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真理子牢牢地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膝盖之间,就像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鸵鸟缩入沙堆里。
“我果然是个笨蛋”她嘟囔道,然后意识到了自己身边正坐着另一个人。
面前的虎杖悠仁正满脸疑问地看着她,这让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的白鸟真理子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尴尬。
糟、糟糕,现在的局面完蛋了居然当着别人的面犯傻了
这让刚把头抬起来的白鸟真理子又捂住了自己涨红的脸。
“抱歉,虎杖君,”她说道,“你就当我刚刚没说话,好吗然后我现在有点不舒服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不管怎么样请务必让她一个人呆着吧
从刚刚起就对白鸟真理子一系列动作感到相当茫然的虎杖悠仁抓了抓头发。
“怎么了吗,白鸟小姐”他困惑的问道,“是发烧了吗”
本意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他的白鸟真理子卡壳了“那,那个”
可恶,后面怎么编啊。她没有相关的经验啊。
见白鸟真理子呆呆地看着他,虎杖伸了只手过来,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测一温”
他略微有点担心地看着脸越来越红的白鸟真理子,总觉得这位白鸟小姐确实是有点烧起来了。
试探了几下,发现白鸟真理子仍旧处于宕机状态,虎杖干脆伸手直接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是有点热”他喃喃道,“我去找伏黑要点药吧。感觉确实有点烧起来了。”
少年特有的那种晴朗气息随着风传来,泛着健康的小麦色的手带着点凉意的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白鸟真理子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却总觉得有种温柔的味道。
他起身要走,却被白鸟真理子一把拉住了。
“等一下,”她说道,“虎杖同学,请等一下。”
虎杖悠仁茫然的回望着白鸟真理子,“怎么了”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能不吃药,不然病会好的很慢的。”
他还下意识用了哄孩子的语气,“我一会儿带点糖给你吧。”
白鸟真理子看着这样的虎杖悠仁,突然很想哭。
她也就这样哭了出来。
“啊、怎么了”虎杖悠仁惊慌失措起来,“我不去拿药了,你先别”
他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手帕纸,“给,白鸟小姐。”
白鸟真理子接过了纸,胡乱的在脸上擦拭着。
“跟药的事情没关系,”她带着点鼻音的说道,“我没发烧。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就算这样擦着,眼泪仍旧还在不停的冒出、涌落而下。
白鸟真理子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讨厌自己过于发达的泪腺的时刻了。
它就像是个停止按钮报废的机器,即使她现在一点都不需要它的工作,也在一刻不停地工作着。
以前上学的时候是这样,后来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
“爱哭鬼”、“最喜欢告状的小孩”,她每次和别人争辩两句,委屈的情绪上来了就会哭地停不下来,即使她其实相当生气,并不准备哭,甚至还想继续骂几句对方,却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哭起来了
因此,她压根就没什么朋友,连走得近的人都没有。
有谁能受得了自己的朋友是个哭包
从前交好的同学当着她的面表示,“和你走在一起,一旦吵架你就哭,最后我就会被人以为在欺负你”,她后来也就慢慢断掉了交朋友的心思。
然后她就开始不停地找兼职来克制自己的情绪,也顺便安放自己多出来的时间。
最后直到真理子大学毕业了找了家公司工作,她仍旧保持着这种想法,不怎么和同事交流,一个人过着自己的日子。
白鸟真理子自嘲的想,这恐怕是她最丢人的时刻。
最近在知道了自己还剩没多少时间了之后,她都放纵过头了。
她尝试着去按照以前的方法去调控自己的情绪,但情绪却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失去了控制。
她的思维就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正肆意地发泄着情绪,另一半则是相当生气的坐在一边,斥责她今天的丢人行为。在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高中学生面前哭成这样,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好,好的,”虎杖悠仁应道,“你没发烧,白鸟小姐。”
他看着满脸眼泪的白鸟真理子,靠着自己敏锐的情感雷达捕捉到了一些信号,“所以说,是不太开
心对吧,是这样吗”
算了,反正丢人丢到底,破罐子破摔吧。
白鸟真理子索性就点了点头,“我是很没用的大人吧,对不”
猝不及防的,她被虎杖悠仁强硬不失温柔的一把拽了起来。
白鸟真理子
虎杖悠仁打了个响指。
“既然不太开心,”他元气满满的说道,“那就和我一起做一些会高兴起来的事情吧”
白鸟真理子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她被虎杖悠仁的话弄得情绪一卡,由此而来的混乱思绪也跟着跳了出来。
