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咒术高专。
今天下起了雨,天气阴沉沉的,令人莫名的烦闷。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瓦片上,又沿着屋檐向下低落, 细细密密, 在地上从左到右的蔓延着。
在倒数第二个到达宿舍门口的, 是住在校外的乙骨忧太。
他单手将伞收起, 抱着祈本里香悄声无息的落在地上,发现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所有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沉默的等待着一个人。
这其中包括一年级的伏黑惠、钉崎野蔷薇、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 也包括他二年级的同期禅院真希、狗卷棘和胖达。
钉崎野蔷薇顶着黑眼圈, 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门,其他人也是一晚没睡的样子,疲倦的相当明显。
但是没有人开门, 就像不打开那扇门,就能固执的相信门后的那个人没有离开一样。
显然,他们都看见了白鸟真理子推特主页更新的那条动态。
晚安, 世界。
应该是在早上八点定时发的。
白鸟真理子曾经笑着和他们提到过, 如果死亡之后还会有着奇迹的话, 她会将这条自己编程、定时发送的消息拦截下来。
但是显然,她并没有找到这份奇迹。
乙骨忧太同样也抿紧了唇,将里香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向另一侧走去。
在看到那条信息之后陡然沉重下来的心情并没有转向平静, 反倒酝酿成了更加苦涩的沉郁。
“忧太”握着乙骨忧太的手, 祈本里香仰起脸, 有点不安的说道, “发生了什么吗”
她停了停,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白鸟”
乙骨忧太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样,里香安静了下来。
她的眼眶红了,转身将头埋进了乙骨忧太的怀里,一言不发。
慢吞吞的脚步声从另一侧响了起来,又停下了。
头发凌乱、戴着墨镜的五条悟打着哈欠,站在走廊的另一侧,身后跟着伊地知洁高,他穿着那件高专的制服,双手插兜,看起来凌乱又肆意。
其他人的视线都转了过去,看向了五条悟。
伏黑惠动了动唇,最终仍旧什么都没说。
五条悟扫了一眼门,平静的看了一眼聚在门口的学生们,“怎么了”
说着,他就向着那间原本属于伏黑惠的宿舍的门口走了过去。
其他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于是五条悟顺顺利利的站在了门口。
他像是往常一样单手握住了门把手,推开门,露出了里面空空荡荡的宿舍单间。
赫然是伏黑惠将所有东西搬走后,这间宿舍原本的样子。
简陋的柜子,一览无余的空间。
他原本从六眼处得来的、但不愿承认的信息,和从前一样被证实了它的正确性。
白鸟真理子真的离开了。
曾经出现的那间温馨小屋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在十二点后消散的一干二净。
没有猫,没有充满温柔干爽味道的家具,也没有热气腾腾的甜品。那个温柔和缓的女孩也随着她的家一起离开了,无踪无迹。
“真的不见了啊,”五条悟叹息般的说道。
他扫了一圈这间屋子,本想说些什么,口袋中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五条悟本来想直接挂断电话,但是在看见来电人的时候还是停住了按下拒接键的手。
“夜蛾校长”他走到了外面,靠着栏杆,有些意外地说道,“突然给我打电话出急事了吗”
“啊是的,”夜蛾正道说道,“你有个快递到了,悟。”
“你帮我收了吧,校长。”
夜蛾正道有点头痛的说道,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他指明要你签收。”
他身边的玩偶穿着雨靴,正艰难的踮着脚给他撑伞。
雨仍旧在不停的下着,顺着他敞开的衬衫领口渗进他修长的脖颈,冰凉的触感就像是那人曾经递出的手,带着湿润的冷意。
“哦,”五条悟漫无目的眺望着远方,懒洋洋地说道,“那我不收了。”
“是来自白鸟的。”
抱着一个大盒子的快递员站在高专门口,左顾右盼着。
他穿着一身雨衣,小心翼翼地将巨大的盒子护在怀里,不被雨水淋到。
他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上了工作制服,赶到这个偏僻的小山边上。
实际上,如果不是委托人指明要送到这里,他也不可能在这样的雨天起了个大早跑来这么个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
偷偷看了一眼身侧正在打电话的、不怒而危的中年男人,他想着刚刚这人自称的“学校校长”,沉默了一下。
这种看起来比黑道大哥还像大哥的人真的是校长吗还有边上穿着玩偶服的人,他们这所学校到底是教什么的啊不会把他打一顿关起来吧
但是接下了这个送达的快递任务,现在走也不行。
哦,可能还走不了了。他也打不过这几个人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快递员试探的向着另一边迈了一步,谨慎的问道,“所以说五条先生他们来了吗”
他又补充道,“不是指定给五条先生一个人,有很多人,也有校长你,只不过五条先生的名字在第一位啦,委托人让我送到第一个人手里”
夜蛾正道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来了,”他望了一眼撑着伞走来的身影,平静的说道,“都来了。”
确认收货者是名单上的人、并且一一签字确认之后,快递员才离开了。
另一位辅助监督送他下了山,将那个神秘的包裹和其他被指明签收的人都留在了房间里。
蹲在那个巨大的盒子前,虎杖悠仁有点不确定的说道,“五条老师,里面是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猜测道,“缩小版的白鸟”
难道白鸟真理子变成了一个婴儿,缩在这个狭小的盒子中,只能把自己寄给他们
他看了看毫无动静的盒子,感觉也不太像啊。
“不是吧,笨蛋,”钉崎野蔷薇没好气地说道,“运送活物肯定不是用这样的箱子啊。”
她一晚上没睡,现在声音还带着点嘶哑,“应该是别的吧。”
