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只箱子, 都是用火漆蜡封住的,每一只重量都差不多,敖丙拿起来摇了摇, 感觉里面装的东西应该都是金碎屑,所以剩下的箱子他就没再拆封了。
京市文物部门那边的人来得很快,带来了几个专家, 不过当这些人按照敖丙给的地址到达观赏鱼店后院,看到满院子堆着的物件后, 都集体傻了眼。
那几个专家最先看到的是那些大水缸,实在是那玩意儿太显眼了, 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是”
那几个专家对视了一眼后,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和错愕。
立马就有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急切地给上面打电话。
那位大领导接起电话后就询问情况“到津市了吗, 跟小敖碰头没有, 他带回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那个工作人员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领导, 东西有点多,可能需要您这边跟上边联系,尽快安排一批特警下来增援。”
大领导听到这话蒙了“这么严重吗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给我发几张照片我看看”
工作人员见状,赶紧对着院子里拍了好些照片, 并且还录制了一个视频发了过去。
已经是晚上了,后院这边的灯光也并不是特别明亮,所以拍摄的画面稍微有些暗,但这并不能妨碍这位大领导认清楚照片里这些东西的模样。
一看到这些物件,大领导手一抖, 差点连手机都抓不稳掉到地上去了,他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上睡觉了, 一边打电话就一边换衣服准备出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要出去啊”老伴儿见到丈夫这么晚还出门,忍不住追问道。
大领导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光,激动得差点没热泪盈眶,他冲着妻子道
“这事儿太重要了,不能耽搁,我得立马去武警总队那边走一趟,还得去故宫博物院找单郑立,我跟单郑立得连夜带人下津市走一趟,晚上我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睡吧,不用管我。”
妻子听了这话也没辙,只能自己又重新躺下,任由丈夫大半夜地出门了。
才走出门,那边接到消息的秘书已经带着司机将车子开到了自家楼下等着了,上了车就径直往武警总队那边赶。
半路上大领导就给单郑立打电话,得到消息的单郑立比大领导情绪更加激动,深更半夜地把好几个老伙计都给叫回了博物院,让这些馆长副馆长们马上收拾东西跟着他一块儿去津市。
这些馆长副馆长们不明所以,但是等到大领导带着武装特警开着车来到博物院门口的时候,还是跟着一块儿上了车。
另一边敖丙还不知道有一大波行业大佬正在向他逼近,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此刻震惊得长大了嘴,险些能够往嘴巴里塞鸡蛋的程度了。
他之前找谢云飞调查这些沉船信息的时候,就知道这些沉船里面装载的都是当年东洋军在华国野蛮洗劫后带走的华国文物,但他没想到,这些他随意捞回来的大水缸,居然珍贵到了这个程度。
“这个叫鎏金铜缸,是清代铸造的,这些大缸腹宽口窄,容量极大,被称之为门海。”
“所谓门海,顾名思义就是门前的大海,旧时候没有消防部门这个概念,都是在自家摆几口大缸,里面蓄满水,一旦发生火灾就往这些大缸里面取水灭火,所以这些水缸,又被称之为吉祥缸、太平缸。”
“故宫里面的太平缸有三种,除了鎏金铜缸之外,还有铁缸和紫铜缸,但规格上来说,属鎏金铜缸等级最高,这些鎏金铜缸原本是陈列在皇帝上朝议政的太和殿、保和殿两侧以及御门听政的乾清门外的。”
“这些鎏金铜缸造价不菲,一口这样的大缸重达两吨,光是铸造费就高达白银一千五百两,用铜上千公斤,上面鎏金近百两,铸造相当细密精美,在当时可以说是冶炼铸造技术的巅峰了。”
“正是因为这些大水缸个个金光璀璨光彩夺目,当年那些侵略者冲入紫禁城大肆抢掠,一眼就看中了这些华美无比的鎏金铜缸,一开始他们用刺刀把大缸表面的鎏金刮掉,后来见刮下来太麻烦,索性连缸子一块儿都给搬走了。”
