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趴在言夙的胳膊上,探头去看散发出糊味的锅里,颇有几分心有余悸。但是感受她爹劲瘦有力的胳膊让她更有安全感,几个呼吸间,她就平静了下来。
赶忙招呼人把灶下的柴火都给撤了,等这锅里油凉了再处理。
悠悠虽说处理的有条不紊,言夙却还是有些迟疑的看着这个闺女,虽说在他们言家而言,有个能够进厨房的闺女是真的很长脸的事情了,可这炸锅的危险也挺大的。
言夙也有点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家里闺女受了伤虽说他肯定能给治的一点痕迹不留,但疼啊。
这要是放在儿子身上,他反倒是没那么在意,可闺女就不一样了。
当然这也不是他重女轻男,他也是同样的心疼与照顾,只是他家男孩子确实是很坚毅的孩子,受点小伤小痛的确实是不太在意。
悠悠看着她爹似乎有话说,连忙拉着她爹的胳膊出了厨房虽说他们家也没至于到明文规定不让她爹进厨房,但其实大家都已经形成了习惯。
出了厨房,她问言夙“爹,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伸头看了一下她爹手上的信,刚才揽着悠悠,这手里的信也松开过。看到信上是自己的名字,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信封上的字迹清军之中透着几分凌厉,当下少有女子能有这样的笔力。
“好似乔公子的信”悠悠觉得字迹有几分熟悉,不由低声念叨了一句。
言夙正将信递给她,就听到这么一句,即便是声音很小,可也躲不过言夙的耳朵。
他一下就双眼发亮,烧在悠悠的头顶上,不是他反应过大,而是他这闺女养得好,不但模样好,性格也好,可不就招人惦记
尚未及笄的时候,就由不少媒婆上门,如今虽是到了十八,是不少人眼中的老姑娘,可求娶的的人,不时的还会有。
言夙不得不对自家姑娘的感情多几分关注。
他这个老父亲也是很不容易的。虽说做了好些年的人了,对人类的感情变化不至于那么迟钝了,可对最为复杂的爱情,那还真是没有涉猎。
一时也有些麻爪呢。
他虽是好奇又关心,却也没有偷窥自家闺女的信件的意思否则他自己拆了看,还能叫人发现痕迹不成
等悠悠看完那一页多纸的内容,言夙这才思索着开口问了一句“闺女啊,给你写信的是个公子”
悠悠到底也不是十三四岁不通人情的小姑娘了,而且言夙从未教导她们说表达自己的喜欢是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反倒是红鸢姑姑、阮夫子的教导与她们本性的羞涩,让她们对此少与人言。
不过对自家爹,这事儿就没什么羞于启齿的。
“是的,不过爹你别多想啊,是生意上的往来。”悠悠脸色平静,语调清晰而和缓,看着是一点那方面的意思也没有。
“何况,乔公子已有婚约呢。”这些事情悠悠虽说没有去打听,但乔公子的家世也不差,是以很受广禄县中百姓的关注,悠悠自也是听了不少。
言夙听了前一句还是安心,但后一句就微微拧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
想了想,他问悠悠“你对他真没什么想法那生意的事情,是是能跟你商量,还是也能跟你大弟商量”
言夙对生意是不咋管的,多是沈飞玹管,后来孩子们长大了些,沈飞玹就表示自己要退休,孩子们也要锻炼。
而对于儿子和闺女,他们家也是一碗水端平,只要有这方面的兴趣。
悠悠本也没多想,被她爹这么一提,她倒是觉得这信写的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儿。虽说生意的事情她也参与了,但也不是她一个人做主,与她弟弟商谈也是可以的。
倒也不是说与她商谈不可以,她也是能做主的。但若她人在广禄县,在茶楼光明正大见面商议,是好过这样往她家里寄信的。
“爹,真的只是商议生意的事情。”悠悠心里虽然转了一点异样的心思,但还是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她爹一句话带偏了。
见悠悠心里有数的样子,言夙点点头“也不是爹要管你交朋友,只是怕你受到感情伤害。”
“感情的事儿要郑重知道吗要正确对待,喜欢、不喜欢都说清楚,不要敷衍了事。”
言夙说道这里,不由声音越来越小,毕竟他可是单身,哪里来的“经验之谈”
“要不,你多跟你姑姑问问”言夙顿了一会儿,也实在没了办法。
悠悠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自家姑娘的“感情问题”没跟言夙这个当爹说后续,他看着闺女的情绪也没有低落的样子,也就没好再追问。
日子一直四平八稳了过了半拉月,这天中午沈飞玹忽然冲进言家酒楼茶馆步入正轨之中,沈飞玹就买了自己的宅子。
按他的说法是,他也总得有家有业、有媳妇热炕。然而现在是房子买了许久,媳妇还是没说上。
一开始言夙还毫无察觉,但时间久了,言夙总觉得沈飞玹心里有人。就是问也不说是谁。
“怎么了,这跟烫了尾巴似的。”言夙坐在躺椅上,在树下乘凉,手边的石桌上还放着细密密的冰沙,铺着各色的水果块和特制的果酱。
甘甜又清凉。
沈飞玹被言夙一句话怼的险些还真的想一尾巴扫在这家伙的脸上,如果他真的有的话。
他做到一旁的石墩上,扯过那一看就还动过的冰沙就吃了起来怼不过言夙就抢他东西吃,这么些年,沈飞玹已经是很熟练了。
等冒烟的嗓子舒适了一些,沈飞玹这才说道“你还在这躺的住,你家崽子造反了你知不知道”
