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 房间中点着的盏烛灯,轻轻摇曳着,似弥漫着股旖旎气息。
姜韵仰着脸, 一动不动地看着付煜。
她眸子中的倾慕之色近乎要溢出来,许是夜色娆人,付煜难得没有躲闪, 他捏紧了她的手腕, 半晌,他才好似若无其事地平静道
“之前百般推辞,如今怎想通了”
他用了一句“想通了”,显然是对她的反应甚为满意。
姜韵稍抿了抿微涩的唇, 微仰着头,一字一句软声道“殿下一心一意为奴婢考虑, 奴婢再三推辞,岂不是会伤了殿下的心”
她弯着眸眼,近乎温柔
“奴婢总想和殿下站在一起的。”
旁人都劝阻殿下,可若殿下想,她都会依着殿下。
她未说话, 可付煜却莫名读出这抹深意, 倏然, 他心下稍动。
没有人会不喜欢旁人一心皆是自己。
纵使付煜, 也同样, 他呼吸轻顿,须臾, 他才轻垂下头,似平静道
“伤口不要沾水,每日擦药。”
他转移了话题, 姜韵也安静地垂下眸眼,见好就收。
日色渐明,前院复又叫水的消息传进后院,惹起一片喧哗。
陈良娣除了偶尔去一趟晗西苑请安,近乎日日都待在自己的院子中。
锦绣刚闷闷地传来前院的消息,倏然就听见一阵从隔壁院子中传来的轻微动静。
陈良娣稍惊,她放下手中的绣帕。
锦绣扶着她站起来,两人走到楹窗旁,朝隔壁院子看了眼,稍顿,陈良娣轻叹了口气
“我倒越发看不懂她了。”
锦绣稍拧眉,颇有些不屑“自王妃闭门不出,反而叫她气性越发大了。”
她们隔壁,就是素宁苑,里面住着的那位苏良娣,近段时间可算是逞尽了风头。
对于主子的话,她撇了撇嘴
“主子分明是舍不下脸说。”
“奴婢瞧着,她就是小人得志”
往日看着还是挺谨慎的一个人,乍然接触权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翻身。
可也不想想,她如今这权利和地位是如何得来的
陈良娣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敛下眸眼,沉默不语。
锦绣不解地看向她“主子,您怎么了”
楹窗旁的栀子花藤似渐绿,陈良娣轻轻地摇了摇头,只浅笑着说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有一日,我和她一般,旁人是否也会说我背主忘恩。”
锦绣呼吸一顿,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怎么一样”
这下子,反倒是陈良娣好笑地看向她“哪里不一样了”
同样的是良娣位,同样的背靠旁人,有何不一样的
似看出她的自我厌弃,锦绣倏然红了眼,她干巴巴地说
“她怎么能和主子相提并论”
不一样的。
苏良娣当初进府,是她主动去投靠王妃娘娘,近乎将脊梁骨都折断了,她靠着王妃在府中过得自在,得以良娣位。
说句不好听的,她想借王妃的势,就活该欠王妃的。
可自家主子哪里相同
她们主子要家世有家世,比起李侧妃也不遑多让,只主子比李侧妃晚陪在殿下身边几年,又不比李侧妃膝下有子。
况且,殿下素来待主子有几分恩宠,和苏良娣根本不同。
锦绣呐呐地说“主子帮侧妃的还少吗”
侧妃性子张扬,有时要主子替其善后。
王妃厌恶侧妃,每每对付侧妃,哪次不是主子挡在前面替侧妃求情说话
为帮侧妃,偶尔殿下来一趟,主子都要不动声色替侧妃说些好话。
陈良娣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叫锦绣红了眼,有些哭笑不得摇头
“瞧你,我就随口一句,你怎还哭起来了。”
说罢,陈良娣朝隔壁看去,那处动静还未消,她眉眼染上一抹忧色
“可我总觉得,这后院的天要变了。”
锦绣迷茫地看着她“这、会不会是主子想错了”
若说府中与往日有何不一样的,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姜韵罢了。
至于让后院变天吗
陈良娣一看她,就猜出她在想什么。
陈良娣没说话,只心中轻叹了口气。
她说这话,怎么会是因为姜韵
殿下待王妃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化。
如今王妃手中权利皆散,府中下人皆看风向行事,晗西苑这段时间多热闹
她每每去一趟晗西苑,都会听见后院那些人捧着侧妃。
正妃失势,侧妃得意,这府中的平静迟早会被打破。
殿下往日的确冷静。