五条悟顿了顿,目光越过鼻梁上的黑色墨镜,定格在了那个箱子上。
他只是说道,“先打开看看吧。”
伏黑惠点了点头,和吉野顺平一起拆掉了最外侧的包装袋,把这个被严实包裹好的箱子打开了。
里面赫然是整整齐齐装好的很多盒糖果,上面无一例外的贴着便签,标着每一盒的东西应该给谁。
伏黑惠把其他人的盒子一一分给他们,最后拿起了写着“惠君”名字的那一盒。
便签上的字迹清秀又干净,是白鸟真理子亲手写的。
他动了动唇,将便签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放进了口袋中,又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是一盒漂亮的糖果,其中混杂着几颗白鸟真理子常常递给他们的海盐柠檬糖,透明的包装纸显得里面的糖果晶莹剔透,散发着丝丝缕缕遮掩不住的甜味。
透过糖果之间的缝隙,伏黑惠似乎能隐隐约约看见什么。
他想了想,将糖果全部倒在了口袋里,露出最下方的盒底。
他找到了一段话。
“我很抱歉,”上面的字迹这样说道,“如果你们看见了这份礼物,就说明我最后还是离开了。”
“但是,除了我离开的消息之外,我还带来了别的你看,这是一盒我精心挑选过的糖果,希望你们的心情能稍微好一些。”
周围有人低低的啜泣了起来,雨像是从看不见的高处落下,使得整个屋内被潮湿又绵邈的水汽浸透。
“毕竟,除了那些终将逝去的东西,世界上总还是存在着什么连死亡都无法夺走的东西的。感谢相遇。”
清晨,横滨。
被雨水浸泡过的叶片舒展开来,又被一双靴子轻快地踩过。
中原中也抱着一束花,忐忑不安的向着另一个地方赶去。
他挑选这束花实际上花了不少时间,也耽误了很久。
昨天太宰治给他打了电话,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似乎在暗示他抓紧时间一样。
虽然说中原中也并不怎么想理会这家伙的话但是,对于太宰这家伙的头脑,他还算是勉强相信的。
于是中原中也今天就带着花过来了。
她会喜欢吗会明白吗
遥遥看向白鸟真理子的家门口,中原中也意外的发现前面站着很多人。
他的步子放慢了下来,开始怀疑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是不是太宰治这家伙的恶作剧。
还是说,这么多人的目的和他一样不会吧
中原中也越走越近,也发现了聚集在这里的武装侦探社成员的表情似乎格外不对。
他迟疑的握紧了手中的花束,被系紧的缎带随着风飘扬起来。
“哦,你来了啊,中也,”太宰治只是简单的说道。
他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又转向了那扇门,“开门吗,福泽先生”
双手拢在袖中的福泽谕吉点了点头。
他身边撑着伞的国木田独步抿紧了唇,原本就极其严肃的表情似乎还带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
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涌上心头,中原中也有点茫然的看了一眼那扇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的门。
“怎么了”他问道。
太宰治推开了那扇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和空空荡荡的房间显然表示着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
他看了一圈,“门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最初没见过那个人的时候。
哦,原来太宰那家伙昨天指的是这个啊
雨似乎越发大了,直直的打湿了他的帽子,顺着风衣向下浸湿衬衫。
中原中也有些怔然的松开了手,那束花直直的掉了下来,砸进了被雨打湿的草丛中。
“雨下大了啊,”他喃喃。
窗外的雨似乎越发大了。
产敷屋耀哉怔然的望着冲刷着窗外树木的雨,桌上是一杯已经凉透了茶。
“已经消失了吗”他问道。
他身边的妻子产敷屋天音上前检查了一遍那个属于炭治郎的箱子,点了点头。
于是一向挂在产敷屋耀哉脸上的温和笑容消散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屋子中聚集着、或站或坐的柱们,“你们也听见了。”
弥豆子还抱着白鸟真理子送给她的那个玩偶,看着那个恢复原状的箱子,抿着唇,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炭治郎心情低沉,善逸和伊之助也沉默了下来,注视着那个箱子,久久不愿意离开。
“主公,葬礼定在什么时候”一旁沉默不语的风柱问道。
他看向那个空空荡荡的箱子,叹了口气。
产敷屋耀哉思索了片刻。
“三天后吧,”他说道,率先站起了身,“那么再见,诸位。”
“走吧,香奈乎,”蝴蝶忍叹了口气,温和地对看起来有点无措的香奈乎说道,“该回去了。大家也一起吧”
其他的柱都点了点头,将空间留给了灶门兄妹和善逸、伊之助。
等到他们踏出门的那一刻,雨似乎也更大了。滂沱的雨倾泻而下,顺着风打在所有人的脸上、肩头。
像是有谁在为那个人哭泣一样。
横滨。
结束了葬礼之后,中原中也就自顾自地绕到了另一侧,打算回到afia总部了。
没想到的是,他被一旁的太宰治叫住了。
“给我的”被喊住的中原中也有点疑惑地说道。
他穿着那身黑风衣,看向身边的太宰治,又看了看那块素色的墓碑,“她让你转交给我的”
太宰治点了点头,将手上的盒子递给他。
“两天前送到武装侦探社的东西,所有人都有,”他说道,“因为没有你的住址,白鸟拜托我把东西转交给你。”
中原中也抿着唇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道。
注视着中原中也头也不回的离开,太宰治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树林,向着武装侦探社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树后出现了一个戴着毡帽、披着那件厚重披风的身影。
费奥多尔轻轻的呼了口气,将手上的那支白玫瑰放在了墓碑的前面,拾起了故意放在边上的小盒子。
驻足看了片刻,他慢慢的离开了,安静的一如来的时候。
天空上倏忽飞过一只白色的鸟,振翅离去。
白玫瑰上系着的黑色丝带顺着风垂落了下来,像是一首无言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