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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二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矣
    赵旭迈步下了台阶。

    目视着赵旭一步步远去的背影,钱圩没去追,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里。

    明明已是朝阳升起,晨辉洒下,钱圩却觉得身上很冷。

    首辅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在了身上,让一瞬间就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赵旭身是首辅,难道看不出此案有蹊跷,难道看不出太孙和皇帝的隐隐冲突,难道看不到皇上的眼神

    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可是,太祖拔三尺剑,百战险死,才创下一片基业,创了这片太平,皇帝已老迈,太孙如日初升,皇上这时做出种种针对的事,在所有人看来,怕都是荒诞的,老糊涂了

    如果只知听从,而不去阻止,皇上的身后令名,会是什么样

    又给天下带去何种处境

    宫门外,苏子籍出来,直奔牛车。

    侍卫为他掀开车帘,钻进去后,布帘垂下,牛车调转,朝着回去的路慢慢行去。

    牛车里坐着两人,是野道人跟文寻鹏。

    野道人将便服递过去,同时问“主公,一切可都顺利”

    苏子籍将身上厚重礼服脱下, 换上便服, 往后面一靠, 淡淡说“还算顺利,如我们所料,皇上想将审问一事也推给我, 不过,赵旭等人站在我这边, 支持我的提议。”

    “就连着赵旭等内阁重臣, 也给了我支持, 皇上最终答应,让罗裴、钱圩还有潭平三人共审此案。”

    野道人听了, 面现喜色“恭喜主公,不仅摆脱困局,还得到了首辅等人的支持。”

    “主公先前说着, 王虽大, 道亦大, 得道多助, 果然如此。”

    “内阁多数重臣,还是支持规矩, 可支持规矩,就等于上了主公的船,主公此计英明, 臣实在佩服。”

    想了想,又说“首辅在这时站出来支持您, 是不是已经决定倾向您了”

    苏子籍回想着在殿中的场景,摇了摇头, 并没有露出喜色,反有些忧郁, 长长一叹。。

    一侧坐着的文寻鹏,入眸着主公的神色,面露沉思,就欲说话。

    “这里都是我之股肱,你有话,就说吧,不必有任何顾忌。”苏子籍虽有心事,还是觉察了,一笑说着。

    文寻鹏被询问,抬头就看到太孙正望着自己,想了想,先点评一下赵旭“从这事来看,首辅还真是一心为公。”

    “首辅出生赵氏,二代事魏,祖赵经官居提督,因国事而殉死,父赵苞官居侍郎,亡而不仕。”

    “幼就熟读经书,并且多留心政事,对衙门利弊深知,太祖剑削群雄,还都称帝,首开科举,因是父祖尽是魏官,而不得贡试。”

    “太祖知晓,笑曰,父祖尽事魏, 可谓忠, 今天命革鼎, 亦能忠我大郑矣”

    “年三十三岁的赵旭得以贡试,并且中得进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太祖召之问事,颇得称许,不久升任检讨,入值御书房,久持讲握,简任机密,并且以庆武十一年,调吏部左侍郎。”

    “太祖驾崩,今上同样重用赵旭,命赵旭兼学士衔,以后一路晋升,最终位至首辅。”

    “可谓受二代皇帝厚恩。”

    “小的说,在首辅看来,人贵在善终,盖棺才能论定,一旦行差错步,留下的不仅仅是遗憾,更于青史令名有损。”

    “首辅会站出来,应是不愿皇上先明后暗,老来糊涂,落得一个糟糕的身后名,更不愿同室操戈,皇室成员为此血流成河。”

    “蜀王和齐王的势力,本在主公成太孙后消沉了几日,结果上次出了七步诗一事,齐蜀二王的势力,就已在死灰复燃。”

    “要是这样下去,非酿成大乱不可,或太祖百战创得基业,就此败坏,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首辅才会顺水推舟,支持我们。”

    “要不然,以为小伎俩,人家就真看不破”

    “可无疑此举,却恶了皇帝,怕老来反而有祸,所以才说,首辅还真是一心为公。”

    苏子籍听了点首,有些叹息“你说的,虽不全中,也十之八九了,此人真是良臣,可惜的是,皇上未必会纳他这片忠贞。”

    野道人听了,也是佩服,暗暗叹息一下,却正容说着“虽说这样,可我之英雄,敌之贼寇,我之贼寇,敌之英雄,主公动心感慨,乃是良心,却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况且,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

    “你说的是,我也知晓,唉”苏子籍同样颌首,就在这时,牛车已行出了皇宫附近,前面已是稍偏僻一些的街道,虽人来人往,但因不是闹市,平时经过时,并不觉得多么喧闹。

    可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嘈杂的人声,仿佛有成百上千人在嘶吼,在争吵。

    “这些人是”苏子籍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

    就见从牛车旁经过了大群人,人声汹涌,人人都在喊着。

    仔细一看,这可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大群举人,口中所喊仔细去听,也能听清一些内容。

    “我们恭请朝廷查清舞弊,还我清白”

    “我等十年苦读,几番寒暑几番生死,岂容舞弊夺榜,让我等寒窗心血,坏于一旦”

    “查清舞弊,以正乾坤。”

    看数量,数百人是有,还不断有读书人加入进去。

    到了此刻,也无法分辨出这些人里,哪些是这次春闱要考试的举子,哪些是没有参加的读书人了。

    但无论是不是参加这次春闱,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读书人,身上都有功名

    闻讯而来的兵丁,想要将他们拦下来,可这样多人,群情激奋,哪里拦得住

    这些兵丁在这些红了眼的举人冲击下,就算身强力壮,可怕自己不小心伤了这些读书人,根本不敢去阻挡。

    牛车停在路边,因与这辆牛车一样停靠了的,还有别的路人,正在呐喊着的举人们,并没有发现这辆牛车乃是太孙府的车驾。

    “现在该怎么办他们该不会是想要冲去宫门口吧”

    “拦不住啊,除非下狠手,可这些人都是举人,无上官命令,我们谁先动了手,万一上面怪罪下来,咱们失了前途是小事,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有几个兵丁退到了苏子籍这辆牛车旁,焦急讨论。

    牛车里的三人对视一眼,早就沉默下来,不说话,只听着外面声音。

    就听一个兵丁说“赶紧去禀报上官,他们的确是冲着宫门去了事情要闹大了”

    随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显然这几人也跑远了。

    牛车外逐渐恢复了安静,苏子籍再次挑开车帘一角,望向宫门方向,果然看到了举人远去的身影。

    “事情的确是闹大了。”

    野道人也看着那些人,笑着“这不是正合主公之意”

    “是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矣。”苏子籍颌首,一瞬间流露的气质,文寻鹏似乎若有所悟,“道是无情却有情”,又或“道是有情却无情”,这就是太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