可殿下身边如今却多了个心思不明的姜韵,只看近日后院的动静,陈良娣就知晓姜韵并非何省油的灯。
偏生殿下待她却似有些特殊。
诸多原因混在一起,陈良娣都快有些看不清了。
陈良娣抿紧唇瓣。
王妃将要诞下嫡子,殿下却任由侧妃在府中权势越大。
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近了二月后,王府中就陷入了忙碌。
只因殿下生母,当今的贵妃娘娘的生辰在二月十七。
若是往年在宫中时,姜韵早早就忙碌起来,她是延禧宫的大宫女,少不得要沾手贵妃的生辰宴,菜肴酒色既要出众又不得出格。
其中费的心思,可只一点
和年宴不同,那时姜韵身子伤得在床休养,不得进宫,这次瞧着殿下的意思,是要带她入宫的。
姜韵并不意外。
这也是不进后院的一个好处,若她真进了后院,即使是良娣位,也没那个资格进宫给贵妃娘娘庆生。
姜韵自是想进宫的,她在宫中待了三年。
说句不好听的,延禧宫那才是她的大本营,近乎她所有的人脉皆在宫中。
姜韵的眸色稍深。
许是这些人如今尚不能给她什么帮助,但谁知晓日后是何情况呢
王妃闭门不出,二月十七这日,跟着殿下进宫的是李侧妃。
进宫这日,姜韵穿了一袭降紫色的罗纱裙,除了缎子名贵些,其余皆普普通通,连往日殿下赏她的簪子皆舍了去,只戴了支银簪,简单素净,丝毫不显眼。
付煜看见她时,视线顿了下。
那刹那间,付煜险些以为她还是在宫中时,明明生的一副好颜色,却低调的丝毫不惹眼。
叫人很容易忘记她有一张好脸皮。
付煜拎了拎她的衣袖,似有些嫌弃“若叫母妃看见,还当本王亏待了你。”
姜韵忙将衣袖拉回来,抚平了褶皱,无奈地嗔向付煜,小声嘀咕
“娘娘喜欢规矩的人。”
姜韵这话说的不假,但她却不只字面上的意思。
她伺候贵妃三年,自然知晓贵妃喜欢旁人捧着哄着她,贵妃得意惯了,最不耐看见旁人比她还得意。
王妃之所以不讨贵妃的喜,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总表现出自己甚好的模样。
婆媳之间,总是有些微妙。
殿下待你好,你偷着乐就好,作甚在贵妃面前表现出来
有了王妃的前车之鉴,姜韵又怎么犯同样的错误
只不过殿下是男子,总体会不出这其中的微妙的。
果然,付煜听了这话,就没再说什么。
前院一行人到府门口时,李侧妃已经带着付铭等在马车旁了,嬷嬷婢女带了近十数个,姜韵低眉顺眼地收回视线。
这阵仗算不得大。
毕竟只一个皇长孙,身边就得数人伺候。
王妃闭门不出,这王府中所有的宴会就皆落在李侧妃身上,李侧妃穿着一袭桃红色的百褶裙,眉眼娆人,叫人一见惊艳。
她盈盈一服身,勾着笑请安,付煜虚扶了她一把,有些意外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李侧妃扬眉,说的话也得体“母妃生辰,妾身心中惦记着。”
付煜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平静道
“走吧。”
李侧妃堪似羞涩地垂了垂头,正要上马车,忽然视线稍凝,落在了付煜身后的女子身上。
付煜见她不动,抬起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身后的女子,他问
“怎么了”
李侧妃回神,轻扯出一抹笑,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遂后,她收回视线,弯腰进了马车,只袖子中的手紧紧攥住了帕子。
待付煜和李侧妃皆进了马车,姜韵才不着痕迹地稍拧了拧眉。
其实她心中也有些不解。
按道理来说,她不过一个被贵妃塞进来的奴才,李侧妃作甚对她这么关注
姜韵只顾着她身份,倒一时忘记她这张脸的优势。
任哪个女子都不会轻视她。
马车行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皇宫前。
姜韵抬眸,眸子中一闪而过些许惊讶。
无他,只因这皇宫前颇有些冷清。
这种冷清,直到快进延禧宫,姜韵才明白是为何。
往年皆在太和殿办的生辰,如今只在延禧宫摆了几桌,如何不冷清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
终于快走到另一个剧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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