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间,李悦就发现,先期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居然已经都集齐了。
李治对李悦也的确是颇为照顾了,一些需要从关中运输过去的物资,李治直接就命沿途官府帮忙护送,免得路上遭遇什么意外。
李悦这边一切颇为顺畅,可是,草原上阿史那贺鲁就过得非常糟心了,之前他抛下了绝大多数的部下,只留了王庭的亲卫还有自个的心腹逃回了草原,顿时在草原引起了很大的怨愤。别说是草原了,就算是在中央集权多年的中原,皇帝要是抛下了自己忠心的军队,只带着贴身的侍卫逃跑,就算是断后的人是自愿的,那些士兵的家人也是会怨恨的。当然,一般情况下,中原出现这种情况,多半也会给予足够的抚恤,可是,阿史那贺鲁就算是有心,但是他能拿什么去抚恤呢
草原的经济结构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很多时候,抗风险能力甚至比不上普通的农户。草原上的风雪,会传染给牛羊的口蹄疫,还有风沙,蝗灾,干旱之类的,都会造成大片的牲畜死亡,这些对于牧民来说,就是可怕的灾难。现在麻烦的地方在于,跟着阿史那贺鲁前往中原的都是亲近王庭的精锐,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各个部族的中坚,失去了他们的保护,那些部族就暴露在了草原上其他实力尚存的部族眼中,在他们那里几乎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阿史那贺鲁倒是想要趁机吞并几个部族,但是,如果他只是普通的部族首领的话,这种事情自然是当仁不让,偏偏他立了王帐,建了王庭,那么,最基本的公平就得保证,因此,他起码也得确保这些失去了大量精锐的部族能够存活下去,即便不得不付出一些草场的代价。
可问题是,他自个损失也很惨重,如今的实力自保都未必能来得及,何况是给其他部族施以援手。要不是他姓阿史那,以及在草原上,血统论其实比中原还要严重得多,他这会儿都要直接被人取而代之了。饶是如此,草原上姓阿史那的人还有不少,他们一个个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不是听说了唐军已经在集结的消息,生怕自个前头刚刚干掉了阿史那贺鲁,后脚就被大唐给干掉,这会儿阿史那贺鲁就已经倒霉了。
大唐如今也在抓紧时间,冬天的时候,草原上的气候可比北方还要恶劣,倒不仅仅是寒冷,而是风雪会让人迷失方向。而在寒冷的冬天,如果在草原上迷失了方向,对于军队来说,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按照朝廷的部属,必须要在第一场大雪下来之前,深入草原,直捣王庭,将阿史那贺鲁俘虏,带回长安太庙献俘,以彰显大唐的武功。
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只能等到来年了。之所以中原王朝对付草原上的民族一直很难真正取得主动权就是因为这个,比起有着自个的城池作为基本盘的中原王朝,草原民族的机动性实在是太强了,他们随时可以跑路,一旦跑了,隔个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们就能卷土重来
房遗爱这会儿就在程知节账下,程知节对他也很照顾,毕竟是故人之子,老实说,比起房遗直,程知节其实更欣赏房遗爱一些。别的不说,房遗爱脑子其实很活泛,不像是房遗直,这家伙其实是个有些古板甚至是刻板的性子,他作为梁国公的继承人,其实按照他的出身,也该早早入仕为官,但是,当初房遗爱能够以驸马都尉的身份,连续几次,都能占据一个肥缺,而房遗直呢,却是没捞到过这样的好处,由此可见,在李世民那里,房遗直虽说不至于是烂泥糊不上墙,却也绝对算不上什么俊杰。
程知节在外头的名声素来就属于那种鲁莽粗疏的类型,这是他的保护色,这么多年来,开国功臣中获罪的不少,像是尉迟恭,当年也算是为李世民立下了汗马功劳,别的不说,李建成和李元吉其实都是他亲手杀的,另外,威逼李渊的时候,尉迟恭也在现场,因此,贞观年间,尉迟恭却一直表现得非常低调,后来更是借口自己学道炼丹,自个在家里折腾,根本连自个的府邸都不出,以至于如今朝堂上几乎就将尉迟恭给忘得干干净净。而程知节呢,玄武门的事情,他几乎就没参与,但是这并没有影响李世民对他的信重,一直到李治登基,程知节某种意义上,比李绩更得李治的信任,因为大家都觉得这货是个粗人,没那么多精细的心思,因此,根本不觉得他可能会威胁到王权。