“所以这样的鎏金铜缸,如今故宫只剩下了18口,剩下的都被列强盗窃一空,而且这幸存下来的这18口,也遭到了极为严重的破坏,上面都是刺刀的刮痕。”
给敖丙介绍这些鎏金铜缸的,是这次新下来的几个专家中的年龄偏大的一个,他这会儿摸着这些大水缸,眼神里盈满热泪,语气都带着几分哽咽。
六百年风云变幻,故宫的宫门都早已经在风雨飘摇中漆皮剥落,恢弘的高墙泛白褪色,锁头上锈迹斑驳,里面原本存着的古物早已经丢的丢烂的烂,十不存一了。
谁能料得到,居然有一天,这座宫殿,居然还能等到这些丢失的鎏金铜缸再回归的一天
在大海中沉默了几十上百年,这些鎏金铜缸再次出水重见天日,仍然光彩夺目,哪怕是在晦暗的夜色灯光下,仍然不掩她的耀眼光华。
不止是这位老专家,其他的工作人员脸上也满是肃穆之色,如果说故宫博物院的华夏文明的精华浓缩,那么这些鎏金铜缸,就是当年那些侵略者们烧杀劫掠的见证。
这些大缸的回归,于华夏文明而言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它们的出现,无疑又是一次重新揭开疮疤历史再忆的过程,只要稍微了解那一段的人,都能从这些文物里面感到到对战争的无声控诉和凄厉痛斥。
敖丙认真听着老专家对这些鎏金铜缸的解说,听完后细细一琢磨,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转过身去,将那只被他打开的用火漆蜡密封过的箱子翻了出来。
他把箱子搬过来之后,在老专家的面前打开。
“这个是随着这些大水缸一块儿捞上来的,被蜡封住的箱子一共有14只,款式重量甚至密封的方式都一样,我估摸着里面装的应该都是这玩意儿,原本我也没看明白这些金碎屑是什么东西,但刚刚听您一说,我大概也猜测到这些是什么了。”
老专家低下头,看着这通皮匣子里面满满一匣子的金碎屑,心下不由得一震,脸上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这是”
老人家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将这细碎的金屑上捏起一些,捻了捻之后又重新放下,他让敖丙将匣子小心盖上,怕出问题,又让手底下的人把这匣子编好号并且进行装袋密封处理。
“这些都是宫里那幸存的18口大缸上刮下来的金屑,是那些无耻的强盗干的”老专家浑身发抖,语气沉重但肯定地说道。
敖丙心下暗道果然。
横滨港那边捞到的除了鎏金铜缸之外,还有铜灯亭和铜炮,这些都是当年存在故宫以及颐和园里面的基础设施,结果就因为是铜铸造的,就被当时的侵略者强行撬下给劫走了,劫掠这些东西的目的,不过是带回国重新熔铸枪炮武器。
敖丙这次带回来了二十多尊鎏金铜缸,一尊铜炮以及三十多座铜灯亭,光是这些东西,就得好几辆大货车才能装下。
然而专家组的人查验完这些大件的铜铸物件后,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敖丙在京都海港那一带翻出来的那些东西上。
看到青铜器和玉雕摆件时,这些专家们就有所猜测,统计了这些物件的名目后,就已经考虑要通知金陵那边了,等到那边敖丙将装着骨骼标本的一大一小两只箱子拿出来,在专家们面前打开后,这些专家们这下是真的彻底坐不住了
“给大领导再打电话,得让周口店那边的负责人一块儿下来,最好是把协和医院解剖室的人也通知上,这事儿光我们这几个人处理不了,必须尽快把这些人通知到位,在最快的时间赶过来”
这位专家激动地冲着那位联络大领导的负责人大喊道。
负责人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掏出手机给大领导那边打电话。
敖丙不明所以,忙问这盒子里的东西有什么特别的。
那个专家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看着敖丙,他万万没想到带回这些东西的,居然会是一个根本不懂这些文物价值的门外汉,可他又不免庆幸,虽然这个孩子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可这个孩子还算知道轻重,没自己私底下处理这些东西,而是干脆利落地联系了上面,不然这些东西还会不会再生波折流落到其他地方去,这谁也不能保证。
这位老专家忍不住伸出手来在敖丙的肩膀上拍了拍,郑重地道
“孩子,谢谢你,我替全国的老百姓谢谢你,你这次上缴的这些东西,会造福全华夏千秋万代,你是种花家的大英雄”
