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是忧思过重,病人心事极重,心病还需心药医啊!”大夫不满自己的医术被质疑,板了脸重重提点了,“晕倒或许是有心事。我开两剂方子先吃着吧。心病,到底不是药物可以医治的。”
大夫起身出去外面开药,梅叔拿了药方对梅婶儿道:
“我跟着大夫去抓药,你看好了小姐。”
梅婶儿又想起来跑出去的林椘:
“你去找找椘哥儿,这么晚了他在外头我也不放心。”
“我抓药回来就去找他。”
梅叔拿着药方匆匆跟着大夫走了。
等着药抓回来,竟然在门口看到了林椘,梅叔快走几步见林椘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又是满身的酒气,就皱了眉头呵斥道:
“你怎么在这里?去喝酒了?小姐担心你的都晕倒了!你还出去喝酒!快给我进去!”
“素素晕倒了?”
林椘跳了起来,推开门就往内院跑,他风风火火的推开梅素素的房门看到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梅素素就扑了过去。
“素素,素素……”
像是怕惊醒了她,却又怕她一睡不起,林椘小心翼翼的唤着她的名字。
梅婶儿闻到那漫天的酒味儿忙去拉林椘:
“你这是喝了多少?快去洗洗!小心别熏到了小姐!”
林椘这才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因着喝多了,酒撒了一身,他连忙站了起来扭头就往外跑,也不回自己的房里,就到厨房旁边的井边,脱了衣服拎起一桶水就往头上浇。
梅叔刚把药煎上,听到动静出来,看到林椘那副样子就气的跳脚: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做什么!小姐病了,你还要闹什么!这凉水浇上去,是要我们老两口照顾两个病人吗!”
林椘对梅叔的话充耳不闻,将桶扔进井里,听着那“噗通”声响起就拉起了绳子,这口井没有上轱辘,日常吃水都是一桶一桶往上拎,林椘虽然也是个半大小伙子了,可是对打水的事情梅叔梅婶儿是从来没叫过他,他也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本以为很轻松的事情,此刻他竟是再三都拉不上这一桶水来。
梅叔在一旁看不过去,两步迈过来,抓住了绳子三两下就把水拎了上来,看林椘一副不受教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就将那一桶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前一桶水在井边放了大半天了,不是那么凉,这一桶刚刚从井里拎上来的水却是冰凉透骨,这么一桶水兜头淋下来,林椘打了个冷颤,人也清醒了不少。
看着气的身子直发抖的梅叔,林椘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抱头痛哭起来。
他的心里也是极苦的。
自己的娘丢下了自己带着小姐逃命去了,留他一个人在京城,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一年两年过去,二皇子那边仍然不放过的找人。
最初他害怕二皇子找过来,等着确定二皇子不知道这处宅子之后,他又担心起了远逃的娘和梅素素,他娘那个时候可是受着伤的!等过了半年,辗转得到消息娘重伤没了。
他整整哭了半个月。
他怨,他恨。
可是,他能恨自己娘拼了命都要去救人吗?
不能,当年不是梅素素的母亲,自己和娘亲早就没命了,哪儿还能够好吃好喝的过上这么多年?自己还有机会参加科考?
他能怨谁?能恨谁?
自然只有二皇子。
他也想过法子搜寻二皇子的罪证,只是每每找不到机会。
如今梅素素回来了,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见到了二皇子,那么轻而易举的就知道了二皇子与陈府勾结,甚至还有可能掌握了太医院,林椘方才知道,不是自己找不到机会去搜寻罪证。
而是他懦夫!
他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
深夜。
“啧,怎么病了?”
