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禅机出来的路上相当忐忑,拓真死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向宗主交待,因为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恐怕很多线索和隐秘也会就此中断,更不知道要如何向风衣优奈交待,他自告奋勇替她们进来找拓真,结果只找到拓真的尸体,还是离谱的密室杀人案,他自己都难逃嫌疑。
优奈正在尴尬和困窘之中,看到他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在她的看法中,他是一个很好说话也很温柔的人,比于娜、宗主、赵曼、佑奈都好说话,所以像是看到解围的救星一样,正想向他道谢,却发现他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江禅机的视线扫过15号、宗主、于娜和优奈,干咳两声,委婉地给她们做心理预期“抱歉,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怎么了c先生跑掉了”宗主问道。
“比那个还要糟一点儿。”他讪笑道。
“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宗主冷哼道,“我不记得李先生是这么教学生的。”
“好吧其实我找到了c先生的尸体。”
江禅机全身戒备,以防范于娜听到亲哥哥死亡而失控暴走。
宗主也是一惊,立刻观察于娜的反应,虽然于娜跟拓真不和,但毕竟是亲兄妹,血浓于水。
于娜眼神里的光泽闪动了几下,沉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不是我杀的。”江禅机先撇清自己的责任,“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气绝,胸部有一处贯通性的伤口,但我没看到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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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娜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她眼前浮现的并不是现在的拓真,而是她小时候的拓真,断绝联系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拓真现在的样子了。
其实比她反应更大的反而是15号和优奈。
“啊他他死了吗”优奈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身体摇摇欲坠,险些惊叫出声。
“优奈,你没事吧”知道一些内情的赵曼察觉到15号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于娜与拓真仅存的一点点感情早被时间冲得很淡了,她来找拓真并想将拓真带走,是因为她没有多少其他选择,之前她仅了解一些表面情况,既不想把拓真交给警察闹得满城风雨,又总不能杀了拓真而承担弑亲的罪孽和心理负担,既然如此还能怎么办她还不能把他交给宗主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宗主把他杀了,否则以她的身份,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只能由她把他带走监禁起来,虽说这算是非法拘禁,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守法公民。
现在拓真死了,一个不能由她说出口的事实就是这对她而言减轻了很多麻烦,如果他活着,即使她把他带走并软禁,依然要时刻提防着想找他的人,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仇家,死了反倒是即使不说是人死万事消,起码情况好了很多,尤其是当她意识到拓真做了一些无法被容忍、无法被原谅的事之后。
15号受到的冲击更大一些,在她察觉真相并最恨拓真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杀了他,甚至顶着宗主的压力愿意自己将反叛行为独自承担下来,因为她的生命是他给的,大不了还给他。
尽管这个世界上的痛苦远多于欢乐,但她对能有幸出生在这个精彩的世界上还是无比感恩,甚至她感谢拓真在十几年前给了她一个虚假的家,令她成了一个有家的孩子,因此如果之前有人想杀拓真,她肯定还会挺身而出维护拓真,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她将凯瑟琳的订单信息透漏给了他。
不过在负四层看到优奈时,15号的心态产生了变化,她可能还是不会杀他,但如果有人想要杀他她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袖手旁观。
而本来就逆来顺受的优奈甚至还很悲伤,低头抽泣起来,她很清楚拓真的恶行,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天生善良心软。
“他的尸体在哪带我去看看。”于娜深吸一口气又长呼出来,一呼一吸之间,就已经接受了拓真已死的事实,毕竟她是一个见过太多世面的成年人。
江禅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这边请,凯瑟琳在盯着,我们担心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见于娜跟着江禅机走向建筑,宗主也迈步跟过去,15号犹豫了一下,原地没有动,虽然她想知道是谁杀的拓真,但她不想看到拓真的尸体,而且如果连她也跟过去了,优奈和这些孩子们由谁照看
江禅机领着她们来到三楼,他路上已经尽量客观地叙述了自己的所见所闻,于娜一直在默默出神。
房间里的样子与他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全神戒备的凯瑟琳看到他们三个进来,这才算放松下来。
“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她说完就退到一边,接下来的事就跟她无关了。
于娜环顾室内,目光最终落在拓真的尸体上,她走到尸体侧面,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了哥哥的脸。
拓真比她想象的还要显老,皮肤松弛且暗淡无光,面部憔悴,胡子拉茬,已经有了一些白头发,整个人就像是未老先衰,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应有的样子。
