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清亮通透的雪光映照里, 灵麓努力地踮起爪子，将小翅膀伸得高高的，去摸晏容的脸。
他看不见晏容, 却好似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像是生来便看得懂对方与世界的抗争，与自我的抗争，所有的隐忍和自责, 沉默和遗憾，痛苦和孤独, 失望和坚持。
小胖啾有一个很复杂的爸爸。
可灵麓并不觉得晏容很难懂。
虽然很多时候，小胖啾不太懂晏容在想什么，但他本能地可以感知到这个男人的情绪。
从晏容捏住他的翅膀, 把他从火山里抱出来的那一刻, 他们就建立了某种独特的、不可取代的联系。
晏容是一个隐忍的男人, 情绪不外露, 只要他不说, 别人就很难感知到。星际尝试了解他的人很多, 真正熟知一切的却很少。
灵麓是离他最近的, 巴掌大的一只雏鸟, 从一开始就被看进了眼里, 得到了特权, 被放任了, 懵懵懂懂地在男人怀里四处走, 拥有足够的自由和爱护，走着走着觉得冷了, 就把自己塞进男人的心口, 从此就不出来了。
因为栖息在心脏, 与生命相联结，所以不能动也不能失去，除非晏容死去。
柔软温热的羽毛在男人俊美的侧脸上轻轻摩挲，有时候用的力气大了些，还会滑到耳根处，但他安抚地非常认真，一发现位置不对，就乖乖地挪回来，继续一下一下地摸，摸完了，还小大人似的拍一拍，边拍边学着大人们哄他的语气，啾啾道:
“麓麓哄哄爸爸，啾。”
“哄爸爸，拍一拍，爸爸就不难过了啾。”
“摸摸，伤心都飞走了。”
其实是很老套的说辞，可是他说得很用心，圆溜溜的眸子里，瞳仁晶莹透亮，又黑又干净，带着这世间最纯粹的爱和关怀。
晏容始终配合地低着头，稍稍俯身，让小胖啾能够摸到。
他没有说话，深深的黑眸里光影明明灭灭，偶尔能窥见安静的一片深海，细碎的微光沉沉浮浮，似乎所有挣扎在过往时间长河里的记忆，都在此刻软乎乎、热腾腾的拍抚里逐渐化开、沉寂，最终消散在清晨充满稚气的一串鸟叫声里。
男人伸出了手，很小心地抚了抚小胖啾头上毛绒绒的羽毛，指腹轻轻擦过那双明亮的眸子，反反复复地摩挲眼角，眷恋而轻柔。
最后，他把灵麓拥到了怀里，抱到了膝盖上坐着，哑声道:“晏容会好起来。麓麓相信我。”
他第一次在说话的时候提到自己的名字，用这样的自称，仿佛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来审视自我，可这样却显得更加冷静，甚至是平静，就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小胖啾却不怎么满意，摇了摇头，翅膀尖抵着男人的胸口，戳了戳，疑惑地啾啾。
“啾，爸爸不就是晏容嘛？要爸爸好起来。”
小胖啾夸张地举起小翅膀，做出一个向上的姿势。
这是他最近在练的儿歌舞蹈动作:早晨起来，拥抱太阳。
晏容低声笑了一笑，答应下来，重复道:“好，我会好起来。”
他应得慎重了，灵麓才满意地点点小脑袋，小翅膀懒洋洋地一摊，整只啾往男人怀里窝进去，调皮地扭来扭去。
以前有时候住在毛绒绒的鸟窝里，小胖啾也特别喜欢这样扭，因为羽毛蹭到同样软乎乎的垫子，会很舒服。
晏容穿着军服，纽扣坚硬，皮带冰凉，胸肌腹肌也一样硬邦邦的，其实蹭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小胖啾有时候还会被磕到，但他就是乐此不疲地蹭。
往往蹭个几分钟，才会消停下来，小脑袋垂着打呼噜，小翅膀也懒懒地搭在一边，摊成一团咸啾。
晏容没有阻止他，只是再次看向不远处的虚拟影像，郑重道:
“大家的祝福我都收到了，劝告也都听进去了。以前的问题，以后不会再出现。”
“谢谢长久以来的关心和惦念。”
他答得很简洁，很公式化，看起来甚至像官方说辞。可认识他很久的人都知道，这就是极为认真的表现了。
“众所周知，晏容的官方通告，都会实现。”
“爷青结，男神又站起来了！”
……
最后这句话是个晏容的骨灰级男友粉喊的，吼得有些大声，连摊着撒娇的小胖啾都被唬得抖了抖，睁开了眼。
灵麓迷茫地抬起头，才看到对面眼眶红红的养啾人。
“啾啾，啾爸爸怎么哭了？”
“啾妈妈也掉眼泪……”
灵麓有些担心地收好小翅膀，坐端正了，细声细气地啾啾。
养啾人被他这么一问，都回过神来，抬手擦了擦眼泪，笑呵呵地跟他说话。
“都是麓麓太可爱了，妈妈才感动哭了。”
“啾，那麓麓以后不卖萌。”小胖啾认真地承诺。
“不不不，要是你不卖萌了，连爸爸们也要哭了。宝贝，妈妈们那是口是心非，她们巴不得你天天撒娇。”
“啾？那为什么哭哭？”灵麓不安地用翅膀搓自己的肚子，结果被小棉袄挡住了，只能搓棉袄上的毛线球。
养啾人一听这话，顿时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哄啾。
“因为，晏容爸爸总是不治病，我们很伤心。如果，麓麓能让爸爸接受我们的精神力治疗，我们就不会急哭了！”
