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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偶遇
    梅素素接过几张契纸小心翼翼的折好了,这半夜月来喝酒喝得差点儿让她整个人虚脱掉,她酒量本就不怎么样,酒品却是没的说,喝多了只安静坐着,这几次却是借故装疯卖傻的签了好几份契约,说实话,她心里是很忐忑的,所以除了给陆玉璇的那份没有做手脚以外,别的都做了手脚。

    例如铺子,本不是她自己的,她却说是整间铺子,这样大的出入与错误,这契纸便是不作数的。

    房屋的契约也不对,她家本是莲花巷十五号,她写的却是莲蓬巷十五号,且不说京城没有这么一条巷子,便是这房子也不对,本是两进占地一亩多的房子,契纸上写的可是占地足足三亩,这么大的地皮,盖个宽敞的带花园子的三进院落绰绰有余,便是盖上个四进的院落也不显拥挤。更何况这契纸上连见证的中人也没有,也是做不得数的。

    当初从武穆侯府回来,她左思右想的觉得不对,后来陆玉璇过来找她将这边作坊的租赁契约签下,两人分别按上指印之际,她恍然明白了过来。

    可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白氏惦记着的呢?

    梅素素不知。

    可是也不能就此坐以待毙,所以她将自己所有值得让人去骗,去惦记的东西都想了一遍,再加上那日江平儿与闻人礼说的话,她将目标锁定在了她自己,房子,铺子三样上头。

    而这三样,除了她自己不能出岔子,别的就算丢了,日后也可赚回来,只不过日后的日子会辛苦一些罢了。

    东西是找到了,可是解决的法子呢?

    那日她是与江平儿喝了酒才引起的,那么这个结也要从酒上头去解。

    她这些借酒日子与众人签下许多稀奇古怪的契约,便是想着自己酒后喜欢乱签东西的事情传出去之后,若是白氏或者江平儿手里拿出什么东西来,大家也都知道这是做不得数的。

    没想到,今日白氏亲自送上门来了,而且李家的也很是及时的将这事情说了出来,最最主要的便是,素心将契约带在了身上。

    这一环扣一环,若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她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当然她最怕的就是白氏已经去官府上了档,自己一旦成为闻人礼的妾侍,只怕这事儿就铁板钉钉了。

    梅素素低头看着手中的卖身契,那字迹是江平儿的,工整娟秀,带着一股子风尘味儿,指印端端正正的按在自己的名字之上。

    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盯着手上的卖身契看了许久方才缓缓折起。

    一旁探出一只白玉素手来,手上举着一只火折子,梅素素顺着这只手看去,却是素心正对着她笑,见她看过去,便比划了手势来:

    “快快将东西烧了吧。”

    梅素素感激一笑,将卖身契又摊开来,凑近火折子上突突的火苗点燃了,眼看着卖身契烧了起来,她却不松手,只盯着那火苗看。

    一旁的林椘这时赶紧过来将卖身契夺了过去,扔到地上,道:

    “小心些,也不怕烧到你自己。”

    梅素素对他笑了笑,垂了头不言语,刚刚真是凶险万分呢。

    眼看着地上的几张契纸已然烧成灰了,一丝纸片都没留下,她方才抬首打算与陆玉璇说话,却发现这人差不多都散了,自己身边只站着林椘,不禁纳闷道:

    “人呢?”

    林椘答非所问:

    “你没事儿吧?”

    刚刚的事情太过突然,他不明白状况便没有贸贸然上前来,现在看来,这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梅素素摇摇头,道: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走吧,赶紧进去招呼客人去吧。”

    两人转身进了铺子,不远处,两队人马盯着这边热热闹闹的铺子却是对上了。

    对面茶楼的二楼,陆博丢下一枚银子站起身来,看了闻人礼一眼,道:

    “你……”

    这一个字出口,下面的话却又说不出来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陆博也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不过闻人礼却是懂了,遂点了头,转头又看向对面那淋漓尽致带着几分飞扬洒脱与几分杀气的两个字,纳闷道:

    “你何时找我父亲要的字?他也肯给你写?”