只有他的眼神还跟她记忆中的差不多,显露出强大到狂妄的抱负,或者说是野心如果他成功了,就是抱负,如果他失败了,就是野心,史书总是以成败结果来选择词性,而现在看来他失败了,出师未捷而身先死。
不过为什么他在笑
以于娜对他的了解,除非他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猝死,否则他功未成、身先死的话,在死前一定极度不甘心,眼神里理应充满了深深的怨气和怨念,而现在他的眼神里却像是报复的快感和浓浓的讥讽。
于娜想不明白,不可能有人都要杀死他了还逼着他笑,所以他的笑容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他到底在笑什么
这个答案除了拓真自己之外,恐怕只有凶手知道了。
她伸出手,替拓真合上了眼皮。
“监控没有拍到什么”她抬头望向天花板角落。
“我到现场的时候,摄像机被衣服盖住了,是我摘下来的。”江禅机对于娜的平静也有些意外,但这是好事。
于娜站起来,语带挖苦的向宗主说道“你要不要确认一下他的身份”
宗主不吃她的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蹲下来观察拓真的脸。
“看着像是他,但考虑到这是一家整容机构,李代桃僵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也许他是找了个假的替身来当替死鬼,想要金蝉脱壳,不能光凭长相就判定是拓真的尸体。”宗主冷静地分析道。
“对呀”江禅机一拍大腿,佩服地说道“还是宗主您考虑得周全我怎么就没想到”
于娜微微皱眉,她也惊讶于宗主的敏锐,她自己并没有往整容那个方向思考,因为她很有把握这是拓真的尸体,整容能整出外形相似,眼神和气质很难做得惟妙惟肖,不过宗主确实说的有道理,如果这是拓真为了脱身而早有预谋的计划,那她要对这个哥哥高看一眼了。
“但这个密室杀人又是怎么回事”江禅机问道。
“不好说,你当我是神仙么”宗主盯着拓真背后的伤口,“我怀疑过是你踹门的时候这个人正好拿着某种利器站在门后,结果误伤了自己,但现在没有凶器,所以应该不太可能。”
“我可没把凶器藏起来啊”江禅机提前澄清,以免发生误会。
“他明显不是在这里受的伤,也不是在门口受的伤,而是受伤之后爬到这里的,最后爬不动了,力竭而死。”宗主指着拓真留下的血迹分析道。
江禅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牵扯不清,还好宗主慧眼如炬,洗清了他误伤拓真然后为了逃避责任而把凶器藏起来的嫌疑。
“不过我也只能看出这么多,更具体的东西只有等专业的警方来勘察现场了。”宗主望向于娜,“当然也需要亲属dna来判定死者的身份。”
于娜没有吱声,但也没有断然拒绝。
她心情复杂,她明明刚刚接受了拓真已死的事实,结果宗主这通分析,又令拓真的死亡变得不那么板上钉钉。
她经常时隔两三年对脸容进行微整,对整容很熟悉,虽然她并非整容方面的专家,但以她的眼力,看不出这具尸体尸体有整容的痕迹,然而如果拓真是几年前甚至十几年前布局的,安排的这个替身,那整容的痕迹确实可能愈合得看不出来了。于情于理,她也很想知道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拓真的,再说即使她不合作,宗主也可以从15号和优奈的身上得到dna来进行对比。
“宗主,您的意思是报警”江禅机问道,他也觉得报警是正理,但报警的牵扯就比较大了。
“死人了肯定要报警,如果不报警,就不能从现场勘察出更多的细节,警方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宗主点头。
“但”江禅机望了一眼忐忑不安的凯瑟琳。
“让这座机构的员工来报警,如果你不想闹大,就跟你们学校的老师打声招呼,尽量将事件的影响范围控制住,你们学校的老师跟警方有联系,这个你们可以自己看着处理,事件可大可小,我只关心这个死者的身份。”宗主说道。
江禅机探询地望向于娜,后者没有反对。
“好的”江禅机有些头疼,如果被李慕勤知道了,肯定又会凿他暴栗,不如直接跟学院长联系吧,反正宗主亲临,学院长理应知道。
“另外,在警方来之前,先把监控录像处理一下。”宗主抬头望向摄像机。
宗主不想让自己的影像出现在这个房间的监控摄像里并被警方看到,不仅她不想,在场的其他人谁都不想,提前对房间内的监控做手脚并不影响对事件真相的调查。
大半夜的给白天本来就忙碌的学院长打电话很有罪恶感,但江禅机没别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拨打了学院长的私人手机号。
电话接通之后,学院长的声音有些朦胧,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边的事,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能说这边出了一起牵扯比较大的杀人案,宗主也在现场,请学院长给警方打声招呼。
学院长一听宗主也在,能让宗主隐秘亲临的肯定不是小事,立刻打消了困意,问明地点之后,表示她要尽快过来。
江禅机赶紧劝她不用来了,但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你在跟你们学院长打电话”
同在一个房间里,于娜肯定听到了他的话,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不相信,区区一个学生怎么有学院长的电话,又怎么敢在半夜打电话,但现在宗主也在场,这不可能是假的。
“嗯。”江禅机点头,“大半夜的打扰她很不好意思,但给别人打电话,多半最后还是会惊动她,不如干脆直接麻烦她帮忙对了,她说她一会儿要亲自过来,报警也不用咱们报警了。”
于娜不得不重新审视江禅机,从他的语气中,他跟学院长的关系恐怕不一般。
“也罢,看来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既然今天有幸邂逅宗主,如果能再亲眼见到红叶学院的学院长,光是这样就不虚此行了。”她自嘲地笑道。
江禅机附和了几句,然后走到凯瑟琳身边,悄声说道“这事恐怕不能完全瞒着学院长了,你觉得告诉她多少比较合适”
凯瑟琳清楚这事是她自己捅出来的篓子,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她的掌控,这就像是一个大脓包,谁蹭蹭都没破,偏偏她倒霉,一蹭就破了,脓水全流出来了,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我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吧。”她叹气道。
恐怕这件事惊动院牧长只是时间问题,她现在只能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心忧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