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爵闭上眼睛,仓促地离去,却在门边停下,手扶在门上,“下次如果想要阻止朕,你可以换个方式,比如用你枕头下的匕首刺进朕的心口,而不是拿一盆冷水往你自己头上浇。”
看琅琊爵拂袖而去,清平伏在床上,终于泪流满面,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放任她,许是等她回头,就像她等霍凌寒回头,那怕一次次被伤害,还是无法死心,总以为峰回路转,他会知晓她全部的心意。
在这一刻,看着琅琊爵,清平才知道,有些人她已经永远不必再等。
只是那匕首,并非为琅琊爵准备的,而是为她知道,她这一生要过太多的身不由己,但至少可以选择什么时候死。
经过这次变故,册后一事不得不往后推迟,五日后,清平依言让人将地图送到了霍凌寒手中。
是的,她去琅琊爵的书房,只是为了收集她想要的地势图形,好在,从大周到颍京的路她走过一遍,加上琅琊爵琳琅满目的书籍地理、农耕、气候,一应俱全,还有琅琊国大抵也知道一战难免,清平甚至还看到过他们摆的山川地理模型,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可已足够,并没有花费她太多的心思。
而这一切,只因为琅琊爵一点也没有防着她。清平一度怀疑是否是计,但所有她看到的都与她亲眼见到和在大周了解到的一模一样,她在琅琊爵身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再被辜负一再地继续信任。所以她每做一件对琅琊爵不利的事情,就觉得在一寸寸杀死自己。
清平原以为琅琊爵震怒后会冷落她,可他没有,他来看她,关于昨天的事,琅琊爵只字不提,就像从没发生过。
两个人说了会话,琅琊爵就走了,看他走出去,清平忽的从床榻上挣扎着起来了,光着脚追了出去。
“琅琊,”清平突然出声叫,叫得突兀,可看到琅琊爵转身笑看她,半分也没让她尴尬,清平倚着门迟疑的问:“你愿意为我放弃天下吗?”
如果注定无法得到幸福,那么,至少她可以给他幸福,总有一个人幸福了,也是好的。
琅琊爵不解的挑了挑眉。
清平心里没有底气,有些欲盖弥彰地解释,“你不要当这帝王,我不做这公主,寻一方山水,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可愿意?”
琅琊爵琉璃色的眼眸深邃地看着清平,良久,一言不发。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朗朗乾坤的帝国,何况在她那样骗了他之后,他没有理由再相信她,清平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我是跟你说着玩的,你去忙吧。”
清平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讷讷地转身,却有力道牢牢扯住了她的衣袖,清平回身,看到琅琊爵抓着她的衣袖,他定定地看着她,须臾,“你说的是真的吗?”
清平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朕若放弃做一个帝王,你便愿意放弃爱他吗?”琅琊爵眸色深深,帝王的威势咄咄逼人,“你真的愿意试着爱朕吗?”
清平郑重其事的点头,没有一点犹豫。
琅琊爵眉眼笑开,一把抱起清平,开心地抱着她打转,高兴得语无伦次,全然不似那满是城府的帝君,倒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浅浅!浅浅!”
琅琊爵埋首在清平的颈窝里,“给朕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真带你走,再也不管这天下姓琅琊还是瑞孙。”
清平皱眉,“半个月太长,十日可好?”
“好,”琅琊爵声音显得很愉悦,“你说的都好。”
这十日,琅琊爵宵衣旰食,同清平甚少见面,他忙得废寝忘食,不曾沾过床,清平知道他这是在部署他离开后政权的交付,偶尔拖着疲惫的身形于夜深人静之时来看清平,却从不吵醒清平,往往只是轻轻的在她额头蜻蜓点水的吻一下,又离去处理政务。
却没看到每次他离开后,清平睁开眼睛,看着那个背影满目忧伤,不安的抱着被子难以入眠。
转眼已是十日,清平这夜对着烛火独坐,摇曳的灯光做着最后的挣扎,窗外寒风呼啸,夜色浓黑,一轮明月孤独地高挂夜空。
琅琊爵轻轻掀开五彩珠帘,看到一个清平身边一个包裹,一向冷厉充满霸道的眼攒满温柔,“浅浅!”
清平起身笑迎,“你来了,我们走吧!”
琅琊爵将一顶白狐裘披在清平身上,甚至往她怀里塞了一个紫金暖炉,将清平手里的包裹背到身后,才拉着清平的手,“我们走。”
先是辇驾出宫,出宫后立时换成一架稀松平常的小马车,高公公看着琅琊爵泪眼迷糊,“陛下等着,等宫里安定后,老奴就赶过去跟陛下会和,在此之前,还请公主殿下照顾好陛下。”
清平乖顺的点头,“好!”
轻车快马沿着官道向着南方飞奔而去,寂静的夜里只剩下车轮咕噜声,清平闭着眼依偎在琅琊爵怀里,心里是安定的,就这样跟着这个男人一辈子浪迹天涯多好,如果他知道真相的时候,还能原谅她。
清平心满意足的构思着蓝图,雀跃地道:“我听说羌国的淮江是人间一绝,璧安国的珈落塔高入云霄,还有北匈的草原很辽阔……”
琅琊爵帮清平将白狐裘往上拉了拉,“好,我会带你去看淮江的水鹤,珈落塔的尘埃,草原上的蒲公英,去所有你听过没去过的地方。”
“那你呢,”清平抬头看着琅琊爵,“你想去哪?”
“我嘛,”琅琊爵宠溺地抚着清平的额发,“我去你在的地方,你在那里,我就去那里。”
清平往琅琊爵怀里拱了拱,忽然懊恼地说:“琅琊,你应该不是喜新厌故的人吧?我都泡家弃夫地跟你跑了,要是你喜新厌旧,那我可怎么办?”
琅琊爵开怀大笑,“现在才想到,是不是太晚了?”
清平恶狠狠地指着琅琊爵,“你要是敢喜新厌旧,我绕不了你!”
琅琊爵揉揉清平的头发,“不会的,你先睡会吧,天亮了就到叙州了,那里的梅花很漂亮,等天亮了我叫你。”
“好,记得要叫我。”清平闭上眼。
琅琊爵看着怀里的女子,充满不舍的眼神,浅浅,我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可是我爱了你这么久,而且会很久很久,我会一直一直爱着你,那怕有一天你跟别的男子在一起了,我还是一如当初地爱着你。
清平醒来的时候看见天色甚好,迷迷糊糊地道:“琅琊,天亮了,怎么没叫我?要是错过叙州的绿萼梅我可不依!”
琅琊爵低头亲了亲清平的额头,“你醒了?”
清平忽然感觉到不对,一点都不颠簸,马车根本就没在前进,清平大惊,“怎么停下来了?我说要看绿萼梅只是说着玩的,你不会是要停车等我醒来看完梅花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