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韵对卫旬来过王府一事,丝毫不知。
付煜到淬锦苑时,姜韵正在和铃铛说笑,听见外间婢女通报声时,姜韵稍惊,忙忙站起身,就见付煜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她刚站起,就被付煜按着肩膀,压回了软榻上。
付煜掀开衣摆,顺势坐了下来,轻挑眉梢看向她
“在说些什么”
软榻不宽裕,姜韵一人躺着时,恰好容得下,如今多了一个付煜,就稍挤了些,可姜韵好似察觉不到,她脸色稍红地半伏在付煜身上,轻笑小声地说
“铃铛见妾身无聊,在说些府外的事逗妾身开心呢。”
说话间,铃铛给付煜奉上茶水。
付煜不着痕迹地轻眯了下眸子,他接过茶水,若无其事地说
“本王还从未听你提及过在家中时的事。”
姜韵捏着帕子的手一抖。
许是她心中有鬼,付煜只要一提她的身世,她就生了一股子心虚。
姜韵轻咬唇瓣,强颜欢笑“妾身那些事,没甚好说的。”
她似想起些不好的过往,脸上的情绪皆低落下来。
付煜有心想问些什么,可她这般,付煜想问的那些话顿时堵在喉间。
他轻拧眉,拍了拍她的后背
“本王随口一问,你不想提,就不提。”
付煜心想,她怀着身孕,想这些乱七八糟,总归对身子不好。
他强行忽略那抹心疼,将一切不忍都归结她腹中的胎儿身上。
付煜陪着姜韵用了午膳,才离开。
他一走,姜韵脸上神色微冷淡,她卧在榻上,翻了个身子,唤来铃铛
“你去打听一番,近日卫公子可曾来过府中”
姜韵眸色晦涩,付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她在家中时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卫旬来过王府了。
铃铛一脸讶然。
姜韵却没和她解释,只添了一句“低调些。”
铃铛顿时眼神微闪,这句低调些,明显是不想让旁人知晓。
她心下一紧。
她是从前院出来的,这么多年,若说在前院没有关系的人,自不可能。
但主子这句话,却让她生了疑惑。
主子何时与卫公子有了牵扯
莫名的,铃铛想起姜韵回长安前,张公公和她说的那番话,她该清楚地知晓,她的主子是谁。
这次吩咐,铃铛分不清是姜韵的试探,还是什么。
可不管如何,她都该听令。
铃铛敛了敛眼眸,低声说“奴婢记住了。”
铃铛带回来的消息,和姜韵猜测的一般,卫旬昨日刚来过王府,匆匆来,匆匆离开。
听闻,卫旬好似还问起了姜韵。
姜韵稍有些失态,她直接从软榻上坐起来,指尖紧紧掐住帕子。
卫旬必然是查出什么了
不然,他不可能径直奔着她而来。
意识到这一点,姜韵脸色刹那间有些煞白。
若卫旬知晓了她是谁,那卫椋岂不是也很快就会知晓了
尚不止这些。
一旦这消息落入殿下耳中。
那殿下岂会觉得她居心叵测,一直都在欺骗他
姜韵太了解付煜了。
自傲,霸道,且容不得她有一点小心思。
他如今待她这般好,不过是以为,她一门心思皆是他。
何尝不是
纵使她不如她表现得那般欢喜他,可她一心筹谋皆围着他,若一直这般,真和假又有何区别
姜韵眸色闪过一丝冷意。
她日日夜夜谋划,近乎三年余,才叫付煜待她这般,怎能让卫旬就这般破坏掉
可不等姜韵想到法子阻止,就听闻了圣上将要南巡的消息。
正院中。
付煜和王妃端坐两侧,王妃翻着卷册,稍抬眸,温声说
“殿下这次伴驾南巡,可要带府中哪位姐妹随行”
她和李良娣不同的是,这些事,她总会和付煜商量着来办,而不是同李良娣那般,付煜尚不知情,她就将随行的人选好。
可即使如此,李良娣也不会认为她曾轻狂过。
王妃想起此事,不着痕迹地轻讽扯了下唇角。
付煜掀起眼皮子“你不想去”
他记得,王妃曾说过,她许久未出过长安,待圣上南巡时,必要他将她带着,不许将她留下。
那时她刚进府不久,说这话时,语气神态中还透着些骄纵。
王妃愣了下,她早就忘了这茬事,她扯唇苦笑道
“小郡主年幼病弱,妾身哪离得开”
一句话,似道了些无奈和惋惜。
付煜哑声。
王妃的话还在继续“这是妾身列出来的,可以随行的人选,殿下且看看。”
半晌,他接过王妃递过来的册子,徐徐觑了一眼,他就抬起头
“姜韵不在这上”
王妃攥紧了手帕,和付煜好声好气坐下来说话的机会越来越少,她也想好好珍惜,也应该努力挽回付煜,最好像往日那般。
可她一听付煜提起姜韵,心中就莫名什么情绪皆淡了。
须臾,王妃若无其事地拧眉“姜妹妹心细温柔,若她跟在殿下身边,妾身也可放心。”
不待付煜说话,她又摇了摇头
“可姜妹妹如今怀着身孕,南巡虽好,可也是车马劳顿的,她如今不过将近三个月的身子,哪禁得起折腾。”
