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院正您何苦不肯说真话呢您能来这广安,来我皇治下,难道不是因为我皇才是正统”
陶允熙坐在霍老大夫的对面,悠哉喝着茶到底是连夜奔袭,虽说上了大船之后,陶允熙休息了个把时辰,但此前精神高度紧张,还是叫他身心俱疲。
现在喝点茶水,才能叫自己神思清明一些。
霍老大夫低垂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显然是什么都不肯跟陶允熙说的。
“胡院正医术了得,简在帝心,即便是先帝驾崩,胡院正也该不必担心仕途才对。为何在先帝驾崩前两个时辰便着手逃离盛京呢”
“胡院正,您老人家这般大的年岁了,我必然是不会对您做什么,你知道的东西让我投鼠忌器不假,不过您那小孙儿是身强体壮,也什么都不知道。”
哪怕是霍老大夫到了这么一把年纪,听闻这等威胁也没控制住神情,猛然抬头看着陶允熙,老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厌恶。
用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小子威胁于他。
不愧是风讯堂的作风,不愧是陶兆楠的好孙子。
“你陶家,是一代更比一代心狠手辣。”霍老大夫实在没有忍住,也没顾上这话是否就会激起陶允熙的怒火。
但自从掌管风讯堂,不,或许该说他作为陶家子孙,懂事之后,这样的咒骂可就没少听过那些当面言笑晏晏的人,背地里不还是如此唾骂着。
缘由当然是因为他们陶家所掌管的风讯堂,会叫所有人的背后都有一双眼睛,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看的清清楚楚。如何能不忌惮
所以陶允熙早就习惯了,神色一点未变。
“您好好想想。您的医术那说是举世无双也不为过,当年的胡家又是何等的风光,您何苦窝在那小山村之中饱一餐饿一顿的”
“您只要说了该说的,那荣华富贵不就是唾手可得”
“我没什么要说的。我只是个告老还乡的糟老头子。”霍老大夫即便惦记着孙子,可有些事情却也不能说。
陶允熙放下茶杯,哆的一声像是磕在霍老大夫的心头。
“话也说尽了,看在胡院正您也曾给我皇看过病的份上,我便再多给您半个时辰的时间。”
陶允熙说完,起身便回了自己的舱房,这老头子这么倔强,他一时半刻怕是搞不定,至少他现在疲倦的厉害,就懒得再跟这老头子耗。
“半个时辰后将那小子直接带到老头子面前来,当面行刑。”
陶允熙吩咐手下人,等老头子愿意说了,届时再去叫他。
当然,到时候可就是老头子求着他了,他若是没睡醒,就且叫他等着吧。
可让陶允熙没想到的是,他倒是睡了个好觉,他的手下们,也睡了个好觉。整艘船都在河里飘荡着,简直犹如一艘鬼船。
不少路过的船只看着他们停歇着,水波荡漾,还各个都闹不清楚这是在干什么。
即便是哪位富家少爷想要游船,可此时这个地段,也没什么好景色啊。而且游船也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吧
甲板上还横七竖八睡着几个水手,靠的近了还能听见起此彼伏的呼噜声要不是这声儿,他们还当真以为这些人已经遇害了。
歇了两个时辰的陶允熙醒来,就见自己舱房门口的小厮正侧坐在门口,手垫在脑袋和门板之间,睡的直咂摸嘴。
陶允熙心头火气,没好气的直接将小厮踢倒在地,往日里他倒是对小厮很和善的,毕竟他这个小厮很是伶俐若是不伶俐,也便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可是他也没想到小厮竟然能睡成这样子。
小厮猛然惊醒,对自己忽然睡着也很是惊惶,特别是在看到陶允熙的冷脸之后,一颗心简直都落到了谷底。
“没人来报”陶允熙一问,倒是想起若是有人来,定然不会看着小厮睡。可这就更不可能了,其他人不可能无视他的命令,也不可能这么久时间过去,霍悬那小身子能撑得住这么长时间的受刑。
难不成霍老大夫就能心狠到这种地步,看着自家孙子小小年纪受到虐打,还能守住当初的秘密
若说当年简在帝心的胡院正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如何都不相信的。没点儿事,他仓皇出逃又是为何
先帝的薨逝又不是他太医院的原因,他又不会被问罪,何苦要舍弃那高官厚禄而流亡
他当时也不过就几年时间,便归故里,何苦放弃这一身荣光
而且还借由三皇割据,出台的落户政策,改名换姓到了广安县。
三皇分割地盘,但是百姓到底是那么多的数量,短短几年里也并不能突飞猛涨。所以想要纳税多、充盈国库,到是能加重税负,可征兵又能怎么办
