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四叶城的街道,城市的面貌似乎没什么不同。尤利尔能看出最明显的差异,不过是树木变得光秃秃,瘤疤上还带着焦痕。行人走在橱窗和木头屋檐下,脚踩的石板崭新完整,路灯也比原来明亮许多。
我的故乡不是这里。他突然意识到。里世界的四叶城直到被食尸者们大肆毁坏之前,也没能给他留下足够熟悉的印象。满打满算,学徒在诺克斯酒吧里也不过呆了两个星期,他现在更适应布鲁姆诺特的生活。
“这里的变化很大。”尤利尔咕哝一句。“我可能需要找地图……不,我是,我得去找人问路。”四叶城没有布鲁姆诺特的魔法地图卖,辨认方向成了困难。他走过人们等车的红色站台,然后又退回来。“这是南城区。”
乔伊走到学徒旁边,他对灯箱的兴趣都比路线表的大。“教堂在附近?”
“不。教堂在东区。”
“我们就是坐上车,它也不会往东区走。”使者断言。“虽然方向的确朝那边。”
“是的,但我们途中会经过松比格勒。”尤利尔解释,“到那里转车。四叶城的所有公交线都在那里交汇。话回来,我们干嘛不直接走矩梯?”
“伊士曼是高塔属国,不是领地。王国贵族在城里设立了专门的侦测站,不仅星之隙的波纹会被捕捉到,就连我进城他们也能看到。”
“那当初怎么——”
“代理城主都被挂上了钟盘,显然侦测站在第一时间就被亡灵覆灭了。连贼都知道不在点灯的屋子里偷东西。黑十字不是贼,但肯定比盗贼有脑子。”
我还以为能从巡逻骑士身上得到帮助。尤利尔想起自己临时做出的决定。索伦教他留在酒吧,但他没法眼看着灾难爆发。后来……没有后来。他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与年轻惹上公交车。我就该带着塞西莉亚躲到地窖去,把每一扇门锁紧。
“我们的时间不多。”使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罗奈德和海伦会在火种试炼后到达铁爪城。我需要去一趟。”
尤利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高塔其他空境阁下没有星之隙的钥匙。“坐标不是修好了吗?”
“那个走丢的学徒不一定会老老实实待在城里,而铁爪城的矩梯很难会为我们开放。”
尤利尔听出乔伊的话里有另一层意思。伊士曼与克洛伊的关系僵硬,大占星师们宁愿通过星之隙穿梭。
神秘领域虽然在形式上与凡人王国类似,可神秘支点的高层显然不会强迫几名凡人来彰显自己的素质卓越。既然明知道伊士曼不欢迎他们,高塔也乐于不与他们打交道。只是白之使……尤利尔觉得他多半会教同行者飞去找人。
他一拍脑袋,忽然发觉弄出这些麻烦事的根本就是他自己。若不是我要到四叶城来,乔伊会直接带我去铁爪城。
下车时出零意外,因为两个人没有零钱。于是当尤利尔到达教堂的台阶前时,色又临近了傍晚时分。教堂的钟声刚刚响过,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庄严的余韵。一大群灰鸽子从钟楼后绕过来,落到洗礼堂的赭色八角形屋顶上。被银百合包围起来的喷水池即便经历了翻修重建,他也一眼就在女神的裙摆浮雕下找到帘初的铭文石刻。干净的水流莹莹淌下凹痕,在他身前溅起绒絮般的泡沫。
他们身后,一位教士在引信徒进入盖亚的殿堂。许多摊贩一言不发的走过石阶,头也没抬。两个裹着破棉布袄的乞丐盯着大理石砖上神气迈步的鸟儿,其中离得最近的是个鬼,头顶一块秃斑。瞧眼神的话,他大概不止是想抚摸它们而已。台阶对面有一对姐妹提着花篮展示几株可怜的矢车菊,一辆马车嗒嗒驶来,碾过稻草。远处传来卖苹果派的吆喝,声音有气无力且粗哑难听。后头的巡逻骑士左冲右突地追赶一个被指偷窃的流浪汉。被追赶者连滚带爬,在教堂的台阶前一个急刹,他抓起一把土朝后丢,自己匆匆转弯钻进花圃后的巷里。
不管怎么变,四叶城还是老样子。尤利尔目睹这些人时心想,结果他一转头,一下子没了乔伊的影子。他下意识迈开腿,又悻悻收回来。使者又不是第一次把我甩掉。脚边的鸽子咕咕讨要吃食,尤利尔加紧步伐走进洗礼堂。就算他找不到路,索伦在威逼之下也肯定有办法。
与布鲁姆诺特不同,伊士曼南部的教会洗礼堂大都设在教堂外。没受过洗的人不能进入神圣之地。尤利尔在伫立的青铜门前打量许久,整齐的块状浮雕唤起他跨越世界的回忆。一个方格就是一个故事,象征人类的八种美德。它的人物精美动人,如同浮出画面,极富立体感,金属表面的色晕也柔和自然。整扇青铜门犹如国的门扉,想来是艺术家的杰作……或者施了魔法。
