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冰寒和刀割般的尖锐,拂过广袤无垠的北漠草原。
寒流驱走了秋日的凉爽,寒冰的冬日逐渐覆盖整座茫茫大草原。
大雪鹅毛般的下着,草枯叶黄,直至彻底化为寸草不生的秃地,被冰雪压覆。
游牧民族逐水而居,逐草而徙。
气温骤降,大雪纷飞的冬季,对草原各部来说,都是一场难以抗拒的天灾。
这场白色灾难的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草原上会有许多牧民会冻死,马匹、牛羊会死伤无数。
今年的冬季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大雪之下各部都出现明显的伤亡,这种征兆显示今年的寒冬会更加难捱。
若是不及时做出应对,很多人都活不过今年,来年的人口会锐减,身体羸弱的妇孺跟儿童,更是会占多数,不利于部落的生存和繁衍。
在这更加讲究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大草原,青黄不接意味着部落的衰落,更意味着会被强大的部落吞并,亡部灭种。
女人被其他男人霸占,孩子被奴役欺凌。
别说一些中小部落,即使强如这片草原的霸主大月氏和匈奴,在强大的天灾面前,也是无能为力,勉力支撑。
于是,在今年的第三场雪过后,匈奴单于和大月王都各自召集部下,自所统辖的各部落调集人手,打算各自征兵十万,如往常一般,扣关中原。
若是你能入侵繁华的中原,自然是梦寐以求;即使不能,也能打草谷,劫掠足够的粮食和女人,让这个冬天不再那么难熬。
只是今年,还未等他们马踏中原,人马尚在筹备、调集当中,北漠草原跟中土的交界,骑着一匹匹四肢强健、膘肥体壮骏马的骑兵,就成群结队,排着整齐的军阵,出现在草原边缘的过渡带上。
“吁!”
骑着一匹高头黑马,走在军阵最前列的蒙恬,头戴铁盔,披着一阵黑色盔甲,腰间别着一柄长剑,挥手驻马。
身后的部将、骑兵都纷纷拉着缰绳,顿马驻足,伸手在马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胯下战马。
坐在马上的蒙恬,双眸凝视着远方一望无际的雪原,一想到这次自己即将率领大秦儿郎,饮马草原,封狼居胥,顿时意气风发,心中豪气万丈。
“这次,定要这群草原豺狼在我大秦铁骑之下,仓皇奔逃,将这片草原,纳入我大秦版图。”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昔日那位大秦说书人,还真是做的一手好文采,像是早就料到你我会有今日这一遭。”
一旁,同样率领万余骑兵的王翦,披挂一身沉重的黑色甲胄,雪白的胡须随着朔风飘扬,催马走了过来,这位大器晚成的老将,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除了花白的胡须,丝毫不见老态。
反而更加老当益壮,哪怕是身上不经意间散发的气势,比起正年富力强的蒙恬来说,都不弱分毫,隐隐还略胜一筹。
“王老将军!”
见到走过来的王翦,蒙恬拱手见礼,这位老将赶上一个好时代,抓住灵气复苏的契机,一身武艺登峰造极,浑身血肉不仅未曾因年纪老朽而衰败,反而厚积薄发,势如破竹,一路突破到先天境才堪堪停住。
潜力耗尽。
即使如此,也非常了得。
令同为先天境的蒙恬,不敢小觑分毫。
“哈哈哈!蒙家小子,你曾受命督造长城,老夫也曾奉命驻守北境多年,对那群草原蛮子,你我可谓是深恶痛绝,带兵北上,是老夫平生所愿,恐怕也是你心中所盼,而今你我各率一部,饮马北上,可有胆子跟老夫赌上一赌,看你是小子先攻破楼兰,还是老夫先踏破匈奴王庭!”
王翦行至蒙恬身旁,捋了捋胡须,豪爽而笑,看向那茫茫雪原,浑浊的老眼乍现一缕精芒,像是看到了那万马齐奔,饮血匈奴,直捣王帐的场景。
眼珠一动,看了一眼豪气不减当年的老将,蒙恬心中热血沸腾,转首回看一眼,面容整肃,整装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就立刻奔马疆场,涌入风雪呼啸的茫茫大草原的蒙家军。
蒙恬心胸激荡,拔出手中长剑,高举半空,像是回应王翦,又像是直抒胸臆,更像是对草原宣誓,沉声高喝: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
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
何当破乐氏,然后方高枕。
……”
“好志气!”
蒙恬之言,令王翦放声大笑,笑声跟呼啸的风雪混杂,传至不知名的远方。
“有机会,老夫还真想跟那位咸阳久负盛名的说书人见上一面,看看究竟是何等奇人,竟能写出如此豪言壮语,那一篇篇格律古怪的诗文,每一篇都让老夫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驰骋沙场。
可惜,自仙人降世,那人就消失无踪。有人说,他被召回仙山,有人说,他隐居山林,世人繁杂之语,不可尽信。
老夫听闻,你与那说书人有过一段接触,蒙恬,对于此人,你怎么看?”
