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养心殿内金碧辉煌,云顶檀木作梁,上好白玉作地,内陈屏风,两侧有熏炉、烛台一堂。空中弥漫着熏炉中飘出的袅袅香雾,给殿内添了一分朦胧与庄严。
嘉靖帝坐在桌前,眉眼甚是严肃,手执朱砂墨笔,时不时在奏折上圈圈点点。
忽而,殿门外传来李公公的声音。
“陛下,是老奴。”
“进来。”嘉靖帝眼也不抬的淡淡道。
殿门打开,李公公轻步走至嘉靖帝身旁,瞧着嘉靖帝在批改奏折,就安静立在一旁。
“沈家这一趟如何?”
不料嘉靖帝却主动问了起来。
“顺利。只不过老奴去时,见沈家庶出的女儿挨了打,许是嫡姐被封了翁主,心中有些羡慕,起了点小争执,具体是不打紧的。”李公公想了想,还是没有丝毫隐瞒的托出。
嘉靖帝打开另一本奏折,漫不经心道:“赐她翁主头衔虽不合礼法,但她也承受的起。她一人在沈家大宅里讨生活,这头衔也能佑她一些。”
李公公心中大骇,话里话间这是赤骨骨的袒护啊!
难道陛下心中对慕容嫣还……
嘉靖帝放下奏折与笔,捏了捏眉心,许久才抬头,目光有些深远。
“阿福,你觉得她像她吗?”
“陛下……”他自然明白陛下口中的她是谁。
“朕觉得不像,但却能在她身上看见她的影子。”
“母女间总是有些相似的地方的……”
“阿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在朕的记忆里是越来越清晰。”
“当年若是朕另一种选择,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现在朕对朝野,又何尝不是一种补偿呢……”
他恍然回到与她第一次相见,参天古树,朱墙黑瓦,都不及那一抹娇俏红影。
见她微微转头,一双凤眼淡如秋水,玉颜微酡,唇瓣一张一合。
我叫承宴。
嘉靖帝深深的闭上眼,不再言语。李公公只见他将所有所有的难言之痛都化作一个深深的叹息。
时光荏苒,岁月不待,意气风发的少年最终成为了一个蹉跎时光的可怜人。
短短几日,沈朝野成了京都热衷讨论的对象,前有坐着长公主的马车进京,后有陛下亲封承宴翁主,啧啧,这机遇,哪是平常人能有的。
听说当日伯爵府的安庆侯绑着大街上挑衅的侍从,亲自登沈府谢罪,不过谁心里都明白,安庆侯可不是看在沈严铸的面上,而是因为沈府多了个陛下亲封的承宴翁主,翁主是什么,翁主向来是皇胄亲王的子女才有资格。如今沈朝野却轻易得之,这其中可不言而喻。
而他的人却在大街上公然羞辱承宴翁主,他若再不表个态,那他是真的疯了。
可不料承宴翁主一直推脱借口不见安庆侯,与他见面的是沈严铸,而沈严铸心中不喜作风不良的安庆侯,敷衍了事将他顶了回去。
同时,一直被奉为少年战神的南湘王也班师回朝了,全京都的女子都前去一睹风采。沈朝野却在自个儿倚竹轩里逍遥自在的品品茶、作作画。
萝蔓端着七翠羹进屋,看到的是须要一旁磨着墨,一身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的沈朝野立在书桌旁,青葱手指捏着毛笔,神情婉丽,看着桌上的宣纸,似乎有些满意。
萝蔓走近一瞧,眼角抽搐,还以为小姐有多妙手丹青呢,这宣纸上画了个甚是不精致的……蜗牛。
没错,别的千金小姐画花草树木、俊男美女,她家小姐是个奇葩,画蜗牛,还画的一言难尽。
不过也怪不了小姐,琴棋书画中,小姐就只占了两样,下的一手好棋,也写的了一手大气的字。另外两者,就跟上了绝缘体似的,怎么都练不好。
“小姐,我劝你若是真闲着呢,便出门看看那南湘王都好,何必糟蹋一张好纸呢?”
萝蔓有些肉痛这上好的青檀宣纸,于是苦口婆心的劝道。
沈朝野凉凉得撇了一眼萝蔓,“糟蹋?何为糟蹋?我愿意用它它便是好纸,若是废纸,求我都不糟蹋。”
“还有,这跟那劳什子南湘王有何关系?”沈朝野不解。
萝蔓嘿嘿的笑了两声,“喏,听说南湘王相貌出众、文武双全,又不费吹灰之力平定了塞外之乱,这样的男儿郎可不多,小姐你为何不去瞅瞅?”
“瞧你把他捧成了庙里的菩萨,自有大把的女子赶着前去跪拜,不差我一个。”
“小姐言之有理。”须要立即附和道。
萝蔓白了须要一眼,似乎在说你不知道我是在为小姐的终身大事着想吗!
沈朝野笑眯了眼,见桌上放着一碗七翠羹,漫不经心得问:“许氏每日都变着花样的给我这儿送羹汤,难为她了。”
萝蔓见沈朝野又是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叹了口气,看来又是得她来‘消灭’了。
“大夫人心中对小姐的恨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碍于现在小姐的身份尊贵,她不敢胡来而已,暗地不知道怎么咒骂小姐呢!”
沈朝野温雅含蓄一笑,沉吟一会儿,问道:“若言在何处?”
“回小姐,她说她要出去采购一点东西,但景儿看见她进了绛雪轩。”
须要眯了眯眼,恐怕今天晚上的游湖节,又要有动作了。
一提起若言,萝蔓神情带怒,将空碗放在托盘上,狠狠一抹嘴,开始向沈朝野抱怨。
“小姐,这若言一旦在大夫人那里受了气,就把气撒在无辜的景儿和茯苓身上,我瞧着十分可怜!”
之前若言故意让小姐在陛下面前出丑,不料小姐早有准备,不但进了宫得到了陛下的赏识,还得了个承宴翁主的头衔当当。
可把大夫人气的不轻,把若言唤去一顿臭骂,还动手打了她。若言心中也有苦,她怎么会知道中间会出岔子。
若言是怀疑过她们给她下套,但又听下人说萝蔓将茶水弄脏了小姐心爱的裙子,被小姐罚着从皇宫走回沈府,也不免相信了几分。
“她们的确是受累了,”沈朝野提笔在蜗牛旁边画了个圆圈,才搁下笔,“别急,快了。”
来日方长,这事急不得。
“那小姐,晚上的游湖节你去吗?”须要在一旁提醒道。
沈朝野恩了一声,眼睑微微敛起,她对这个游湖节的兴致倒是一般般,不过这让她想起了之前与安庆侯有关的男人。
“他如今怎么样?”沈朝野问。
“醒是醒了,不过不肯说话。”
沈朝野颔首,看来的确该见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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