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轻轻三个字,令容辞之前所有的忍耐和准备统统化作乌有,心内防慰几乎全线崩溃,整个人如冰雕般愣愣伫立在原地。
她怎么可以在他们的大婚之夜做出这种事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后还一脸冷冽地叫他滚
原本听完她那番话后,他一个人在坤颐宫忐忑思虑了许久,虽失落难过,却也明白想要与阿衿重修旧好,仅凭三言两语是远远不够的,尚且需要一段时日证明。
他强迫自己耐下心,在坤颐宫一直等到傍晚,以为她宴请完群臣后就会回来,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消能与她待在一起便足够了。
谁知心心念念一整日,却等来了她转道乾坤殿的消息。万般纠结之下他终是抛开顾虑,匆匆赶来,可万万没想到竟会撞上如此靡乱的一幕
他五指越捏越紧,手背上青筋毕现,眸中亦染满猩红赤色。
寒冰气流在他周身不断聚集旋转,大红袍裾轻轻四散漂浮,映衬出那张如画般的面容。
元衿望着他愈发怪异的神色,手中长剑乍现,准备随时御敌迎战。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他所有气息骤然收敛,仅仅一瞬之间,弥漫满室的冰源之力便消退得无影无踪。
容辞指头渐渐松开,呼吸也一点点平复下来。
方才是他鲁莽了,他怎么能在阿衿面前动手呢阿衿不过暂时被狐狸迷惑了而已,往后日子还长着,对付那只畜牲的法子多得很,犯得着为了它与阿衿针锋相对么
在阿衿面前,他必须隐忍,必须做最好的子修
容辞近乎残忍地克制住自己的癫狂与欲望,嘴角甚至抿开一抹温柔笑意
“阿衿,既然你有事,我便先走了,明日再来与你请安。”
元衿蹙眉看着他这陡然之间的变化,目光不由复杂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开口道
“既然已经入了秘境,朕希望大家都能各司其职,遵从自己所代表的角色,不要给别人徒增烦恼。”
容辞自然听得懂她的话,敛了敛眸,从善如流
“陛下圣明,微臣告退。”
他极快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却在走至院中时,又听见那噩梦般的暧昧呢喃
“主人,我们继续吧。”
“别闹了,睡觉。”
“那主人答应我,以后不许碰那个人。”
“你先把尾巴收起来。”
“主人答不答应”
“行行行,真是拿你没办法”
“嗷”
容辞逃也似的回到坤颐宫,一路上耳边都萦绕着那些调笑耳语,如同世间最可怕的诅咒,时时刻刻侵蚀着他,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守在宫门口的李尚远远见着相爷的身影,吓得瞌睡都醒了。
自从白日陛下冷脸而去后,主子便规规矩矩等在宫中,好不容易等到了该洞房花烛的时候,陛下却置主子于不顾,回到自己的乾坤殿中,半分不顾及主子的颜面。
按理说以主子的地位,即便陛下也是不能轻易折辱的,何况陛下以前不惜担着“昏君”的罪名强娶主子,应当是爱极了主子才对,怎么会一副嫌弃厌倦的态度呢
最奇怪的是,主子居然心甘情愿受下了这份折辱,不仅如此,当听说陛下回乾坤殿后,相爷竟是想也不想便往那边赶去,看这架势,还极可能吃了个闭门羹
李尚看着面无表情的主子,连忙低头让开,轻轻跟在后头,不敢多问一字。
忽然间微光一闪,只见主子已将喜袍褪下,复又换上那袭素洁白衣。
“明日派人去趟慕容州。”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的缘故,李尚总觉着主子嗓音格外寒凉,寒凉中透着股残戾狠绝的肃杀之意。
“慕容州小人记得那是慕容家的领地,不知相爷具体作何打算”李尚试探着问道。
容辞听到这个称呼,侧目冷睨向他。
李尚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忙不迭改口“主君恕罪,是小人疏忽了。”
容辞若无其事收回眸光,掌中赫然现出一张画纸“去查查慕容家是否丢失过这样一条九尾红狐。”
“另外,仔细收集当地关于九尾红狐的传说,越详细越好。”
李尚双手接过纸张,自觉躬身退下“小人这就去办。”
容辞径直走向内院,不动声色向上瞟了一眼,陡然间广袖一挥,整个宫墙迅速生成一层冰封的结界。
他目光冷冷巡视了院内一圈,最后两指直直刺向树后某一个角落,渐渐流泻出混合了诛神心诀的冰源之力。
原本最初并未有任何异像,可不到一会儿,那片地方便开始出现一闪一闪的金光,而且随着冰源之力的渗透,那金光越抖越快,直到彻底隐没不住,竟凝聚成一个小小的纸人,冲着容辞哇哇求饶
“呜呜大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高抬贵手别打我了”