做点快乐的事情,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什、什么高兴的”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虎杖悠仁干脆利落地拉着拽下了台阶。
他相当体贴地没有问白鸟真理子是因为什么而哭,只是简单的把她从位置上带了下来。
“我比较擅长运动,”虎杖悠仁站在跑道上看了看,就果断地拉着她的手跑了起来,“而且运动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嘛,所以跟我一起慢慢跑几圈吧肯定会心情稍微好一点的”
他一边跑动一边说话,丝毫不带喘气,肺活量相当的惊人。
“啊什么可是我”白鸟真理子磕磕绊绊的推拒,“那个,我不太擅长,跑步”
她边跑边说,断断续续的,呼吸很快就乱了起来。
“跟着我跑好啦,”虎杖悠仁轻松的说道,“来,呼,吸,呼,吸”
他只是简单的牵着白鸟真理子的手,也有意的调整了步伐,配合着白鸟真理子的步调放缓了节奏,“相信我。”
明明是比她小那么多的男生,却无来由的给人一种可靠而踏实的感觉。
白鸟真理子点了点头,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节奏。
幸好她向来穿得比较休闲,今天也就是穿了卫衣和裤子出门,鞋子也是随便选的运动鞋,不然跑起来大概会很吃力。
但是由于白鸟真理子在入职公司后就逐渐趋向于办公室坐班,她的体能随之逐渐下滑,大概还有一些身体在逐渐衰弱的原因,很快她就开始感觉到累了。
而在白鸟真理子体力逐渐透支、速度变缓的时候,虎杖悠仁则是笑着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推着她往前慢吞吞的跑动。
比起规规矩矩的运动,这更像是
游戏。
运动确实会让人心情好起来。
白鸟真理子就这样跟着虎杖慢慢悠悠地在操场上兜着圈子,边晃悠,边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来。
“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虎杖悠仁与她并肩走在跑道上,“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带你再跑两圈。”
光影流转,两人的影子在脚下交汇,步伐轻快。
听见他的话,白鸟真理子也有点放松的笑了。
“谢谢你,”她认真的回答道,“确实很有用,我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虎杖悠仁爽朗地说道,“我也只有这一点比较有优势啦。你能心情稍微好一点,那就好啦。”
“对了,”白鸟真理子好奇的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到带我跑步我穿的很运动系吗”
她低头打量了自己几下,“应该也没有吧”
“啊,因为晨跑的时候看见白鸟小姐坐在边上,看起来很羡慕的样子,”虎杖回答道。
他当时就记下了“白鸟小姐好像很羡慕他们跑步”的事情,想着到时候可以喊上她一起,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这句话让白鸟真理子愣了一下。
“我、我当时看起来很羡慕吗”她不确定的问道。
白鸟真理子其实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感觉了。
大概是羡慕中微妙的混着一点酸味吧。
毕竟无论是像他们一样超乎常人的体力,还是与同伴嬉闹的心情,对她来说都相当的遥远。
并且,在病情逐渐加重后,可能像现在这样在操场上跑动也是奢望吧。
“是啊,”虎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直看着我们跑步,眼睛也不眨,很专注的样子”
偏头看向身侧的白鸟真理子,他带着点笑意说道,“不过说起来,白鸟小姐其实跑的比我想象的快很多呢,坚持的时间也比想象的要长一点。”
虽然他有刻意的放慢速度,但其实虎杖悠仁一开始还觉得白鸟真理子可能不太能跟得上。
她会跑到现在的程度上,其实很出乎他的预料。
“我以前去打过工,”白鸟真理子稍微揉了揉手腕,想起了在各种店里打工的事情,“什么都要做。”
她眉眼弯弯的看着面前正逐渐坠入云中的太阳,“所以说,稍微
会有力气一些,不过和别人一起跑步这种事情倒是没怎么经历过。我以前不太受欢迎,也就经常是一个人。”
“欸,怎么会这样”虎杖悠仁把手从脑后放了下来,“总感觉白鸟小姐是很好的人啊”
他掰着手指说道,“很会做饭,又很温柔,而且工作也很认真的吧,还很善良”
“嗯,你这样觉得吗”白鸟真理子笑了起来,“谢谢你呀,虎杖同学。”
她回想起从前的日子,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像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幸好是现在遇见你。我以前挺爱哭的,性格也没有现在那样开朗,所以说直到现在也没什么朋友。如果你曾经看到过从前的我,说不定也会讨厌那个时候的我。”
如果她在世界上消失了,会有人记得她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不过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不给别人添麻烦”了,那就还算省心。
白鸟真理子并没有说出这些话,只是朝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说道,“抱歉,说起了这种奇怪的事情。我们换个话题吧。”
虎杖悠仁摇了摇头。
“不会的,”他相当肯定地说,“无论什么时候,我绝对不会讨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