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岳峰内, 元明子与怀玉真人皆是面色难看,细看之下还有几丝不解。
“自从你传讯与我,让我多加注意那名叫苏若的弟子之后, 我便嘱咐怀玉多加留意她的动向, 谁知昨日晨起时怀玉照往常一般去吩咐她做早课,发现她竟没了踪影,怀柔峰上也没人见过她的身影,于是怀玉便急忙来找我。”
元明子一脸凝重。
数日之前, 宋宴曾传讯给元明子,让他多多留意怀柔峰一名名叫苏若的弟子, 并关注一下她的修炼情况。
元明子自然记得苏若, 天赋过人, 样貌绝佳,曾受到许多长老的争抢,更是想要拜入抚尘峰, 认宋宴做师父, 后来清源宗秘境一行,苏若被指认作弊,声名一度跌至谷底,所以宋宴拜托他关注苏若时他还颇为惊诧, 不过既是师弟嘱托, 他自当尽心竭力。
元明子如今, 可就只有宋宴这一个亲师弟。
按照怀玉真人的话来说,她平日里虽有些冷落苏若,但从未因她的名声苛待过她, 该给她的一样不少, 教导她修炼也是尽心尽力, 更是特地吩咐过弟子们莫要见人落入低谷便去踩一脚,所以苏若在怀柔峰的日子并不难熬,甚至相较于以前更为清静了些,更有助于她的修炼,怀玉真人着实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离开。
“我发现苏若失去踪迹之后,问了整个怀柔峰的弟子,弟子们皆说没有见到过她,于是便急忙前来告知掌门师兄。”怀玉真人蹙眉道,“然后我与掌门师兄又问了山门处的看守弟子,有一人说前日傍晚见苏若下过山,之后一直未曾回来,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接着,师弟你便回来了。”
“她的魂灯还在否”宋宴心中有些不解。
“去看过了,还在。”元明子答道。
岳华宗的每个弟子在入门时都会滴上一滴心头血,做一盏本命魂灯放在宗门的供堂内,魂灯亮着,说明该弟子平安无事,若魂灯灭了,则说明人已陨落,这时,岳华宗就会派出专门的人按照魂灯的指引去为弟子收敛尸体,带回宗门,如果找不到尸体,那便会用他们平日里的物件为弟子做一个衣冠冢,求一个安心。
现下苏若的魂灯还在,并且亮的好好的,说明她并未遇害,又有看守山门的弟子说见过她,是她自己自愿出的宗门,又几日未归,那便一定是遇到了令她更为心动,比之待在岳华宗内能得到的更好的东西。
脑中突然回想起在百草城中,随远山嘱咐过他的话。
宋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怀玉师姐,苏若走时是什么修为了”
怀玉真人思虑片刻“前些日子刚刚筑基,她修炼倒很是迅速。”
果真,同随远山说的一样。
宋宴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重视起来。
随远山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对苏若的身份也有猜测。
苏若此人,绝不只是一个被极品家人欺侮而踏上修真之路的气运之子,绝对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神秘之处。
苏若纵然是个天才,但她在未曾报备师父与宗门便私自离宗,违反门规,又多日未归的情况下,岳华宗不可能为这样一个人倾全宗之力找寻,所以她失踪的这片水花也只是激起了一小阵,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宋宴回宗没过两日,沈夙之也归宗,并且完成了与其他附属宗门的交接,完美完成了任务,令元明子极为满意。
以沈夙之的性格,回到宗门同元明子报备后一定也会来给宋宴报个平安,更何况他是与宋宴一同下山,中途分开的。
沈夙之来到宋宴的院落时,宋宴正在打坐修炼。
他不由得想起来,似乎自从自己下山历练一番回来之后,宋宴的性子便好了许多,往常他总是与他多日不说一句话,他们师徒情分七十六年,其中有五十年的时间宋宴都在闭关,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而现今
沈夙之翘了翘唇角,阴郁的眸子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许多“师尊。”
“身体可有恢复”
“回禀师尊,已然大好了。”沈夙之垂下眼,纤长卷翘的睫毛遮住眼底的神色,“弟子听说,师尊闯了趟魔界。”
宋宴“嗯”了声,有些漫不经心道“顺带救了三个散修,杀了个城主。”
语气仿佛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不过是几个修为低下的散修,平日里刀口舔血,总有因此丧命的一天,也值得师尊特意去魔界救人吗”沈夙之轻轻问道。
宋宴身体突然坐直,郑重地看向沈夙之“也许是平日里为师对你管教太少,所以才导致你有如今的想法,夙之,为师问你,你是为何而修仙”
“只是因缘巧合被师尊带了回来。”
“修仙之人,心中当有大道。”宋宴觉得曾经的浮华真君也是如此想的,“心怀天下苍生,这便是为师的道。”
“身为岳华宗之人,当襟怀坦荡,泽被苍生,以维护修真界为任,一心向道,这也是岳华宗建宗立派的初心。”
“那几名散修虽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之人,修为的确不高,但总归是我们庇佑的百姓,又怎能见死不救你身为抚尘峰的弟子,又怎能说出这般话来”
宋宴严肃道“为师便罚你去后山瀑布之下,淋上一日,洗涤身心,好好思考一番你的道。”
“道心不稳,便永远无法成仙。”
沈夙之敛下眸,顺从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他背过身,眸中却闪过一道暗芒。
心怀天下
沈夙之轻轻一笑。
天下苍生众多,皆为蝼蚁罢了。
当日晚,宋宴身着黑袍,头戴兜帽,借着暗沉的月色,来到了岳华宗的后山禁地。
岳华宗的地形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脉,各峰各占一座,而后山禁地是在整片山脉之后的最中央,离抚尘峰不算远。
宋宴站在一片峭壁之前,默念法诀。
峭壁之上突然亮起一片泛着金光的法阵,几息之后,法阵暗淡下来,宋宴无视坚硬的石壁,直接抬脚跨了上去。
身体轻而易举进入峭壁,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月色沉沉,阴云逼近,兀地刮起一阵不小的晚风,周围停靠的飞鸟纷纷拍打翅膀,惊起一片。
稀疏的灌木之后,一双眼紧紧盯着宋宴消失的地方,眸中不知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唇角漫出一阵讥讽的笑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隐于寂静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