她一番话,说得甚是合情合理。
让付煜想反驳都寻不到话。
付煜平静地敛眸,半晌一句话都未说。
说倒底,他不放心将姜韵留在府中。
若非圣旨,他甚至不会这么早就让姜韵进后院。
她无依无靠,在府中无人相助,只孤身一人怀着孩子。
况且,南巡一趟,至少要三月才能回长安。
姜韵看着温柔坚韧,可付煜再清楚不过,她有多么胆小,多么粘人。
连定州疫情时那般危险,姜韵都要跟着他一起,又遑论如今
付煜长时间不说话,让王妃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索然无味地放下杯盏,舌尖不经意碰到唇瓣,只觉唇上余残的茶水有些苦涩。
只一段时间不见,至于如此
王妃压住心中情绪,她好似惊讶,试探地问了一句“殿下想让姜妹妹跟着”
“也对,姜妹妹刚进府,殿下舍不得她也正常。”
这句话似刺到了付煜,他立即轻拧眉“乱说些什么。”
王妃没说话,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果然,付煜顿了下,就道
“便听你的,她留在府中。”
话音甫落,付煜就撂下了杯盏,王妃若无其事地垂下眸眼,只当没有看见他的动作。
圣上每隔三年,就要南巡一次。
若非她清楚地记得这一点,姜韵进后院那日,她又怎会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王妃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她根本不可能让姜韵跟着付煜一起离开长安。
否则,她的计划如何进行
半晌,王妃才拿起那册子“那其余妹妹”
话音未尽,付煜就打断她
“你身子不好,陈良娣要留在府中帮你,苏氏跟着罢,其余的,就由王妃作主。”
王妃脸色顿变,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他,半晌,才扯着唇角,脸色恢复如常。
她日日让苏氏到正院立规矩。
这事,她不信殿下会不知晓。
如今让苏氏跟着南巡,是为了给苏氏做脸
消息传进秋篱院中,陈良娣折花瓣的动作稍顿,她轻轻抿出一抹笑
“姜良娣没有跟着”
锦绣摇头“没有,听说殿下想让姜良娣随行,却被娘娘用姜良娣有孕堵了回去。”
“那我们的殿下倒是煞费苦心了。”
话落,锦绣稍顿,一脸不解“主子此话何意”
说话间,隔壁院子传来动静,收拾物件的声音和笑声根本遮掩不住,生怕旁人不知晓她们主子随行一般。
陈良娣和锦绣皆透过楹窗看去,锦绣撇了撇嘴
“瞧她张狂那样,根本没有昨日快要起不来身的模样。”
“真不明白,殿下为何给她做脸。”
“给她做脸”陈良娣好笑地轻挑了下眉梢。
王妃的那番作态,任谁都知晓,苏良娣必然做了些什么。
陈良娣不耐管这些事,也未去查。
可殿下,必然是查得一清二楚。
先前任由王妃折腾苏良娣,根本没有任何表示,如今却要将人带着一同南巡。
陈良娣轻睨了锦绣一眼“你可别忘了,这府中还有一位怀着身孕的主子呢。”
若王妃早产一事当真和苏良娣有关,那这般心肠歹毒之人,殿下怎么可能将她留在府中
素宁苑的欢快声不断传来。
陈良娣继续敛眸,将手上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来,轻扯了扯唇角。
只可惜,总有些人看不明白。
锦绣小心地觑她一眼,小声嘀咕
“可她都能去,殿下却将主子留下来,这可是南巡,殿下当真不公平”
不怪锦绣愤愤不平。
南巡,南巡,必经过江南。
陈良娣是江南世家陈氏之女,百年世家,书香门第,这次南巡若能经过江南,陈良娣极有可能会经家门,甚至同家人见上一面,也不无可能。
陈良娣动作一顿。
锦绣顿生了心疼,眸色皆泛红,她小声地哽咽说
“主子进府后,都三年余未见过夫人她们了。”
半晌,陈良娣眼睫轻动了动,她若无其事将那些花瓣铺在绣帕上,她动作轻柔,一举一动皆透着股柔和美韵。
她觑了眼锦绣,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哭笑不得
“三年未见家人的,又不止我一人,你哭什么”
锦绣小声“奴婢只是心疼主子。”
陈良娣抿唇笑,有何好心疼的入了皇室的女子,不皆如此
除了王妃,谁进府后,还能常见家人
寻常人家都不可,更遑论她们。
而且,陈良娣摇了摇头。
姜韵留在府中,殿下自不可能带着她一同南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