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科举, 还是荐举,这些想要改革都得有个合适的契机,要不然的话, 光是那一堆既得利益者就得上蹿下跳的反对了。大家都说皇帝一言九鼎,但是, 那只是相对的,就算是臣子被打断了脊梁,从大臣变成奴才, 中央集权达到巅峰的清朝,皇帝也不是真的就能为所欲为的。就算臣子不掣肘, 还有八旗这群大爷呢
像是唐朝这会儿, 其实还属于君臣坐而论道的阶段,尤其世家那些大爷, 真不是好招惹的, 他们或许不能成事,但是坏事的本事绝对一个赛一个强。
不过,对于李治和武昭仪来说,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其实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或者说, 没有契机完全可以制造契机, 别的不说, 制造一起科举舞弊案其实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因为这年头的科举本身就充满了漏洞。只要这事闹得足够大, 那么, 即便是那些世家想要反对,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但是,这事还没来得及提上议程, 长孙无忌那边就闹出了幺蛾子。
长孙无忌年前的时候就想要让李治知道厉害,准备年后就给李治一个教训,告诉他你舅舅还是你舅舅,没了你舅舅,这朝堂你是玩不转的。
长孙无忌的做法其实非常简单粗暴,无非就是唱反调,李治想要做的事情,他们要么就是各种劝阻,要么就是各种拖延,李治不乐意做的事情,他们反而各种折腾,别的不说,李治不喜欢世家,结果呢,几个世家出身的官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却得到了升迁,而下面举荐还有科举上来的,十有八九都是世家出身,还有一个是被世家拉拢的。
李治只气得七窍生烟,麻蛋,你还是不是我舅舅了,跟我对着干,你很开心是不是。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李治想要两败俱伤,甚至他只会更麻烦一些。民间物议很多时候根本不会管这事是谁做的,他们只会觉得是皇帝昏庸。因此,李治只得捏着鼻子亲自上门安抚长孙无忌,长孙无忌一点也没感觉到,或者是感觉到了也不在意李治的感受,他只想让李治知道自己的影响力,李治如今确实知道了,要不是暂时还拿长孙无忌没有什么办法,李治能现在就让他告老还乡。
朝堂上一群神仙打架,李悦只看得心有戚戚,没这个胆子,没这个脑子,还是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了,他还是老老实实会宁州种田吧因此,天气稍微暖和了一点,李悦就果断提出了要返回封地。
李治也觉得让李悦还留在京城目标太大,尤其以后科举要改革,万一有谁联想到他身上,难免会生出波折,而宁州那边比较偏远,那里又差不多是程知节的地盘,那些世家就算是伸去了触角,也是鞭长莫及,对于李悦来说,的确是宁州安全一些。
不过,临走前,李治还是喜滋滋地告诉了李悦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武昭仪又怀孕了。
李悦如今是真的佩服武昭仪了,她进宫之后,除了刚开始需要站稳脚跟的那段时间,后来一年一个孩子,也难怪她后来封后虽说反对的声音也大,但是最终却是不了了之了。这个时代,像是民间婚姻市场上,其实生过孩子的寡妇要比黄花闺女更有市场。因为这年头的婚姻最终目的其实不是为了什么抵抗风险,关键就是要生孩子,证明了自己能生,而且能生出健康孩子的寡妇自然有着更大的竞争力。王皇后再如何出身尊贵,无子就是最大的软肋,而相比较起来,武昭仪接连产子,身体也一直没什么问题,可见她的身体素质如何,这就是典型的母以子贵了。
李悦并不清楚的是,武昭仪的再次有孕,坚定了李治废后再立的决心,一个又能传承皇家血脉,还能帮自己分忧的可心女人,自然要比一个连立场都不正确,没有孩子,还总是跟自己唱反调的女人适合皇后的位置。
而王皇后知道了武昭仪再次有孕之后,整个人几乎是魔怔了,她开始催促母亲柳氏对武昭仪施展巫蛊之术,武昭仪不死,她永远不会安心。
柳氏其实原本也不是什么愚昧的女人,但是,女儿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哪怕是为了让女儿安心呢,她也回去找了个所谓的法师,玩起了跳大神扎小人这一套。她还算是谨慎,在自己的嫁妆选了一个庄子,让那个法师安心住下,然后悄悄修建了所谓的祭坛。那个法师也算是很有职业道德了,拿了钱就办事,一天十二个时辰,按照不同的时辰,围着祭坛作法,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原本柳氏还觉得这其实就是个心理安慰,但是见的次数多了,自个也半信半疑起来,在那法师的忽悠下,也不时地过来祭拜所谓的神明来诅咒武昭仪。