除了打仗,占据更多的疆域,自然就是“收容流民”落户。
言夙可不就是赶上这样的“好政策”么,只要说是另外两个皇帝疆域上“逃难”来的,给个大差不差的地址,也没人会去核实,连多问几句当地的风土人情都是走个过场。
毕竟小吏们也不是都走南闯北见识过,又能分辨多少来落户的人所说是真是假呢
所以只要落户的手续银子给足够,上官小吏们的油水收的足,这落户的事情就没有不成的。
只要安安分分不被抓到什么小辫子,自然也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虽然如此也有可能收容细作进来,但这不是还有他们风讯堂吗互相派细作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能查到什么程度,自然就看他们的能力了。
陶允熙疑惑着往外面头,刚出去没几步,就看到另一个手下靠在墙边睡的正酣。
不说陶允熙之敏锐,刚才就觉得小厮不敢懈怠至此,此刻就连小厮都发觉异常,根本就不是他“擅离职守”。
虽然还说不好他为什么睡过去,但显然发生了大事儿。
陶允熙脚步匆匆,快速赶往霍老大夫所在的船舱,一路走,这心便越沉,毕竟手下们都七七八八的躺倒在地。
但凡对方有心割了他的脑袋,只怕也是悄无声息。
有那么一刻,陶允熙心惊胆战。
当推开舱门,发现舱内除了两个本在呼呼大睡,刚被他惊醒的手下,就再无其他人时,陶允熙的脸色就是巨变。
虽说本有猜测,但此刻他却并没有“果然如此”的自豪与欣喜。
他黑沉着脸,看着匆匆过来的刚醒的其他手下“找,给我找。”
“这一个老头子带着个半大小子,还能从这船上游回去不成”
他们匆匆三言两语的交流,都知道自己是同样的,忽然觉得困倦,眼前迷蒙的很,再醒来就是现在。
纷纷猜测是不是搜身没搜干净,那老头手中留着什么厉害的药。
当然,也只有这三言两语的交流,还是赶紧彻查整个船舱为主。
然而却真的没了那爷孙俩的身影。
言夙一左一右扛着爷孙俩,飞速在山野之中起落,到了一处小溪旁,将爷孙俩放在树荫之下。
轻声道“你们在这休息,我去找点吃的过来。”
这里溪水清澈,也能叫两人先解解渴。
虽说水源边上是动物聚集的地方,但此刻言夙还是真没在附近察觉到小动物们的行踪。
所以想要吃东西他需要再往远点的地方找一找,但是这也能保证爷孙俩暂时没有危险。
这里距离陶允熙的船只也远得很,一时半会儿对方也未必能找的过来,何况对方也不不知道会睡多久时间呢。
言夙不但没在船上任何人面前露面,更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想必陶允熙现在即便是醒了也是无头苍蝇一样。
就像之前他找爷孙俩是一样的。
当然,他这么做的原因除了报复一下陶允熙之外,也是因为之间救镖局那些人吃了教训。
他倒是不怕霍老大夫和霍悬对他纠缠报恩的事情。
但是陶允熙肯定就不如鹰风寨那些人好处理,以及那般有用了。
所以除了言夙之前“以后哪怕要救人,也不露面”的决定,也是叫陶允熙不能再来纠缠。
“落花村,咱们爷孙是回不去了。”霍老大夫喝着孙子用树叶盛过来的清水,叹一口气道。
霍悬并未惊惶之前他的担心全部来源于“不能保护爷爷”和“会成为爷爷的软肋”,此刻他们都获救了,他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担心。
“不管去哪里,我跟爷爷在一起。”霍悬轻声说,给老爷子按了按肩膀,他也是被半抱半抗着过来的,当然知道那是浑身都不怎么舒服。
霍老大夫年纪大了,就更是不得劲。
老大夫拍了拍孙子的手,又叹一口气,他孙子早慧,当年也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级,什么都不问,怕也是这小子知道事情过大,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过问的。
但是牵累孙子,霍老大夫的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的。可是,他们胡家受了先帝的恩宠,自然也要向先帝尽忠。
言夙虽然没在附近察觉到什么危险,但还是没有离开过远,匆匆提了两只肥兔子,几颗红果子就赶了回来。
要不是小溪太浅没有鱼,他也是不会走开的。
言夙回来的时候,霍悬正在周围收集一些枯树枝,小溪边已经堆来一小堆,霍老大夫正席地而坐,将树枝都掰成合适的长短,还团了几团枯草,好用来引火。
然而言夙并没有带火折子,更别提霍家爷孙了,他俩可不知道一夜之间就要流落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