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二婶傅氏扶着二伯回了院子,淑兰也不放心屋里的平哥儿,拉着吃的肚皮滚圆的乐哥儿也回去了。
徐章则是去了前院。
夜色渐深,用过下人们送来的晚饭之后,在院子里头走了几圈,许圭就进了房间,屋子里头燃着十多盏油灯,五六根蜡烛,驱散了屋里所有的黑暗。
还有专门的女使和小厮伺候着。
许圭才刚刚坐下,就有女使端来特气腾腾的茶水点心。
许圭所在的,是专门待客用的厢房,三间屋子连成一排,中间是堂屋,两边分别是卧室和书房。
书房里头放着好几个书架,上头摆满了各种书籍,经史子集,应有尽有,还有历届会试,殿试的考题,以及前几名的文章。
许圭先是惊讶,可随即又释然了。
徐章本就是新科进士出身,而且还是二甲头名的传胪,只在他那个妖孽一样的兄长后头一个名次。
徐家有这么丰富的藏书,并不算稀奇。
许圭觉得惊讶的是,徐章竟然叫人把这么多的藏书都摆到了他的屋里。
自书架上随意取下一本,翻开一看,里头除了原本的文字之外,竟然还有一篇篇蝇头小楷写下的批注。
许圭在书架前捧着一本蓝皮书看的正入神的时候,耳畔忽然想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怎么看起人物传记来了?”
许圭一愣,旋即转身,便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玉冠束发,面容俊秀,身披一间墨色大氅的青年男子进了书房。
许圭赶忙把书放回书架之上,走到男子跟前拱手见礼:“许圭见过徐侯!”
“嗯!”
徐章点头,解下大氅,递给身后的王破敌,信步走到书案前坐下,女使提着热茶给徐章倒了一盏。
徐章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许圭来。
模样生的和许贞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看上去更年轻些,脸也确确实实很白净,不过却并不显阴柔,倒是有几分儒雅之气。
幸好。
徐章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自家妹妹眼睛还没瞎,看上的不是那种小白脸。
倒是许圭,看着打量自己的徐章,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尤其是想起徐章的履历,以及在南边关于徐章的传闻,许圭的内心更是忐忑。
“听文府上的管事儿说徐侯今日忙于公务,怎么有空来看学生了?”许圭将姿态放得极低。
虽然两家已经初步定了下儿女们的亲事,就差正式过礼了。
若非是担心徐青山和洪氏想着要问问徐章的意思,这事儿早就定下了。
虽然自家兄长和徐章关系莫逆,引为知己好友,可许圭在徐章的面前,却还是难免紧张。
“你兄长既然把你托付给我,那我便要尽到责任,近几日你且先留在府上读书,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以来问我。”
“我岳家哪里,有一个学塾,明日我去找舅兄和岳父说一声,休息几日之后,你便去学塾里头读书吧!”
“学生都听徐侯安排!”许圭恭敬的道。
徐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时辰不早了,夜里头看书对眼睛不好,早些休息吧,若是想要用功,明日早起便是!”
徐章却并没有回到许圭的问题,喝了一杯茶之后,留下这么几句话,就直接起身离开了。
把许圭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弄明白徐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突然跑过来,话都没说两句,又直接离开了。
在许圭看来,徐章来都来了,至少也要说几句话,或是问问许家的近况,或是考校考校自己的学识。
甚至许圭已经在心底打起了腹稿,该怎么应付徐章的种种‘刁难’。
却没想到,一拳击出打在了棉花上,无处受力。
亲眼看过许圭之后,徐章心底的担忧倒是松了不少,信步回了屋。
明兰正捧着账本看着入神,听见响动,知道是徐章回来,便暂时将目光从账本之上挪开,看向徐章的方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兰也很好奇,徐章特意跑过去一趟,算算时间,该是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徐章的心情不错:“懒得费那功夫了,他若是有心隐藏,心口不一,我便是和他说再多的话,也难发现端倪。”
“这话倒是在理!”明兰深以为然的说:“既如此,那官人打算怎么处置这位许二公子呢?”