云七哆哆嗦嗦蜷成一团,被寒冰规则冻得语无伦次。
这个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竟然可以察觉到它的存在,而且还能利用规则之力反过来压制它
他现下尚未登临神境吧,怎么能威胁规则呢难道是因为诛神剑法的缘故
“云恒派你来的”
容辞扫过它一眼,眉目间尽是冷淡,显然没多少耐心。
云七看着上辈子毁天灭地的疯批,默默留下悔恨的泪水,它为什么想不开跟踪容辞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主要珏珏最近不让它进神识,它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在外面瞎晃悠,不如跟着容辞探听点消息,也好随时掌握敌方动向。
谁料刚想撤,就被逮了个正着。一般来说,它们规则融散于六界之中,只消隐藏得好,是不会被发现的,咳它忘了容辞根本不是一般人。
“呃是老大派我来的”纸人扭扭捏捏,颇为心虚地答道。
没办法,只能暂且推老大出来背锅了。
容辞稍稍敛眸,如玉修指动了动“既然是他派来的人,那便去死吧。”
话音将落,冰源之力重新流转,惊得云七连声更正
“不是不是,不是老大派我来的,是霍珏”
听到这个名字,容辞勉强收住了手,薄唇上下轻阖
“接着说。”
云七总算松了口气,绞尽脑汁胡诌“嗯是这样的,我没能完成老大交代的任务,便私自找上了霍珏,与他一起合作哎哎哎疼”
纸人尚未说完,猛然受到一股力量撕扯,紧接着一个清淡的声音响起
“重新说。”
云七纸脸上老泪纵横,擤了擤鼻涕道“事实是老大担心霍珏作乱云天,特地派我来监督他,结果这次霍珏为了找元衿,威胁我泄露天机,进入秘境,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容辞思虑片刻,长眉微展,漫不经心地瞟向它“不全对。”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代清楚前因后果,本尊耐心向来不好。”
云七吓得瑟瑟发抖,容辞心眼多得不像话,想骗过他实在太难了。
此刻它无比怀念元衿仙女,这疯批在元衿面前的时候乖得像绵羊一样,哪儿敢这么嚣张
所以它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如果容辞知道老大特地派人来坏他姻缘,自己会不会死的更惨
反复纠结再三,纸人一咬牙,算了,事已至此,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反正老大才是罪魁祸首
于是,纸人一五一十把事情全说了出来,容辞面无表情看着它,默然半晌后,忽而轻呵一声,道
“所以,那畜牲之所以出现在阿衿身边,都是你们的阴谋”
“不是我们”纸人忙不迭撇清关系“这是老大一个人的决定,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就是个打工的,打完工老大还不给我功德”
“功德啊”容辞遽然浅笑,指尖汇聚点金光“他不给你,我可以给你。”
纸人浑身都亮了“真的吗”
它也有蹭到大佬的功德的那一天吗
“当然,不过前提是,你必须为本尊所用”
第二日清早,元衿如同往常一样和狐狸一起用膳,只不过这次的小狐狸终于大大方方化成了人形,非闹着让元衿换了把够两个人坐的长椅,然后美滋滋和主人并列坐在了一起。
“真儿,你一个人坐着不舒服么。”元衿无奈看向兴冲冲的少年,着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两个人才更舒服呀。”少年伏身过来,一脸的笑眯眯。
元衿晃了晃神,不小心被他眸中艳色迷花了眼,忙稳住心神,轻斥道
“你坐好。”
少年双手牢牢抱着她,毫不心虚地答道“我坐好了。”
“你最好乖乖把爪子拿开。”元衿面带警告。
少年浓密长睫眨了眨,一张小脸突然变得可怜兮兮“主人昨夜还唤真儿宝贝,今天就不要真儿了么”
“”
元衿顿觉头痛,从昨夜招惹上这小冤家开始,她便应猜到日后恐怕不得安生
都怪美色误人
元衿正兀自忏悔,那边狐狸戏还没完“哼,如果主人不要真儿,真儿走就是了”
他说着“咻”地一下变回小狐狸,蓬松的红尾巴一甩,当真“蹭蹭”往外跑去。
元衿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连根狐狸毛都没捉着,正欲开口喊住它,却见那小家伙又自个儿“哒哒”跑了回来,重新化身成人形,也不说话,只紧紧挨着她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
元衿瞧着他有些奇怪,刚问出一句,便听巫浮的声音从外响起
“陛下,主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