但是很多事情只要不做,做了就会留下痕迹。王家和柳家这些年为了王皇后,到处搜罗生子秘方,自然被许多人看在眼里,即便是其他几个世家,对此也是有些想法的。女人想要生孩子,一个是自己身体没问题,另一个就得男人配合。李治自然是没问题的,这么多年来,宫里的好消息没停过。他刚成婚那会儿,王皇后年纪也不算很大,世家多年传承,在许多事情上自然有经验,就算是儿女早婚,在年纪不大的时候也会主动避孕,以免发生危险。尤其,那会儿李治还是晋王,王家和柳家都不着急,就算是王皇后生不了,一个亲王也不是想要休妻就能休妻的。李治又不可能为了王皇后守身如玉,王皇后不方便的时候,他也得找别人解决问题,不过,那时候李治还是挺尊重王皇后的,因此找的都是出身卑微的宫人,就算是生下来,也不会威胁到以后嫡子的位置,李忠和李孝就是那几年陆续出生的。
偏偏不久之后,李治就被封了太子。那时候,萧家那边萧瑀年纪已经很大了,萧家也出现了后继无人的情况,萧瑀说好听一点是三朝老臣了,难听一点就是,这人政治立场不坚定,总之就是个墙头草,他虽说德高望重,但实际上在实务方面并不出众,他身居高位,无非就是李世民为了安抚老臣。因此,萧家那边不管是为了投机,便选了家里最美貌的女孩子送入了东宫,成为了李治的良娣。
萧淑妃那时候美貌鲜妍,年轻的女孩子就算是说些蠢话,做些蠢事也是天真可爱的,比起端庄自持的王皇后,李治更喜欢跟萧淑妃在一起,因此,萧淑妃也开始生育。王皇后那时候虽说没有失宠,但是,比起萧淑妃来,跟李治在一起的机会其实不是很多。
等到李治登基之后就别提了,萧淑妃起码放得下身段,邀宠的本事很熟练,而王皇后呢,想着自己是皇后了,又想要向着长孙皇后看齐,更加端着了李治娶的是妻子,又不是想要找个菩萨回来供着。长孙皇后能母仪天下,不是因为她如何如何端庄贤淑,这仅仅是一方面而已。长孙皇后从小美貌,又跟李世民有青梅竹马的情分,除此之外,她肚子争气啊,甭管李世民往后院塞了多少女人,身份也各异,但是,她就是能接连生育。因为她这般,得了李世民的敬重,她才能端庄贤淑,做一个贤后。而不是因为她端庄贤淑,所以李世民敬重她。要是长孙皇后根本不受宠,她说什么话,李世民都懒得听,她贤德得起来吗王皇后根本就将因果关系给弄倒了。
王家跟柳家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王皇后落到这一步,不想着改变自己,得到李治的宠爱,而是一味地从别处找原因,没有李治的配合,除非找到的是子母河的水,否则的话,她能有孕才怪了
不管怎么说,王家和柳家的动作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结果人家如今不找名医了,而是找什么法师,有些人没想太多,只觉得他们是病急乱投医,开始求神拜佛了。但是也有一些有心人却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毕竟,人家求子一般情况下,要么就是去求送子观音,要么就是去道观里头去求碧霞元君,送生娘娘,谁会没事请个法师回去供奉啊,因此便开始暗中查探起来。
如此一来,柳氏的作为自然瞒不过去了。消息传到李义府那里,李义府差点没高兴地跳起来,好机会啊李义府这人才能是有的,但是还是那句话,这家伙也是个贪酷的,为了钱什么都肯干,栽赃陷害同僚简直是家常便饭,他人缘也不好,他当年被长孙无忌教训过,因此一直跟长孙无忌不对付,之前长孙无忌找了他一个把柄,准备将他贬谪出京。他如今正在想办法走门路,别的不说,先将折子在三省多留几天,别让李治看到,毕竟旨意要是出了中书省,那可就追不回来了。如今叫他抓住了机会,李义府立马行动开来。
他直接忽悠了一番万年县令,表示发现了一处淫祠,要去捣毁,这是政治正确,历朝历代都有正规的祭祀,像是本朝,老李家为了抬高自家的血统,表示自家是正宗的华夏贵胄,而不是什么胡人蛮夷,因此,给自家认了一个祖宗,那就是已经被神化了的老子。老子既然是道家的创始人,那么,大唐自然是尊崇道教。另外就是,除了官方认可的神仙,其他的都是邪神淫祠,都是要坚决打击的。
万年县令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又听了李义府的话,说是要趁机不备,抓个正着,因此,更是连夜出发,到了地方才发现被李义府坑了,但事到如今,横竖已经得罪了,不如得罪到底。要不然,得罪了李义府这等小人,自个说不定更会倒霉。只得硬着头皮带人砸开了大门,冲了进去,等他抓住了那个正在手舞足蹈跳大神的法师,看到祭坛上木质的人偶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大了。
第二天,李义府就在朝堂上扔下了这颗大雷,只将一帮毫无准备的人震得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