敖丙到这会儿还云里雾里呢,这老专家也不肯再多解释,只让敖丙在底下瞎猜,把好奇心起的敖丙给郁闷坏了。
还是一旁的另一个小年轻看敖丙确实不懂那些骨骼的来历,才偷偷凑到敖丙跟前小声提醒了一句。
但就是这简单的一句提醒,却是让敖丙倏地一下脸色骤变。
难怪那位专家冲着负责人大吼的时候说要通知周口店那边呢,谁能想得到,这两个箱子里装着的,竟然是北京猿人的头骨化石以及山顶洞人的脊椎骨、盆骨肩胛骨化石标本
这也怪不得敖丙不清楚,原身虽然是个学霸,但是到底是个理科生,在历史这这门学科上知识相对薄弱,后来敖丙融合了那抹残破后,也仅仅是记得历史书上介绍的周口店北京猿人遗址以及山顶洞人化石被发掘的相关知识点,但却并不知道,这些化石在七十多年前战乱时期遭受到东洋军截掠,后来这些化石就此失踪下落不明。
所以他完全没有想过要将这些骨骼标本跟他记忆当中的北京猿人山顶洞人化石对号入座。
敖丙感觉自己站在这个院子里就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只有碍手碍脚的份,索性站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经此一遭,他也算是知道多学习充电的重要性了,之前他就想过要多给自己增加一个学科,多涉猎一些跟历史以及古董文物相关的书籍,这回之后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必须要这么做,不然迟早还要再闹出别的笑话来。
而且,不认识这些东西的话,也无法确定哪些是需要上交的国宝级文物,而哪些是可以自己私人收藏的可交易古董,他将来在海底发现更多的宝藏,也只剩下抓瞎的份。
这边敖丙脑子里快速转着,已经在为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进行筹算和规划了,而那边的专家们经过协商后,决定联络津市这边的文物局,尽快给他们腾出一个大一点的仓库出来。
这些东西不能继续在这个光是铺了一层石子的破旧院子里摆着了,一开始进来的时候,这些专家们看到敖丙就把这些文物这么大喇喇地摆在这坑坑洼洼的地上,就有些眼抽抽心口泛疼,偏偏还不能呵斥敖丙的粗鲁怠慢,毕竟拿回这么多国宝级的文物,这位绝对算得上是史无前例的大功臣了,他们在场的这些人哪里有资格训斥人家
只是这毕竟是国宝,被这么粗暴地对待,这些专家们也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这些文物转移到更干净平整的场所去,不然这些东西若是在这个院子里磕碰损毁上一点半点的,那他们绝对要心疼坏了,而且上面的领导若是追究下来,他们谁也担待不起。
而且他们也担心若是天气突变,忽然来一场大雨的话,这些文物说不定就会受到损伤,还是得搬到有遮挡更安全的屋子里去才能放心。
于是,很快郝局长以及谢云飞就接到了通知,临时安排了车辆下来接洽,郝局长和谢云飞也赶到了敖丙所在的店铺门外。
等到看清楚这后院里摆放的那一件件物件后,饶是郝局长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也忍不住心脏狂跳血脉贲张瞳孔地震起来。
这位局长终于知道,下午那会儿敖丙找他要大领导的联络电话是为什么了。
同时也明白了这小子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那会儿郝局长只觉得敖丙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得了他们局里两套自建房产后,居然还敢肖想京市的那一套房子,未免有点太不懂得尺度分寸了。
郝局长是很看好敖丙这小子的,所以也不希望这小子为了这点钱财就得了上面的厌弃,他原本还想着回头找时间找这小子说道提点几句,别让这小子一念之差翻了蠢走错了路。
可这会儿,看到这满院子的东西,郝局长只剩下瞠目结舌的份。
犯蠢的可不是这小子,分明是他自己好吗
难怪这小子信誓旦旦居然还敢觊觎京城的房子,这要是换成他,他绝对比敖丙这小子还要胆大包天,手里面握着这么多好东西,他一定会把这些文物利益最大化。
这特么可都是国宝级的,每一件的回国都来之不易啊,别说京市一套房了,他就是开口要一座京城的庄园,上面都会想办法满足吧