而房遗爱呢,这家伙某些地方跟程知节也有些相似,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以前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程知节一度觉得这货会倒霉。但是,后来简直跟开窍了一般,在关键的时候抱对了大腿,之后只要不犯轴,以后前程都不会差。
程知节这边,儿子倒是不少,但是真正还算是有出息的其实也就是程怀亮,程知节年纪大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个精力的衰退,他如今打仗还打得动,但是再过几年,他就算是想要再披挂上阵也不能了,不说是体力,只怕脑力都跟不上。他再也无法庇护自个的子孙,所以,他需要给儿子结下一点善缘,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儿子可以跟对方守望相助。
程知节选来选去,发现最靠谱的还是房遗爱,这小子如今有了孩子,人也稳重起来,以后就算是为了自个儿子,也不会去掺和那些要命的事情了。当年杜荷之所以倒霉,无非就是因为他还没有孩子,没有多少牵挂,然后就将自个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了明明其实没有太多胜算的李承乾身上,要是他有了儿子,你看他还敢不敢这么莽撞别的不说,就算是投靠李承乾,也不会将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搭上。李世民或者不会杀自个的亲女儿,但是一个外孙,李世民的屠刀还是足够锋利的。就算是李世民不杀,但是一个罪臣之后的名头,日后也没有任何前途可言了。
所以,哪怕知道房遗爱这货就是来混军功的,将来不会继续从军,但是起码这小子看得清,知道这个世界上,军功的重要性。他如今身上最大的污点就是当年跟高阳公主一起与房遗直争夺爵位,而若是有了军功,稍微运作一下,他就也能封一个爵位,如此,以前的污点就能抹掉大半,他也不用继续凭借着高阳公主的面子,就能在朝堂上立足朝堂上那些官员,不怕你有黑历史,真要是都选什么道德完人做官,那只怕朝堂上就留不下几个人了,关键问题是你得有用,哪怕你只会拍马屁呢,皇帝也是需要几个能拍马屁的御用文人的。
房遗爱脸皮厚,拉的下脸,豁得出去,这样的人,在朝堂上混上几年就能出人头地,他欠缺的不过就是一个不错的军功作为敲门砖而已。程知节自己已经贵为卢国公,再立下什么功劳,最多也就是多加几户食邑,荫封几个子孙而已,其实无伤大雅,而若是能给老程家拉拢一个得力的盟友,那么,日后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起码有个能够施以援手的人。
因此,程知节对房遗爱那真叫一个不吝指点,恨不得手把手地告诉他,怎么样才能混上足以封爵的军功,用程知节的话来说,他当初也就是个县尉之子,压根没学过什么兵法之类的,跟着自个老子也就是学了几手马槊功夫,他能混到今天,一方面是立场坚定,总能找准合适的投靠对象,一方面就是他运气好,总能够抓住机会。
“贤侄啊,俺老程呢,这辈子就是这样,三分是本事,还有七分,主要就是运气”程知节蒲扇大的手拍得房遗爱脸都苦了起来,“你小子呢,一看就是个有运道的,你好好听我的,说不定你就能擒拿到那个什么阿史那贺鲁了对了,你认识那货是谁的吧”
房遗爱讪讪地说道“侄儿不敢奢望这等大功,只要能作为先锋,率先攻入王庭,侄儿就满足了”
程知节又是哈哈一笑“贤侄尽管放心,只要俺老程赶到,定然教你做这个先锋”
房遗爱为了自家的未来也算得上是在殚精竭虑了,高阳公主却是在长安日夜担忧。刚开始人走的时候,高阳公主还能当做是他就是准备走个过场,糊弄个军功回来,但是等到之后跟房遗爱通了几次信之后,高阳公主就有些不放心了,多年夫妻,就算是一开始有些磕磕巴巴,时间长了之后,大家也有了足够的了解和默契,只听房遗爱身边的随从说的几句话,高阳公主就知道,房遗爱这次抱着的决心。高阳公主顿时就担心起来,只是她总不能跑过去跟房遗爱说,我是公主,你只管吃我的软饭就行事实上,这些公主除非是自个养面首,在她们心里,其实面首就跟男人的小妾一样,只需要长得好,能讨自己欢心就行,但是对丈夫,但凡是有点感情的,都不会希望丈夫是什么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窝囊废。