陆博一身白衣站在梅素素的床前,在看到她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右手时皱了一下眉头,他转头看了一眼在一旁打了地铺的梅婶儿,俯身点了梅婶儿的睡穴,这才坐在了床前拉起了梅素素的右手将纱布解开,看到上面撒的一层药粉,陆博摇了摇头,拿了帕子将药粉擦干净,从怀里掏出一个粉彩桃花细瓷瓶来细细的撒在伤口上。
撒完了药粉,他又看到了放在床头的一个瓷盒,打开一看,他就皱了眉头,喃喃自语道:
“这东西怎么能好用?算了,便宜你了。”
陆博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粉彩桃花瓷盒来,连同刚才的粉彩桃花细瓷瓶子一同放到了梅素素的床头。
这一切都做完了,陆博盯着梅素素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头的小几上拿了茶壶,掀开一看,是白水,便在倒了一些水在茶碗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细颈粉彩瓷瓶出来,他拔了瓶塞子倒了一些粉末在茶碗里。
他从袖袋里摸出一方绣了桃花的帕子来,看了看又极为舍不得的塞回了袖袋里,然后撩起梅素素的裙子抓住她的衬裙“刺啦”一声,撕下来一长截布条来。
陆博又极为小心翼翼的将梅素素的裙子恢复原样,然后用那布条沾了水,板过梅素素的脸就擦了起来。
一碗清水从粉色变为红色,再到最后的赤红,最终,被染成红色的白布条被扔到了茶碗里。
眉似远山如画,肤细腻如凝脂,唇似雪里红梅。
“啧啧,原来这么美啊!”
陆博惋惜的看着梅素素绝美的脸庞,最后发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他跳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可不会化妆啊!就是画画也不会啊!”
转头再看梅素素,陆博挠了挠头,算了,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跑吧!
陆博推开了窗户,一脚都踏在了窗棂上,又想起了什么回到了床前,摸着梅素素发烫的额头,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粉彩桃花天球瓶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来,捏开梅素素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然后一抬梅素素的下巴见她吞了下去,他方才将天球瓶又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还拍了拍,一抬头,他似乎看到梅素素的睫毛颤了颤,赶忙转身翻了窗户跑了。
翌日。
梅婶儿一觉醒来是神清气爽,年纪大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失眠的症状,夜里更是容易惊醒,她倒真是许久没有这样一夜到天明了。
她转头看到梅素素已经醒来了,连忙翻身起来跑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好,还好,烧已经退了,小姐可饿了?我这就去给小姐做吃的。”
“好。”
梅素素双目无神的盯着帐子顶应了一声,手心里的粉彩桃花瓷瓶咯的掌心生疼。
等梅婶儿出去了,她又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才起身去梳洗,换了一身衣服,那被撕了一截的衬裙她似乎没有看见,换下来便直接塞到了箱子底。
梅素素醒来的消息林椘很快就知道了,他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门口,却又犹豫着不敢进去。
梅素素梳洗出来就看到林椘呆站在门口,她似乎忘记了昨天的不快,走到门口笑盈盈的看着林椘,道:
“椘大哥怎么不进去?”
林椘不敢看梅素素,低了头:
“我把你官媒的差事给退了。”
梅素素愣了愣,笑道:
“退了也好。我想到了别的赚钱法子,只是这需要椘大哥帮忙。”
“什么法子?”听到梅素素需要自己帮忙,林椘立时便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满脸的颓丧一扫而空:“怎么帮忙?你说!你说!”
梅素素侧身让林椘进去,又亲手给林椘倒了茶,方说道:“第一,椘大哥要去学里,不许再说什么不上学的话。”见林椘要反驳,梅素素立刻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语:“椘大哥你听我说!我们今后还要在京城生活,在这里,没有点势力,一点背景是生活不下去的。所以椘大哥一定要参加科考,只要椘大哥当了官,就没有敢欺负我们了。到时候就算京城立足不下去,椘大哥也可以带着我和梅婶儿,梅叔寻一个外地的缺,去当一地的父母官也好。”
她这是在暗示我吗?
林椘的心思一下子便活泛了起来,双眼炙热的看着梅素素。
梅素素毫无所查,继续说道:
“这第二,椘大哥不是有一个经商的朋友吗?我们没有什么本钱,只能跟人一起开一个胭脂铺子。另外有钱也不是全部,还要再拉上一个有势的。我认识镇国将军陆将军的女儿,夫家姓陈,公公是上直卫指挥使,而她的夫君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不过在这京城的巡城司也是可以说上话的,这对于我们一个胭脂铺子来说足够了。最重要的是她家有一处花园子,我出配方,椘大哥的朋友负责管铺子,陈太太与我负责联系那些名门闺秀来购买。”
林椘听了只觉得这个主意好:
“我这就去找他商量一下。”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只是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
“他昨日里跟我喝酒,竟是喝的烂醉了,这个时候应该还没起来呢。我还是下午问他吧。”
梅素素没有追究他喝酒的事情,只道:
“那么学里的事情呢?今儿个椘大哥不用去学里吗?”
林椘犹豫了一下,看着梅素素的目光又想起了她之前说的话,脸忽然就红了,转身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我去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