郝局长这会儿心情复杂极了,他知道自己再一次看走了眼,之前他知道敖丙这小子有本事,料想此子将来必然不是池中之物,还想着跟着小子交好,没准将来他有求到这小子的那一天,但他没想到,这小子飞黄腾达的速度这么快,他反都没反应过来呢,这小子折腾出的事儿就一件比一件大,旁观者除了顶礼膜拜,怕是再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前面几次,敖丙发现海底沉船文物都是在国内海域,况且那些文物的珍贵程度,到底比不得敖丙这一次带回国的这些东西,所以上回除了尤弘昌以及康玉平教授带人下来处理之外,并没有惊动其他部门的人。
但这次可就不一样了,光是那几十只鎏金铜缸以及铜灯亭铜炮就已经够让故宫方面震惊的了,更别说还有金陵那边当年被抢走的青铜器和玉器摆件,以及当年周口店遗址那边发现的北京猿人和山顶洞人化石,这些骨骼当年可是被贴上了“高级机密”标签的,封存在协和医院解剖室那边的保险箱里的。
总之,这里面任何一件拿出来都足够轰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了,如今却全部集中出现在了敖丙这个小小的观赏鱼店铺后院里,上面知道消息后都是一阵哗然,别说是文物部门的大领导了,就是故宫博物院、协和医院还有金陵博物馆那边,都跟疯了一样,多方联动,上百号人大晚上的都顾不上睡觉了,连夜收拾东西齐刷刷赶赴津市。
有那嗅觉敏锐的媒体察觉到了大晚上的京市那边暗潮涌动,还拍到了一支长长的特警车队出动的画面,虽然有所猜测,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但这些媒体也不傻,连武装特警出动了,肯定涉及到国家层面,所以没得到确切消息之前,这些媒体只能把素材保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有一些普通民众或者是自媒体不知道轻重,在高速路上发现了特警车极速狂飙后,不知轻重地拍下了照片,并且上传到网上询问出了什么事儿,是要打仗了吗
结果这样的照片和文字一上传到网上,没过多久就被屏蔽和谐了,发消息的人被禁言处理,立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不敢过问相关情况了。
相比起专家组、津市文物局这边的手忙脚乱,赶赴津市的那些相关人员的兵荒马乱心情迫切,敖丙反倒是成了这群知情者当中唯一的异类。
他是这些人里面心情最放松也最悠闲的那一个,亲眼看着文物局的工作人员一点点将这些院子里的文物编好号清点好数量,敖丙也将表格上面的物品逐一对过之后,签字交接完毕,他就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打着哈欠径直回到了工作室所在的二楼,至于这后院里这一大堆的物件要怎么运走,那就不是他该管的事儿了,文物局那边要怎么处理随意,反正与他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别的东西都还好说,唯独那些鎏金铜大水缸,每一只的重量都足足有近两吨,正常靠人力肯定是搬不走的,除非使用吊车把大缸吊到大货车车斗里。
所以郝局长那边没办法,只能大晚上的全城搜罗,找人帮忙联络看能不能找到晚上作业的吊车司机,临时请了一辆能从后院大门开进来的吊车,把这些鎏金铜缸给紧急运走。
大晚上的吊车轰鸣,把周围这一带的居民都给吵醒了,有人报警投诉扰民,片警接到电话后骑着警车呜哇呜哇地赶来处理,结果一下车,就看到外面好几个武装特警荷枪实弹地杵在门口,还在外面拉起了警戒线,吓得那个片警脸色瞬间就变了,屁滚尿流地又重新跑回派出所值班室了。
不过再接到投诉电话,这个片警只能哭吧着脸解释,还不能说那边可能是有人在执行特殊任务,只能睁着眼说瞎话,尽可能地安抚这些暴躁的民众,额头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好在这边吊车的吵闹并没有持续太久,所有的鎏金铜缸被送上车运走也不过持续了两个来小时,这时候京市那边大领导带下来的人也已经下了高速,马上就要赶到津市市区了,郝局长这边大手一挥,立刻带着特警护送的这几大卡车文物快速往文物局那边赶。
其他工作人员也赶紧跟上,很快院子里一众人员全部撤离,偌大的后院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了吊车和卡车碾过后深深的车辙痕迹。
在工作室里面的沙发上盘腿打坐的敖丙这才睁开眼睛,想了想,他从须弥芥子里面掏出了那个他在横滨湾的沉船里面搜罗出来的妆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