京中之所以不少公主跟驸马关系不睦,其实也是因为驸马不合她们的心意。她们作为公主,自然希望自个的丈夫就算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怎么着也该是个翩翩公子,总得有些闪光之处。但是呢,这些驸马原本就是一帮二代甚至是n代了,富贵了这么多年,一般也是长于妇人之手,就算原本还有几分聪明,但是从小娇生惯养,家族也不强求他们一定要读书习武,寻一个前程,因此,这些驸马多半其实都比较平庸,这难免叫这些公主觉得不满,自己金枝玉叶,嫁什么人不行,结果搞到最后,选的居然是这样的货色。心气不平之下,这些公主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理解了。
高阳公主一直以来跟房遗爱关系不错,她之前要谋夺梁国公的爵位,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委屈,堂堂最受宠的公主之一,最后嫁的就是个不能袭爵的次子,叫高阳公主很难心平气和,另一方面也是为房遗爱委屈,就因为是次子,就啥也捞不着,所以,她才头脑发热,干出那样的事情来。之后却是害得房遗爱连原本的差事也丢了,高阳公主虽说看着是个飞扬跋扈的性子,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些心虚的,只不过骄傲惯了的她从来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原本高阳公主都觉得房遗爱就这样做一个富家翁她也能心满意足了,结果房遗爱居然是个心气高的,想要靠着自己出人头地,高阳公主一边觉得忧心,一边又觉得骄傲。
高阳公主不是什么喜欢佛道的性子,以前去什么道观寺庙,其实都是去玩的,对于什么神佛一流并没有多少虔诚,无非就是顺带拜一拜而已。如今丈夫人在草原,高阳公主也不能免俗,更是大手笔地给长安的那些道观佛寺都添了香油钱,祈求神佛保佑房遗爱能够平安归来。
如今和离在家的新城公主也被她拉过去好几次,还说什么顺便帮新城公主求一求姻缘。新城公主对此不感兴趣,她如今对于什么姻缘并不感兴趣,一个人的爱其实是有限的,新城公主的爱已经给了长孙诠,在短时间内,新城公主没有足够的力气再去爱一个人了。何况,所谓一嫁随父母,再嫁由自身。新城公主若是不想,其实李治那边也不会强求。起码如今朝堂上也不存在需要李治用新城公主的婚姻去拉拢的人,他就算是再给新城公主赐婚,初衷只怕也是为了新城公主好。
新城公主如今见识得多了,她的世界不再只是兄长还有家庭,她觉得自己应该更多地为自己而活。因此,在高阳公主说什么要为新城公主求姻缘之后,新城公主就对什么道观佛寺敬谢不敏了其实不仅是高阳公主,其他那些公主甚至是李治也会旁敲侧击她的想法,很多都觉得她应该再嫁。这让新城公主非常心累,难不成作为女人,哪怕是公主,除了嫁人之外,就没别的出路了吗
新城公主担心在自个府上也能遇到上门催婚的,思来想去,发现只有在李悦这里,没人会问她再嫁想要选个什么样的人,因此,新城公主干脆就跑李悦这边来了。
李悦还在为了岭南的开发做计划,虽说人还没到,但是大致的计划得先做一下,他从李治那里弄到了岭南的舆图,自个在王府搞了个沙盘,然后就看着沙盘琢磨什么地方适合干什么,然后做上标记。
新城公主到的时候,李悦还在那里摆弄那个有些简陋的沙盘,新城公主倒也没有吃惊,实际上,沙盘这个东西很早就有了,据说汉朝的时候,就用米粒做成沙盘做军事推演,不过沙盘这东西携带不容易,而且,这年头的测绘技术也很一般,能够在沙盘上做的记号,其实在地图上也能做,这年头军方也没有用沙盘推演的习惯,所以,这玩意并不多见。新城公主之所以不吃惊却是因为沙盘这玩意其实在另一方面用得很多,也就是建筑方面,唐朝这会儿要建造什么宫殿之类的,很多时候就会先做出一个模型什么的出来,样子就跟沙盘有些类似,当初李治给新城公主修建公主府的时候,她就见过,如今无非就是将闽地化作了沙盘而已,因此,她并不以为怪,而是凑了过来,看着李悦做的那些记号,再翻一番李悦做的简单的计划,忽然叹了口气。
“姐姐为何叹气”李悦问道。
新城公主叹道“可惜我不是男儿身,要不然也想要跟着你一块出去看看,这长安虽好,终究叫人不自在”
李悦想了想,说道“如今暂且算了,等到弟弟在岭南那边立足稳当了,到时候请姐姐来闽地游玩,姐姐意下如何”
新城公主听得眼睛一亮,继而又黯然起来“只怕到时候皇兄未必同意”
李悦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唐律里面说皇子藩王什么的无诏不能离开封地,在京的无诏也不能离京,但是那说的是皇子藩王,可没说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