“啾？”小胖啾闻言，忙不迭地扭过小身子，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
晏容忙抬手扶着他站稳，随即侧头瞥了一眼虚拟影像里目光殷切的人，到底是没有开口戳破什么。
小胖啾一站稳就扑到了男人怀里，翅膀跟着搭在晏容的脖子上，很努力地抱住，整只啾也跟着跳了跳，着急地啾啾问:
“啾！爸爸不治病嘛？”
“……”晏容撸了把啾毛，不吭声。
小胖啾可不管大人沉不沉默，他气呼呼地把小脑袋挨过去，圆圆的眼睛明明就瞅着空气，却生生做出了已经看到人的架势，一本正经地啾啾叫唤。
“爸爸要看医生，啾！”
“□□神力就会好，就要吃，不能不听话！”
小翅膀啪啪啪地拍男人的脖子。
晏容被拍得无奈，轻轻捏住了小胖啾的喙，唬道:“麓麓就相信他们说的？要是我说不是这样呢？”
“啾？”小胖啾顿时卡壳，扭头去瞅养啾人，试图寻求帮助。
然而，在养啾人那边，他们现在是能清楚地看到晏容抱着灵麓的，并不像小胖啾一样只能看到空气，所以，这会儿被萌得心肝儿颤的养啾人正咔咔咔疯狂截屏，就想留住这难得的世纪同框。
见啾家长们不理自己，灵麓迷茫地眨了眨眼，又看回晏容，小声啾啾:“啾，不是不相信爸爸。”
他有些为难地戳了戳自己的小心脏，又戳了戳晏容的，委屈巴巴地啾啾嘟囔起来。
“爸爸要是生病了，不好，就不能陪麓麓长大了啾。”
“麓麓还要当很久很久的崽，啾，爸爸不能变老，也不能生病。”
“要一直这样才好。”
“啾，等麓麓长大。”
小胖啾的叫声听起来有些低落，也难得地有点沮丧，啾完就蹭到晏容怀里，小脑袋埋在脖颈处，依恋地窝着。
晏容便收了逗他的心思，抬手将啾抱好，安慰地拍了拍，低声开口，妥协道:“他们说的没有错，只要有足够的精神力，我就能好起来。”
“以后听麓麓的好不好？”
“啾，那你发誓。”小胖啾小声啾啾。
“嗯，我发誓，我保证，半年内治好自己，这样好不好？”晏容轻声哄啾。
这个时候，似乎只要灵麓安心，只要小胖啾不再难过，让晏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他在灵麓这里，总是没有一点身为大人的自觉，好像无论过了多久，也依旧是这个模样。
小胖啾如愿听到了承诺，本是黯淡的双眸便渐渐亮起来了，小脑瓜跟着点了点，欢快地啾啾啾。
一只小爪子调皮地晃了晃，踢到了男人的腹肌，又荡回去，来回晃了几次，被晏容抓住了，握在手心里，套上了小袜子，才不再乱动。
晏容这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胖啾竟背着他偷偷把鞋子和袜子蹬掉了，便抓住啾重新穿好。
灵麓不太喜欢穿这个，啾啾啾地踢爪子，但还是被穿上了。
虽然小鞋子小袜子很漂亮，但爪子不能踩到雪，不好玩。
晏容却觉得雪地太凉了，不让他去踩。
一人一啾讨价还价了半天，小胖啾还是妥协了，因为晏容唬他说，光着爪子踩雪地，久了会长冻疮。
其实是不会长的，要不然他在地球冻那么久，早就长了。但灵麓是小崽子，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他还是比较怕疼。
对面的养啾人们听了半天，心知肚明，却都没有拆穿晏容。
不管怎么说，晏容今天什么都答应了，是好事，他们就不拆台了。
而且，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麓麓，你今天晚上就要出发了，难道不应该带上妈妈吗qaq”
“就是啊麓麓，爷爷一个人留在星际，很孤单的。”
“啾宝，爸爸可以去帮你铲雪啊！带上爸爸吧！”
……
“啾……”小胖啾被问了半天，也觉得很舍不得，“可是爸爸说，麓麓去地球什么都带不了。”
“？？？那宝贝不就要白手起家了？这河狸吗？”
“不行，麓麓难道要挨饿受冻？”
“疯狂滴滴晏容！”
……
正在做准备工作的男人闻言，抬起头，想了想才道:“最初，众筹app于你们而言，就是个养成app，所以，它在地球上，也只能是养成app。”
“？？？这些文字，分开我都懂，合起来怎么看不懂？”
“是哪种养成app？”
“咳，我猜，就是氪精神力养啾吧。”许酒忽然发言了，“应该是以后只能远程养啾的意思，麓麓缺什么，就给他买。”
“嘶！这么一说，突然带感？”
“嘿嘿嘿，那我可以给麓麓买一台星际挖掘机吗？一铲子一个地球人那种。”
“啊这……万一准头不好，铲歪了，不就缺胳膊断腿？”
“算了算了，还是看情况再买吧，鬼知道他们是不是埋在土里，都要挖了，我猜考古队那些道具都能用上。”
“《一亿年后，我用铲子挖出了曾经的娱乐圈顶流祖先，人人惊叹》”
“错了，麓麓先挖许老，所以是挖出了曾经的科学巨佬。”
“那问题来了，挖出来之后，如果天梯还没建起来，怎么把人送进空中医院？”
“或许，热气球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