    武穆侯往外送的字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偏生那几家俱都在边关,不可能与梅素素搭上线,闻人礼自己又没有送过,思来想去,便只能是有机会接触到武穆侯的陆博了。

    陆博摸摸鼻子得意的笑了起来:

    “这是我从武穆侯的折子上与早年留在宫中的书画上找到的。”

    闻人礼闻言又去看对面的匾额,看了一会儿方才看出点门道来,不禁失笑道:

    “你便是要找,也要找一个时间写的啊。这‘梅’字杀气凛然,定是父亲年轻时候所书。‘妆’字稍微圆润一些,却更加洒脱,定是父亲春风得意那几年所书。而最后的拓拔含蓄内敛,气势收而不放,定是这两年所书。回头书法大家一看便看出这其中的门道来了。”

    闻人礼身为人子,又常常出入武穆侯的书房,看过武穆侯各个时期的札记,自是对自家父亲的字体各个时期的风格很是清楚。不过若是书法大家看到这字,便会只觉的有些不伦不类起来,定然想不透这是一个人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所写,而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诉说了这人一辈子的经历。

    陆博叹道:

    “我若是真的为这家铺子求字去,武穆侯定会拿着方天画戟将我打出去。”

    武穆侯的拿手武器便是方天画戟,他最是宝贝不过了,不过若是气急了说不得真的会拿着宝贝方天画戟追打人去。

    曾经被方天画戟追打无数次的闻人礼失笑的摇摇头,随着陆博下楼去。

    两人刚刚步出茶馆,转身就看到了两人从酒楼里出来。

    那个即便坐在轮椅上,看似与人低了一截,却是走到哪里都不会让人忽视,小看的陈凌,与眉目飞扬跋扈的二皇子站在隔壁酒楼门前,看着对面门庭若市的梅妆。

    二皇子目光阴沉的看着对面,陈凌不过看了一眼就转过了目光看向隔壁刚刚出来的陆博,他见对方看过来,笑着拱手道:

    “大皇子。”

    二皇子闻言转过头来,看到陆博走过来,他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

    陆博与闻人礼走到二皇子跟前,陆博对二皇子点了点头:

    “二弟。”

    闻人礼躬身道:

    “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不耐的点了下头算作招呼,又转头看向对面。

    陆博见状笑道:

    “怎么?二弟与那家的主人家认识?”

    二皇子撇了陆博一眼,道:

    “我不过好奇武穆侯的字怎么会挂在上头。”

    对面那家铺子是他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这铺子的地段好,若是开上一家酒楼,说不得会为他带来多少收益,又会带来多大的好处。但是这铺子他多次让身边的人去找这铺子的主人家商量,却都买不下来,便是租也租不下来。

    三番四次后二皇子让人动了手,结果派过去的人都折在了里面。二皇子这才知道这人后头之人不会简单了,遂歇了心思,可是谁知如今这铺子竟然让梅素素给租了去!

    二皇子越想越觉得胸中郁气难解。

    陆博看着二皇子的脸色,忽然心中一动,笑道:

    “我与这梅妆的主人认识,还欠着人家一份人情。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欠人人情的好,是以便去求了这幅字来。”

    陆博用了一个‘求’字,转头看向匾额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怜惜之意,这点儿意思落在二皇子便是另一番滋味了。他看着梅妆里头梅素素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心头忽然起了一丝念头出来。

    梅素素此时却是不知,她刚刚逃离了狼窝,又入了虎穴,还是一山二虎之势,她这夹在中间的到底是小猎物还是猎人支下的诱捕猎物的陷阱,亦或者是主宰了这次狩猎之行的猎物?

    此时她还不知,自己已然陷入层层阴谋利用之中。

    这世上除了父母之外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若是有人无事献殷勤,那真是非奸即盗了。

    梅素素招呼着客人,眼睛不时的看向门楣上方匾额的方向,她总觉得心中惴惴的,似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又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了,定是自己大病初愈,又兼之忙碌的原因。

    自我说服了好一会儿,梅素素的心方才放回了肚子里。她又送走一位客人,看到聂顺在门口与账房记账,便过去对聂顺低声道:

    “回头把这匾额收起来吧。太惹眼了。”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聂顺也知道,更何况他们今日已然很风光了,周围的人也都知道这里是武穆侯罩着的,谁敢过来生事?目的已然达到了,这匾额还是摘下来仔细保存的好,免得回头出什么纰漏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你放心吧,今日关张之前便将它收起来。这不挂外面挂在三楼可好?”

    聂顺答应的爽快,却又觉得这东西放着不用可惜了,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