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看了清平一眼,伸出手接了,“还是公主贴心,知道奴婢爱吃这梅花糕,只不过说起梅花糕,最喜欢此物的还是当属九皇子。”
清平不依不饶地笑问:“嬷嬷这是想皇兄了吗?嬷嬷到底是喜欢皇兄多些,我不依!”
说着作势耍赖往苏嬷嬷身上靠去,苏嬷嬷低头扫了一眼素笺,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苏嬷嬷只是神色变了变,便将素笺合着梅花糕放进嘴里,慢慢嚼了下去,在清平耳边轻轻说了句,“敌不动我不动。”
苏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清平闻言心定了定,撒娇的笑道:“嬷嬷果然还是最疼我的!”
“启禀殿下,宴席开始了,请殿下入席!”一个小太监于殿门外喊道。
清平没有退路,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下敛衣整理了下裙裾,去赴宴席。
等坐定,清平对服侍在一边的内侍招了招手,那内侍忙躬身听差遣,清平低声道:“侯爷有伤在身不能饮酒,你且去灌一壶开水来。”
那内侍一阵为难,“这……”
清平笑得和煦如三月拂面春风,让人没法有防备之心,“无妨,你只管去,若有事,我同侯爷自是会一力承当。你帮我们这个忙,我夫妇二人感激你,必然铭记于心。”
霍凌寒扫了一眼清平,没说什么,倒也配合地点了点头。
清平这么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毒酒之事霍凌寒不知,她也无法向他言明,她知道不能喝,可霍凌寒不知道,她是万万不能对霍凌寒置之不理的。
若是有人示警这么做是正确的,若是有人要设计陷害,至多她这举动被捅出来训一顿,借着担心国之栋梁的身体健康,人家总不至于为难霍凌寒这么个大红人的妻子用心良苦,权衡利弊,总是性命比较重要。
那内侍见能卖一个人情给清平公主和当下最炙手可热的侯爷,这侯爷又素来是一诺千金的,也知机会难得,这宫里当差的那个不是聪明人呢,当机立断,讨好地笑道:“奴才这就去!”
等那内侍灌了泉水回来半刻钟后,皇帝才带领着皇后等人浩浩汤汤而来。宴席上吃吃喝喝,君臣一心称颂了下太平盛世,又对霍凌寒等人嘉奖一番,一切正常,可清平始终悬着心,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清平松了一口气。
霍凌寒近在清平身侧,感觉到了她的异样,但现下也不能问什么,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迎上清平一个如释重负明亮的笑,陡然瞥开目光。
两人退出宴席,刚要离去,却有一个内官匆匆而来,“清平公主!冠英侯!请留步!皇上请公主参加宫宴,溧阳公主、景平公主同娘娘一道过去。”
溧阳公主、景平公主跟着各自的母妃过去,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本是庆功宴,并无宫中嫔妃、皇子、公主再开一宴庆贺的道理,清平嘴角的笑就凝在嘴边。
那内官解释道:“自从公主去了公主府,皇上对公主很是想念,前儿还提到早前每年盛夏公主常常做八宝莲子羹,清香滋润,那味道宫中御膳房从没做对过一次。皇后知陛下想念几位公主了,今日虽不是八月,倒也逢十五,皇后娘娘便于御花园设宴,请公主前往。”
皇帝脾胃虚弱,一到夏天就食欲不振,有时御膳难以下咽,往往这个时候看到清平这一碗八宝莲子羹是绝对会龙颜大悦的。
皇帝皇后有旨,两人自然要前往,清平跟苏嬷嬷默默对了一眼,不敢滞留,一行人由内官引路前去赴宴。
内官望了一眼霍凌寒,“侯爷,宣殿有一株兰花开得甚好,不知侯爷要不要去瞧瞧?”
后宫多嫔妃与未出嫁的公主,这宫外男子始终不便往来,霍凌寒看了一眼清平,看出她的不安,“兰花嘛,是要赏的,不过本侯先送公主去。”
那内官也不反对。
霍凌寒同清平并排而行,与内官远远隔开五步,苏嬷嬷几人远远的跟在后头,“能让皇上念念不忘,看来你这八宝莲子羹做得甚好。”
清平摇着扇子,“我这八宝莲子羹倒也没什么秘诀,这里头要将青梅切成丝入料,我不过是这青梅酸甜程度选的好,刚好对了父皇的胃口。”
霍凌寒嘴角含笑,“原来公主还有一手好厨艺,不知我是否有福品尝一二?”
清平笑笑,“侯爷不怕被毒死,我自是很乐意效劳的。”
说笑着,就到了御花园,御花园里宴席已设,熏香袅袅,阵阵清风送来白兰花的香气,沁人心脾。一众婀娜的宫娥娇俏地立在一边,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看到清平跟霍凌寒,宫娥具是羞答答地请安,“参见清平公主、冠英侯!”
随即,一众宫娥静悄悄的退回原位,万籁俱寂,只有晚风一下一下扑打着草木发出错杂的沙沙声。
霍凌寒安抚的看了一眼清平,清平知霍凌寒是在斟酌是否要留下,如今情况不明,清平不想多一个人涉险,“你去吧。”
霍凌寒这才离去了。
清平退居一边等候,半刻钟后,皇帝、皇后,以及几个得宠的嫔妃姗姗而来。其中还有一个眼生的男子,侠骨仙风,神采飘逸。
近来能得近身随侍皇帝的红人,清平只能想到一个人,便是侍御史赵荣,不曾想到掀起帝都腥风血雨的人,竟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清癯有神、超然出尘的男子。他目光轻轻瞥过清平的时候,稍有停顿多看了一眼。
这让清平寒毛一立,清平依礼请安入座,她背直直挺着,看似舒散但聚精会神留意所有的举动,偶尔瞥视的眼神尖锐,充满防备。
在文平枉死之后,清平的心弦就绷紧了,直觉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一个父亲能这样果断残忍处死自己的亲女儿,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
清平不得不严加戒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看似静悄悄的四周也许就潜伏着谁准备下手,看似其乐融融的宴席,却不知谁是这阴谋的幕后主谋,危机四伏,稍有失误,她这条性命只怕就要断送在皇宫里。
皇后温和的看一眼清平,“清平你吃的甚少,可是身子不适?”
清平落落大方一笑,感激地回道:“多谢母后垂念,清平无碍,不过是中午贪嘴多吃了些,有些积食,晚宴只能流口水却不敢吃,真真是受罪!这还得怪母后呢!”
“哦?”皇后轻笑,“这倒是何缘故?”
清平努了努嘴,不着痕迹的将皇后的贤良夸了一遍,“还不是母后怕我吃不惯,将文清宫的厨子都送到我府里,还嘱咐他日日钻研美味佳肴,日日换花样,害我老是吃撑了。”
皇后满是无奈,勾想起清平小时的趣事,“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从前你就老是跟你皇兄抢梅花糕吃。有一日吃多了,吐得七上八下,你皇兄要抱你回宫,你还以为他要抢你手里的梅花糕,直嚷嚷着不许你皇兄碰你的梅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