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凝华宫回去后, 余贵嫔就一直揣揣不安。
她默默垂头跟在贤妃身后,一路进了翊含宫,贤妃看都没看她, 冷淡地吩咐
“你们先出去,本宫和余贵嫔说说话。”
宫人鱼贯而出。
下一刻,余贵嫔脸上落了一巴掌,她惊滞地捂住脸惊呼,不敢置信地抬头, 贤妃脸上是她前所未见的冷意,余贵嫔一怔,眼泪倏地掉下来。
她啪唧一声跪了下来, 哭得不能自已“姐姐”
贤妃一句呵斥打断了她
“别叫本宫姐姐”
贤妃面无表情“你如今能耐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么多事, 本宫哪里当得起你这一声姐姐”
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冷意,贤妃轻轻耷拉下眸眼。
余贵嫔捂脸痛哭
“姐姐, 嫔妾知道错了,您别生气。”
她跪着上前,拉住贤妃的衣摆,哭得无法自拔。
贤妃垂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许久, 半晌,贤妃闭了闭眸子,冷淡地问她
“你和晗修容素来无冤无仇, 为何忽然要加害她”
从凝华宫一路走来,足够贤妃缕清了余贵嫔的目的,但她不解,往日余贵嫔对晗修容无感, 怎么会突然对晗修容升起这么大的恶意
余贵嫔咬唇,许久,才哽咽地说
“她一进宫,就深得圣宠,连姐姐都待她格外不同”
“我与姐姐共处多年的情分,依旧抵不过她回宫,姐姐日日和她同行,可还记得我”
伤心之余,余贵嫔连自称都忘了去。
贤妃有些错愕,可笑地问她“就因为这一点”
“你既如此记恨她,怎么不直接毒害了二皇子,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余贵嫔仰头无声地哭,却咬紧唇瓣,不愿再回答。
她也曾想过,可付泽住在合颐宫,里里外外皆是圣上的人,四周都有侍卫来回巡视,别说插手进合颐宫中,就连靠近合颐宫,都会被细细审问。
放弃付泽,选择付铭,也是她犹豫后的决定。
毕竟不管如何,只要晗修容能落马,就是她的目的了。
余贵嫔自己都说不清,她为何忽然对晗修容恶意如此之大,似乎想到晗修容会因她而从高处掉下来,她心中就会升起一股畅快。
贤妃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余贵嫔看见,忽然心慌不已,她慌乱地喊“姐姐”
贤妃只是安静地坐了回去,平静地冲余贵嫔摇头
“嫉妒心,最容易让人失了理智。”
“你往日一心看戏,对后宫争斗素来看不上眼,本宫才留了你在身边,如今,既然你已经生出这般心思,你我二人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余贵嫔怔愣,不敢置信,眼泪似水珠般砸下来
“姐姐”
贤妃有些疲倦地抚额
“你既有无声无息害了大皇子这般通天的手段,那想必慎刑司中的阿秀,你也有办法解决。”
“晗修容欠本宫一个人情,她不会再此事上难为你,可她深得圣眷,你日后恐是不大好过。”
余贵嫔浑身都在颤抖,仰头无声祈求地看着贤妃。
贤妃闭了闭眸子
“回去吧,日后也莫要再来了。”
“姐姐不要我了吗”余贵嫔哽咽地出声。
贤妃却不再说话,叫进来了锦绣。
锦绣进来,一见殿内情景,吓得一跳,还未来得及细问,就听娘娘一声
“送余贵嫔回去。”
余贵嫔忽然不顾形象地跪着上前几步,拉住贤妃的衣袖,哭着喊“姐姐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回”
贤妃别过头,一言不发,只将衣摆抽了出来,余贵嫔的手骤然落空,哭声戛然而止
锦绣向来只听贤妃一人的,即使对现在情景摸不清头脑,也立即让人将余贵嫔送了回去。
殿内一安静,锦绣有些担忧地看向娘娘。
她知道,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娘娘是将余贵嫔放在心底了的。
半晌,空旷的殿内响起一声若有似无的长叹。
贤妃抬手,帕子不经意间落下,顺着楹窗吹进来的轻风飘飘然落地,锦绣觑了眼,那手帕上褶皱不堪,显然手帕主人的心中也不平静。
锦绣咬声,不解地问
“娘娘,余贵嫔做了什么错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贤妃垂着眼睑,语气平静“她心大了。”
锦绣一怔,但她不蠢,联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她眨了眨眼睛,小声嘀咕
“可、大皇子身死,晗修容落网,对娘娘也没甚不好”
贤妃倏然掀起眸眼,静静地看向锦绣。
锦绣心中一紧,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听娘娘似有些恍惚地说
“本宫进府至今,近五年时间,这一晃眼,锦绣也成大姑娘了。”
“明儿个,本宫传信回府,给你说门亲事如何”
锦绣脸色刹那间煞白,砰地跪了下来。
贤妃视若不见,依旧温声说
“你伺候本宫这么多年,本宫必然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娘娘奴婢说错话了奴婢只想伺候您,您别赶奴婢走奴婢知道错了”
锦绣和贤妃自幼的感情,她抱着贤妃的腿,吓得眼泪直掉。
贤妃一顿,渐渐抿紧了唇瓣。
她眸色些暗。
她是真的想让锦绣出宫了,和她不同,她这辈子只可能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红墙中。
但锦绣不同,有她撑腰,锦绣嫁一个平凡人家,必会安稳一生的。
这皇宫就似一个大染缸,连余贵嫔都不能逃脱,又会放过谁呢
走到分岔口,天色已暗,洛瑜和姜韵分道扬镳。
仪仗慢慢悠悠地前进,刘福有些心不在焉地,姜韵一只手支着额头,觑了他眼
“在想什么”
刘福一惊,顿时回神“今日是奴才疏忽了。”
姜韵摇头
“怪不得你。”
“谁能想到,本宫不过回宫三日,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本宫了。”
刘福咬紧牙关,心中发狠。
一想到要害娘娘的人,竟然是平日里表现得心思不深的余贵嫔,他就一心懊悔。
因为当初贤妃和余贵嫔替娘娘平反冤情,其实刘福对贤妃和余贵嫔一直没什么堤防之心。
可今日之事,如同当头一棒,让刘福清醒过来。
好姐妹反目成仇的事不在少数,他怎么能因以前的事,就对这二人放松警惕呢
承禧宫宫墙四角都摆着莲花灯笼,照亮了承禧宫中的路,熹微的灯光映在姜韵脸上,病弱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韵为,似西子捧心,如诗如画。
她温柔地拢起耳边的青丝,语气轻柔地撂下一句吩咐
“盯着慎刑司,本宫不会插手慎刑司的审问,但本宫也不希望旁人插手。”
刘福眸色顿时阴狠“奴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