王翦忽然问道,苍老的声音着带着几分感慨和遗憾。
蒙恬摇头苦笑,思绪翻转,回想当初那几年,跟说书人的“斗智斗勇”,无论他想出那种计策,是围追堵截,还是藏匿市井,又或是隐姓埋名,只要一动,立刻就会被对方发觉,逃之夭夭。
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让他挫败到怀疑自己能力的人。
不过,他也曾偷偷听过那人的说书,除却仙神怪志之谈外,尚有许多令人心神俱震之语,他方才所吟咏的,不过是其中两首。
听闻身旁老将的问话,蒙恬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带着几分莫名的说道“他是一个奇人!”
王翦没好气地翻个白眼,瞪了一眼说跟没说一样的蒙恬,头一次看他这么不顺眼,催马返回军中,望着眼前万余名一流高手训练而成的精兵,眼神火热,勒马掉头,运转内力,隔着数丈远,沉声立喝
“蒙小子,此战,若是输给老夫,你从蒙毅那里得到的上好灵酒,可要让老夫喝个痛快!”
说着,扬手一挥,声如闷雷,在随同而来的万军中炸响,连漫天肆虐的风雪都稍微停滞,似是被遏主呼啸,难挡其声。
“出发!”
哒哒!
紧缰拉绳,军中之人动作划一,驾马奔行,马蹄高扬,嘶鸣声撕裂苍穹行云,奔腾的马蹄声震动地脉,跟随在老将身后,伴着轰隆声,没入苍茫雪原之中,很快就被风雪遮盖了踪影,视线再难寻觅分毫。
马蹄在雪地上践踏出的痕迹,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被漫天的风雪重新淹没。
空气中,唯有蒙恬夹着内力的声音,穿透风雪,传荡远方。
“老将军恐怕要失望了!蒙恬,绝不会给将军这个机会,届时,将军恐怕只能喝恬的庆功酒了!”
风雪的呼啸声越发急切,隐约间,有狂放爽朗的笑声,逆着风雪传来。
马背之上,蒙恬嘴角一勾,手中长剑并未收回,反而举得更高,剑尖微微倾泻,锋锐的剑刃闪烁寒光,割裂空气、阻断风雪。
直指无际雪原未知的远方。
“全军整备,出发!”
随后,他双腿夹紧马腹,一马当先,如离弦之箭冲入一眼望之不尽的雪原当中。
身后山摇地动,万马齐奔,万人排着整齐的军阵紧紧相随,哪怕在快速奔行,队型也丝毫不乱。
一个个眼神坚定,视死如归。
浑身气势跟主将蒙恬相合,像是一柄利刃,撕开着风雪天幕,透着一股“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一往无前!
风雪咆哮得越发声隆,紧随着大军前进,掩盖着众人前行的足迹,更加壮了几分大军的声势。
风雪奔万里,踏马度关山。
带着几分悲壮,挟着几分萧瑟,透着几分肃杀。
两路大军穿行风雪,奔驰于漫漫雪原。
……
岭南。
山山相连,深谷交纵,险峻难渡,茂密的山林和穿行其中的毒虫瘴气,是当地土著对抗大秦攻伐的保障。
他们之所以能跟训练有素的秦军僵持,除了秦军自身不善山地战,因南北差异,水土不服外。
更多的还是倚仗地利和自身常年奔行山林的凶悍。
只是,此刻,安逸近十年的百越各族,没有想到的是,此刻正有一只数万人组成的大军,自咸阳而出,朝着这里开拔。
相较于前次征讨百越,最后却无果而终的50万大军,这次的军队数量只是当时的十分之一。
然却都是精心选拨的武者组成的大军,修为清一色地在二流之上,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存在。
精心培养数年,每日里除了演练军阵,就是吞服灵药,修炼武道,这支军队称得上是大秦少有的精锐。
比之以往的五十万大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重要的是,随着大秦灵气的逐步复苏,这支军队经常出没于异变的险山陡崖之中,数年磨砺,如今对山林的适应能力,这支强军比起岭南土著而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朔风冷肃,带着几分刺骨的寒凉,屠雎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衫,外面套着一层轻便的软甲,勒马前行在宽阔的官道上。
目视着排着整齐的队列,披着铠甲,手持长戈,在官道上行走,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
感受到大军隐而不发,却透出的肃杀峥嵘的气势,屠雎一脸肃然,想起前次征讨百越的失利,若不是最后陛下紧急召回,等待自己的将是彻底败北后的身死。
勒马的大手五指紧攥,将缰绳拽得发紧都一无所觉。
还是胯下的黑马吃疼,马头摇晃几下,发出几声不满的响鼻,才将他的思绪拉回。
“这次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凝视着穿行的大军,屠雎心中发狠,低声自语。
大军前方,领军而行的尉陀(即赵陀),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沉重的屠雎,明白其心中所想,可这种事情,只能他自己走出来。
旁人说的再多,也无济于事。
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士兵,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尉陀舒心一笑,“这次应当能一举踏平岭南,征服百越,以壮大秦山河。”
转首,目视前方,望着宽阔的管道和头顶上方多了几分柔和的冬日,尉陀沉喝一声,传入士兵耳中。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大军急行,马蹄跟青石板摩擦,带着盔甲的脚步声踏在平整的土地上,如雷的隆隆声响彻在官道上。
震得地面发颤,两旁的树叶簌簌作响,大片的树枝不断抖落而下。
森寒的盔甲和长戈,在阳光下泛着丝丝耀目的冷光。
在官道上留下一条灼人的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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