徐章道:“能怎么安排,塞到盛家学塾里头跟文举人他们一道进学呗。”
“如此也好。”明兰道:“官人近日公务繁忙,想来也无暇教导许二公子,若是让他去盛家学塾进修,也算是对许大公子有个交代。”
“四嫂可说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盛家?”徐章问道。
“明日一早便去。”
“那正好,夫人顺带把这事儿也给搬了,也省的我再多跑一趟。”
“官人放心,此事就包在妾身身上了。”
徐章拉着明兰走到榻旁坐下,将明兰搂入怀中,柔声说道:“今日饭桌之上,二伯和二婶的话,你就当没有听见,放在心上。”
“嗯!”明兰贴在徐章的胸膛上,轻声应道:“其实二叔和二婶说的也不无道理。”
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及笄之后立即出嫁,没几个月就怀孕的也不在少数。
徐章眼睛一亮,低头看着怀中的明兰:“夫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替为夫生孩子?”
明兰低头默然不语,只搂着徐章,却及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徐章翻身而起,直接便将明兰拦腰抱了起来,走上床榻。
“夫人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为夫也只能倾力相助了。”
红烛帐暖,春宵一刻,何止千金。
······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
岭南的叛乱,并未影响到朝廷的布局。
四月中旬的恩科还是要如期举行。
各地的举子早在二月里就陆陆续续都来到了东京。
稍微慢一些的,因为天气的影响,才拖到了三月才抵京。
许圭老早就被徐章送到了盛家学塾,和文举人他们一道进修苦读,每天早出晚归,夜里头还要秉烛夜读,隔三差五就拿着自己写的文章去找徐章指点。
见许圭如此勤奋,徐章对他的态度也逐渐开始转变,每次的指点也都不遗余力。
三月底的时候,从各地调回东京的官员们也陆陆续续的抵达东京,在吏部登记造册,交接完毕之后,就陆续正式上任了。
许贞是三月二十一日到的东京,从一州知州,变成了掌古今经籍图书、国史实录、天文历数之事的秘书少监。
而且听孙原的意思,似乎有意将许贞调入六部之中,只是碍于许贞的资历不够,又没什么太大的功劳,不能像徐章这些立了大功的一样连升数级,就只能先做个秘书少监过度过度。
岭南那边,顾二也在三月中旬左右,带着大军赶到了岭南,不过岭南的局势却有些不容乐观。
据顾二所言,当地的很多山民都被蛊惑,参加了叛乱,时常借助地形的优势袭扰官军,阻截运输粮草的队伍。
可这些山民们却狡猾得很,只要一见情况不对,就立马遁入山林之中,消失无踪。
岭南山高林密,地势复杂,而且随着天气逐渐转暖,岭南地区开始下起了春雨,春雨绵绵,好似无穷无尽一样,极大的限制了神武军火药的使用,算是斩了神武军的一条臂膀。
顾二甚至在给徐章的私信里头猜测,元昊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在岭南地区再度掀起叛乱,是不是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顾二现在不敢轻动,大军暂时驻扎了下来,他还担心元昊会趁机攻营,抢夺火器营的火器。
看完顾二的心,便是徐章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心惊,若是顾二的猜测都是真的的话,那这个元昊还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把每一步都算的如此透彻,为的就是编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下好套子,等着顾二带着神武军往里头钻。
好让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得到神武军独有的轰天雷的诸般火器。
对此徐章也无可奈何,只能祈求天公作美,让岭南地区的雨水暂时停上一停。
······
二伯和二婶在东京呆了个把月之后,二伯放心不下家里,便提出了回宥阳的打算,可惜却遭到了傅氏的严词拒绝。
傅氏铁了心,非得在东京待着,等到徐文凯旋而归。
徐青禄也有些犹豫,一方面担心家里,一方面担心徐文。
权衡再三之后,徐青禄决定自己先行一步回宥阳,打理家里的产业,把傅氏留在东京,等徐文回来。
同时也把淑兰和两个孙儿留了下来,既可以陪着傅氏,又能让淑兰和盛家二房的亲人们多待一段时日。
三月二十三日清晨,明兰带着淑兰和傅氏,在汴河码头送走了徐青禄。
于此同时,大理寺的忙碌总算是告一段落了,那些个主犯们早就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和逆王有过牵连的从犯,如今朝中上下都忙着恩科的事情,这事儿也就只能暂时往后压一压了。
徐章反正是不着急,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该提审的也都提审了,相应的卷宗都暂时封存了起来,就等着曹太后一声令下,命人继续彻查逆王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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