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少的灵柩刚刚进入平州境内,距离北疆颍州最少还有六七日的路程,而并肩王薨的传言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北疆二十七府之中传递着。
愈传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起初并没有人相信这则传言,百姓们反而把带回来这则消息,并且大肆传扬的人给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遭受了不白之冤的人告到官府之后,非但没有得以伸冤,又是五大板给伺候上了。
所有人都认为是这些人在诅咒柳明志,必须严惩一顿。
并肩王今年才多大年龄,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也不过出了三四个春秋而已,可谓正直春秋鼎盛之际。
并肩王薨逝,怎么可能。
你老子没了,并肩王也不会薨逝
百姓们不相信,二十七府的官员更是不会相信。
毕竟并肩王大病痊愈之后,还在最后休沐之期的前一天召集了北疆各地的封疆大吏探讨了一下大雪不断,百姓民房是否安稳的事情。
后来并肩王奉旨回京,筹办当今天子立后事宜的车架北疆多少百姓在路上可是亲眼所见,并肩王在路上遇见百姓出车打招呼的矫健身影,各地州府的百姓跟驿站官员,都能证明并肩王身体安然无恙
前后相差不过十几天的光景。
并肩王无端端的就薨逝了,这怎么可能
若非大龙律所在,纵然官府不出面,那些第一个将消息带回自己家乡的人怕是也得死在百姓的乱拳之下。
敢诅咒并肩王薨逝,只是挨了一顿拳脚加几下板子,你就知足吧
然而在柳明志的灵柩穿过了平州之后,事情逐渐的发生了转变。
越来越多的赶路回乡的百姓跟最后回程的行商,在官道之上看到了高悬白绫的并肩王旗号的旌旗跟全部缟素的亲兵将士,一场轩然大波席卷在北疆二十七府的大地之上。
一则忻州总督传书忻州刺史罗瑞之后的消息流传了起来。
并肩王柳明志薨逝于进京路上,于风云渡撒手人寰,车架回程,在忻州驿站入棺起灵的传言以势不可挡的风头席卷开来。
事态愈演愈烈,已经由不得北疆官员跟百姓们不相信了。
一时间,通往颍州的官道之上,每一处州府的官道两侧都汇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
不亲眼目睹,他们还是不相信并肩王薨逝了。
然而当百姓们亲眼看到亲兵将士一身缟素,旗幡悬白的车架之时,顿时红了眼眶。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并肩王真的与进京路上突然薨逝了。
北疆各地州府的官员,心神激变,不但彼此之间信鸽来往不断,传往京师的金雕传书跟加急快马也是络绎不绝。
鄞州,平州官道交界界碑旁边。
孙明峰跟数千将士望着车架后官道上,自平州一路跟来没有离去的数万百姓,翻身下马对着官道之上一望无际的百姓齐齐的行了一礼,齐声高呼。
“父老乡亲,回去吧,到鄞州了,再送就越界了。”
数万百姓呼啦啦的跪了一地,愣愣的望着车架之上的棺材,眼眶湿润发红。
“恭送并肩王功德圆满,千岁千千岁”
“恭送并肩王功德圆满,千岁千千岁”
“恭送并肩王功德圆满,千岁千千岁”
孙明峰他们行了一礼,翻身上马,继续启程北上,进入鄞州境内。
官道左侧的高岗之上,女皇,慧儿,柳萱三女怅然的望着目送车架远去,迟迟没有离去的平州百姓,神色有些复杂。
女皇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一位异姓藩王,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比皇帝还要高大。纵观古今,历朝历代,没有一位帝王能容忍这样的存在
死的不冤枉啊。”
柳萱虽然已经知道了大哥安然无恙的秘密,听到女皇有些调侃之意的话语,还是不满的哼唧了两声。
“嫂子,这是我大哥用自己的辛勤努力得来的,没有他的仁政,北疆现在能如此富庶吗你这话萱儿听着不舒服”
女皇怪异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若非亲眼所见,我也无法相信眼前这片土地是昔日大龙以苦寒闻名的北疆。
遍地田垄,广厦千间。
你大哥做到了令百姓丰衣足食的愿望了
然而,恰恰如此,也为你大哥带来了杀身之祸。
他是一个天下罕见的合格官员,却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
如果他是一州刺史,一府总督,定然会名垂青史,万古流芳。
偏偏造化弄人,他是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无可封的一字并肩王。
我隐隐约约的有些明白了你大哥辅佐大龙三位帝王,皆是不遗余力,尽职尽责,忠心耿耿到令人不解的原因了。”
柳萱茫然的看着女皇深邃的脸色。
“嫂子,什么意思”
“忠心,仁政,厚德的人,总是为天下人所敬佩,亦为天下百姓所依赖。
你大哥这盘棋下的铺的太大了,大到气吞山河,大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的远望有多么长远。
包括朕跟月儿还有呼延筠瑶那个小妖精,包括大龙所有人都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而已。
怪不得明知前面危机重重,还要冒险进京。
他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啊,赌一场我,李晔,呼延筠瑶都看重的东西。
一次刺杀,一切都可以名正言顺,顺理成章了。
一盘叫做天下的棋局也就此进入了阶段了啊。
大气
驾”
柳萱望着女皇纵马踏雪而去的背影,疑惑的看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慧儿。
“慧儿姐姐,嫂子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慧儿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抿着红唇默默一笑,纵马跟了上去。
留下暂时没有头绪的柳萱怔然一会,也纵马朝着两人追赶而去。
灵柩车架,在鄞州百姓的夹道相送的场景下继续北上。
而一则消息再次以风一般的速度在北疆二十七府的大地上席卷着。
并肩王薨逝并非寿终正寝,乃是朝廷派人袭杀。
并肩王毫无防备之下,于忻州,明州交界风云渡口被朝廷刺客得手,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将信将疑的百姓们,在路过风云渡行商绘声绘色的讲述之下,逐渐的相信了这则传言。
大战之后的场景,官道两侧骤然出现的数千新坟,都让这则传言越发的真实了起来。
而这股风头,亦是必不可免的以势不可挡的势头朝着风云渡以南传递了过去,根本控制不住的渐渐朝着京师波及而去。
鄞州城外的原野之上,李布衣轻轻地拨弄着手中的拂尘,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旁怔怔出神的闻人政轻然一笑。
“师弟,有何感想”
闻人政望着官道之上渐渐成为一道残影的车架,苍老的双眸怅然复杂。
“死而复生,纵然无法万民归心,至少大势已成。
加上这些流言蜚语,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在手。
昔年老朽恩师的一句话不由得浮现老朽眼前。
操纵人心者,方可配享天下。
今日终于是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唉,天下,乱矣”
“无须感伤,一切皆是时势造英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