言夙的面色依旧平静无波,沈飞玹一下就悟了,一下指着言夙这个混蛋,大有扑上来干架的意思。
然而他连“扯头花”的等级都够不上。
言夙挑眉道“那不也是你徒弟吗”
沈飞玹道“是,是我徒弟。我是没想到这几个小子这么狠,还这么阴。”
言夙却是不关心这些,只问他“几个崽子有没有受伤”
沈飞玹白眼一翻“他们耍的阴招,受什么伤”只是不等言夙问,他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几个小子是真黑啊,接着生意的遮掩,往广安县、广禄县、广昌县塞了不少人。一招动手,就钻进了县衙之中。”
“广昌县的县令被下狱,广禄县的县令胆小如鼠,这会儿已经被劝服,咱这广安县的县令嘛”沉吟的沈飞玹盯着言夙。
有言夙这尊大佛在,广安县的县令又能“骨头硬”到什么时候
当年的广安县县令韩广深受言夙“大恩”,早已经升迁。后来的这个县令,就对言夙又是讨好又是敬畏,虽无大建树,但也快熬到换任了。
说起造反的事,言夙是早就知道,所以并不诧异。
可等沈飞玹说道那几个崽子到底对哪里下手了,言夙一下就坐直了腰。
不是,造反就造反,怎么就直接在家周边搞起来了
言夙一下颇有些头疼。
沈飞玹终于看到这家伙“震惊”的样子,顿时带着笑意问“你猜,那几个小子得什么时候才敢回来见你”
“不过你这个当爹的啊,也要夸夸孩子,这计谋,不是比当初那些叛军攻城,流血少的多吗”
“除了些许反抗的衙役被打伤。”
沈飞玹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其实言岚还能不知道自家酒楼、茶馆怎么传递消息吗所以这些更细致的内容也完全是他有意为之。
言夙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他早该知道的啊,那几个崽子抠自家的粮食自家的药,根据地也肯定会选就家近的下手才对。
这该说几个崽子恋家吗
哎,怪他,没多嘴问一句从哪儿下手,只确认自家崽子计划细致,就让他们放手去干,不用忧心家里。
“衙门也不是每天都开门,所以这消息怕是要隔两天,百姓们才能知道。也不知道那几个小子,后续准备怎么处理。”
就现在而言,他们都没有下令封城。任由百姓出入的话,这城只怕很快就要被宣恒帝的大军夺回去了。
言夙静默了一下,忽然说道“那就问问这几个小子吧。”
沈飞玹愣了愣,还以为言夙要去找崽子们,不过看言夙毫无动作,过了一会,他也就理解了。只怕有崽子回来了。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他就看到崽子们的身影匆匆走来。
竟是四个一同前来。
沈飞玹挑眉一笑“哟,咱们家干大事儿的崽子回来了。”
到现在沈飞玹倒还不知道小果的真实身份。
言夙打量了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忐忑的四个崽子,不由哼了一声。
“先斩后奏,干得漂亮。”这话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的夸还是在说反话,几个崽子面面相觑一眼,不由觉得有点麻爪。
“那个,爹,我们也是担心。”最终是言岚开的口。
毕竟就算不论是霍悬还是阿牧,亦或者是小果,心中都很敬重言夙,但到底不是言夙亲生的,也没言岚那般会撒娇。
他们之所以选这三个县,自然是考虑到他们造反的事情传出去,家里会承担的风险。
不如先将这上县城拿下,成拱卫之势,也能确保家里人的安全。
言夙抬眼看着几个小子一眼。
自家孩子搞事都是先挖自家墙角,搞这事儿,又让人能怎么说呢
“那你们后续准备怎么统领这几座城”言夙问道。
他觉得这次他得多问几句,即便几个崽子觉得涉及他们的“军事机密”,他也得问。
言岚一听言夙问这些“公事”,就觉得言夙大抵是不介意了,连忙给他说起他们的打算。
让百姓归心他们,不外乎先从让百姓吃饱穿暖着手。
当然,同时他们也需要部署兵力,不能再让宣恒帝的人将这几座城池给抢回去。
而他们不封锁城池,自然是准备将城池下的镇子、村落也纳入势力范围内。
“你们的兵力能有这么多”沈飞玹都诧异地问。
这几个小子背地里竟然做的这么大还真的有点出乎他们意料了。
言夙知道他们已有部署,这才放心了一些,但心底也决定,实在不行也得帮帮忙,毕竟是自家的崽子不是
至于他对宣恒帝的承诺那算什么有自家的崽子重要吗
想了想,言夙道“关于安抚百姓的事儿,你就给他们粮食丰产的种子和大棚的种植技术吧。”
落花村以这两样出名,垂涎、效仿的人不在少数。
然而事实上这些收成的依仗是言夙本人,言夙这么说,也就代表他要出动了。
他承诺过宣恒帝不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但是没说不给他儿子种点地吧
言岚心头一喜,但又担忧“可这样,爹你不就落了把柄在宣恒帝手里他会不会以此找你麻烦”
言夙睨他一眼“怎么,这边都被你们占了,你们还能叫他的人进来”
“而且,就说是你偷的呗。反正你这个崽,干这种事儿也不是一件两件了不是吗”
说着言夙用手一一点过眼前的四个崽,大有“你要是一个人承受不来,就四个人分一分”。
四个崽顿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心头发暖的笑了起来。
言夙轻哼一声,当崽的总坑爹,那就别怪他了。
坑人者、人恒坑之,互相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