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凤九霄和刘灭周回到望江楼下的时候,地面上躺着无数的尸体,鲜血早已染红了街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
整个街上的老百姓此时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刚才乱箭如雨漫天飞舞、顷刻之间死尸遍地的那一幕着实吓坏了他们
有些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这阵仗个别胆小的当场吓尿了
好在林将军让宋军让出了一条口子,专门把百姓放了出去当然,有此打手也想趁机混出去,但是他们实在是太低估宋军的眼力了单凭穿着和相貌就能分辨谁是老百姓、谁是地痞,所以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都被宋军当场射杀
一百句警告永远没有一次付诸行动的惩戒更有效果
经过几轮箭雨的洗礼,整条长街只剩下各别家族的打手以及县衙的捕快还在坚守
其实谁愿意“坚守”关键是走不了啊
林将军有令,擅动者死
虽然人多势众,但与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的宋军相比,大家简直就是乌合之众,顷刻之间便被打了个人仰马翻,气势上已先输了胆气,一时间再无人敢率先发难
既然没人再乱动,林勇鹏便示意宋军停止射杀
他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本来他并未将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他只是想抓走这几个首脑人物押到县衙先关起来,然后专门等候京城方面来人审问。但现在看来,事情的走向已经渐渐开始失控了
目前来看,这些老板身上的案子无一不是死罪
既然知道自己被抓住以后必死无疑,那谁还会束手就擒
这些有钱有势的老板平日里看起来一个个笑容可掬,暗地里哪一个不是心黑手狠的亡命之徒尤其是那个姓曾的盐枭更是胆大包天,竟然私募军队他自然更要垂死挣扎一番虽然他没能亲手成功放出烟花信号,但毕竟他手底下的人替他办了外援迟早是要来的
大战迫在眉睫啊
此时马老板的手下全都紧贴着街道南边的商铺站立,那里也正是望江楼的斜对面。那几个活跃份子又开始窃窃私语。
一个精瘦如猴的男子悄声道“响哥,曾老板的人马怎么还没到啊”
响哥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你急什么就算他们没来,咱们现在不也很安全吗”
瘦猴道“响哥,你说林将军为何突然叫停了宋军的射杀”
响哥白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没尝够大宋箭雨的滋味”
瘦猴嘿嘿一笑,“早受够了我只是觉得他们突然罢手很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心里没底”
众人一想也是,明明宋军能趁乱继续射杀大家,结果突然停手,换作谁心里不发毛谁不会琢磨一下,这林将军到底有何阴谋诡计
响哥却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侃侃而谈“刚才闹得最欢的是曾、吴两家的人,现在这两家的人基本已经被宋军肃清干净了,别人都罢手了,他们自然不好再动手了再射杀可就是滥杀无辜了”
瘦猴仍然不解,“响哥,你不是经常说斩草要除根吗咱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对他们那得是多大的威胁啊他们这时候突然停手,就不怕我们与援军里应外合把他们全灭了”
响哥笑道“怕啊,当然怕了,这位林将军可比咱们还要焦虑啊”他有些自鸣得意谁让他看事情总是比别人更加通透呢
瘦猴还是不明白,“林将军更害怕为什么”
响哥看瘦猴的眼神仿佛看到了猪脑子一样,眉头一皱,“你想一下,即将要来的援军到底有多少人马,他知道吗”
瘦猴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不一定知道”
响哥又道“那援军的战力到底如何,有没有火器和三弓床弩这等大杀器,他知道吗”
瘦猴想了想,“也不一定不知道”
响哥立刻老夫子附体,振振有词“你看,这不就是原因吗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知己而不知彼,一胜一败不了解敌人的情况,这才最让人担心正因担心,所以才让手下士兵停止放箭因为不知道援军有多少人嘛这些家底万一不够用了怎么办所以他要保留足够的羽箭来应付来犯之敌你想啊,宋军每人只有十支箭的配额,射完了就没了如果援军到了以后也是箭雨开道,这些宋军除了以血肉之躯硬扛,还有什么办法”
瘦猴道“用身子接箭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响哥道“就是嘛,所以他们得留着一些羽箭,可以用来阻止敌人的强行冲锋”
瘦猴一竖大姆指,“响哥真牛,啥都知道”
旁边几个弟兄也都一竖大姆指,“响哥牛逼”
几个人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响哥顿时觉得有些飘飘然
他正笑呢,蓦然眼前一花,一袭白衣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抬头望去,却见那自称副使大人的白衣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别人还不觉,但他却看到副使大人的眼神里杀意汹涌
他顿时大惊,慌忙拔刀
可惜刀仍在鞘里,被死死地卡住了,他怎么拔也拔不动
凤九霄笑容可掬,“你敢对皇城司副总指挥使动刀,真是牛逼是吧,响哥”
响哥额头上的汗开始哗哗地往下流
旁边几个小弟也都紧张兮兮,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却位高权重的副使大人到底是何居心
凤九霄笑得人畜无害“看你博古通今、包罗万象,好像无所不知啊”
响哥颤声道“大人见笑了,小人平时只是好吹牛而已”
凤九霄乐了,“哎呀,还谦虚上了男人嘛,谁还没吹过牛别怕,就是找你聊两句而已”
站在街对面的曾咏对庞十五说道“凤老弟这是又去套情报了”