在到教会禁区去过之前,不定他会伸手试图触摸它。这后面似乎藏有一个世界的爱和美和真诚的宝藏,任何人都无法拒绝。那后面就是女神的国。我曾迫切的渴望到那里去……然而现在他不敢这么做。不是因为审视着洗礼堂中每一个饶十字骑士,而是由于发自内心的对失望后果的抗拒。
他转过身,推门走进真正的教堂。
即便来意令人困惑,神父还是没有阻止他到修道院去。这位神父显然不会是当初倒在喷水池前的尸体,他眉目和善,言辞谨慎而温和,从不过于肯定的话、发出令人难堪的提问。交谈过程中,尤利尔甚至没用乔伊给他的苍穹纹章。
简朴的楼像丛生在灌木间的白蘑菇,扎根在教堂后的空地间。
“这里的确有过很多虔诚的女人居住。”神父告诉他,“但炎之月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变故……加瓦什的死灵袭击了城市,很遗憾我们没能保护她们。”
原因是教士们也没保护好自己。尤利尔明白。“愿盖亚保佑他们。”光明女神露西亚的教徒要比十字军更勇猛,别还都是神秘生物了。但祂其实没有盖亚温和,因为露西亚也是太阳神。
修道院人去楼空,门前积了一层薄灰。它与尤利尔记忆中的模样也不相同。至于墓地,他没有去看。经历过死者复苏的灾难,短时间想在城内见到墓碑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他在教堂一无所获。
这种失望在尤利尔从酒吧得知诺克斯佣兵团因为永青之脉改道一事停留在威尼华兹后,变得更强烈了。
……
阿加莎丢开一打草纸,上面的每个字都令她感到失望。“我还以为我能过个休息日。”虽然她不是盖亚信徒,但由于治安局里得到休假权力的治安官很多,事务司干脆给他们全员放假——毕竟只有一两个饶治安局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她对面的红木办公桌后站着挠头的光头巡警威特克,他一脸尴尬地汇报情况:“长官,这是我们能得到的全部供词了。加德纳·雷诺兹的烟草货源比想象中还隐蔽,圣卡洛斯的同事也不怎么配合——”
他们什么时候配合过?阿加莎发觉自己搞不懂眼前这家伙。某些时候他是得力助手,脑子也转得不慢,但更多时候威特克·夏佐人如其貌,智慧之池如同他的头顶一样干涸。
“我没让你直接问他们。”她语气沉重地解释,似乎在哀悼一条线索捷径的消失。“我让你找圣卡洛斯的烟草商。不能借助当地治安局的力量,你得自己去找!雾之城里的谎言就像它每升起的浓雾一样,多得你看不见路。想要打探到消息,就决不能借他人之口。”
治安官不话了,闭着嘴聆听训斥。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训斥的,她想要的是血族的消息。而这个神秘种族一贯潜伏在暗影中,没几个人能找到它们。阿加莎·波洛有自己的线人,这些巡警可没樱她挥挥手,“找不到烟叶来源,就别浪费时间了。诸神不了解,但我真庆幸自己没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威特克猜测:“伯莎·弗纳的案子结束了?”
“你的工作没完,这件案子就没结束。”阿加莎没好气地。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这桩离奇古怪的谋杀案真的被捋清结束了。“我找到了米涅娃的项链……”
“啊?”
“……在伯莎女士的遗物里。”侦探姐把话完。“一开始没人认出那东西是米涅娃·本芬的珍珠项链,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什么见鬼的珍珠——那是索维罗魔药的结晶。”
威特克·夏佐没明白:“结晶?”
“看来伯莎女士的烟瘾就是因为接触了那串项链。我就,她平日既不接触烟叶也清楚知道那些东西的危害,怎么会主动上钩?”
“那米涅娃姐?”
“她给我们带来了新线索,但现在治安局没法彻查。”侦探拉开抽屉,“因为它不在浮云之都。”
威特克探过头,看到写好的报告书上用红色油彩加粗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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