庞十五面无表情地道“他已经习惯了,真把自己当成皇城司的主力了,总是闲不住”
刘灭周走了过来,看了看四周屋脊,“那些弓箭手呢”
庞十五淡淡地道“全让曾兄送走了。”
刘灭周眉毛一扬道“送哪去了阎王爷那里”
庞十五道“那肯定啊,还能是哪”
刘灭周笑道“曾兄还是这么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啊”
曾咏嘿嘿干笑道“你就别讽刺我了最近气不顺,正愁没架可打呢,欸,你说这不巧了吗,他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我不送他们去西天闲着干嘛”
刘灭周立刻点头附和,肃然道“就是就是马上这帮奸商的外援就要快到了,曾兄一会又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乐于助人了,提前恭喜了”
曾咏笑骂“滚蛋”
对面的凤九霄笑问响哥,“响哥,你是谁的手下”
响哥磕磕巴巴地道“您叫我李响就行了,叫响哥我承受不起我是马老板的手下”
凤九霄笑道“响哥就是响哥,哪能乱叫,是吧响哥”
响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分明是嘲讽啊
凤九霄偏偏往他身上凑,脸也离他越来越近了,都快贴上他的脸了
山岳压顶一般的压迫感突然让他感到了无比窒息的感觉那是濒死的状态
他不住后退,可身后是墙,他已无路可退
凤九霄笑眯眯地道“别紧张”
响哥身边的一众弟兄们心中皆是万马奔腾,你特么的这么吓唬人,不紧张才怪
凤九霄突然扭头看向一个脸有刀疤的壮汉,那壮汉顿时吓得一个激灵,险些瘫倒在地
“你刚才骂我了,对吧”
那壮汉吓得连连摇头,“没有”
凤九霄道“骂我可以,但要骂出声才是好汉,知道吗在心里骂得再带劲也没用”他又转头看向响哥。
刀疤脸如释重负,大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他又向身后悄悄地靠了靠,整个后背已经紧他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后背已经湿透了的丑态这种情况下,后背的汗水就和被人吓出来的尿有什么分别
凤九霄道“马老板对你怎么样”
响哥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意图,只得老老实实地道“待我不错。”
凤九霄道“那你怎么不冲上去救他”
响哥尴尬一笑,“大人真会说笑,我要上冲上去不等于和朝廷作对吗林将军还不得把我射成刺猬”
凤九霄道“我问你,你们马老板和魔教有没有勾结”
响哥顿时脸色一变,“不知道”
凤九霄道“韶州有个韶石山知道吧”
响哥摇头道“不知道”
啪他左脸上顿时挨了一个大嘴巴
响哥捂着脸惊恐地道“我真不”啪又一记大嘴巴子,打在右脸
旁人都被这两记耳光吓傻了
远处其他家族打手和宋朝士兵的目光也都被这两记耳光吸引过来了
响哥双手捂脸,吓得浑身颤抖,“我知道、我知道”
瘦猴顿时惊呆了
他不知道白衣少年,也就是皇城司的副使大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响哥说谎的
凤九霄瞪着响哥,隐有些许不耐烦地道“你不大会聊天啊当我问你知道吧,你知道,就应该回答知道,不知道的可以说不知道我最讨厌那些明明知道真相却装不知道,明明啥也不知道却装知道的人你是哪种人
响哥噗通一声跪在凤九霄面前,哭丧着脸,“大人说我是哪种人我就是哪种人,您再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有虚假,天打雷劈”
旁边的几个兄弟顿时傻眼
这还是刚才那个“尽在掌握”的响哥吗
凤九霄俯视响哥,淡淡地道“咱们重新开始。韶州有个韶石山知道吗”
响哥点头如捣蒜,“知道”
“韶石山上有个玉虚观知道吗”
“知道,在烛炬峰上”
瘦猴心中骂道你特么果然知道老子还以为人家在欺负你呢你个王八蛋,在老子面前装大尾巴狼,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
凤九霄道“烛炬峰上都有什么啊”
响哥左顾右盼,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立刻低下头嗫嚅半天没敢吭声
凤九霄缓缓举起右手,“欸,你看这是什么”
响哥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一缩脖
凤九霄道“这是蒲扇一样大的巴掌,看见了吧,我想呼死你”
响哥捂着脸道“我要是说出来他们肯定会要我的命的”
凤九霄扬了扬蒲扇般的大巴掌,冷冷地道“你怎么又犯浑了你怕他们要你的命,不怕我要你的命”
响哥一怔
是啊,刚才孔公子就被他当成盾牌被人射成刺猬了,他哪是什么善茬啊只怪自己刚才忘乎所以,以为他是朝廷命官,不会轻易杀人
凤九霄道“想起来了哈,想起我也是能杀人的人了哈”
响哥脸色煞白,咬了咬牙,“烛炬峰上全是各种毒花”周边不少人神情一震他们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
凤九霄道“马老板手里的药材里有没有来自烛炬峰的”
响哥声音不高,“有”
凤九霄道“那就是说,马老板与魔教中人有业务往来,对吧”
响哥声若蚊蝇,“对”
凤九霄道“听不清”
响哥立刻大声道“对”
凤九霄道“那些毒花除了用来炼制福寿膏以外,还做了哪些药”他又举起右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响哥从地上的影子看到了凤九霄比划着“蒲扇般大”的巴掌,立刻答道“断肠散、催情烟”他知道凤九霄想要的是什么,若回答六味地黄丸、养心汤、小还丹,等于找打马老板若是只做善人,这个副使大人会找他的麻烦
凤九霄道“真是什么钱都敢赚啊”他回头对庞十五轻声道“看见没,你烧了那花圃就对了”旁人一怔,他声音这么小,那黑衣少年和他隔着一条街,能听见他说的什么吗却不料那黑衣少年道“嗯”声音也不大,凤九霄周边的几个打手却听得清清楚楚,犹如在耳边说的一样,看来武林高手果然就是不一样
凤九霄道“刚才我问的问题只是想求证一下,下面该你说了,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响哥顿时又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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