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庄。
项父不跑倒好,这一跑,有件事便露陷了。
项胜男原本是打算去追他好好说道清楚的,追了两步,想到什么突然刹住脚步,眼珠儿一点点瞪大,打量着项父那双健步如飞的腿,瞳孔一阵阵收缩。
“搞了半天,你的风湿腿痛是装出来的啊?”项胜男惊问。
院子中间的地上,小朵蹲在那里,闻言也愕然抬头朝项父那边望去。
哪里还有半点骨痛腿瘸的症状?不是完好无损的人绝对跑不出这样的风姿!
小朵当时就气得捡起地上一块碗片狠狠摔在地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掉头冲进了屋子,直奔东屋收拾东西去了。
项胜男扭头看了眼小朵,又转过身来抬手重重指着僵在原地的项父,“好,很好!”
项父此时是真的有些慌了,老脸红透透的,站在那里搓着衣裳角,扭扭捏捏,跟先前那嚣张的老汉判若两人。
“胜男,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的腿是真的痛,干不得活……”
“你跟鬼说去吧,我要再信你我就是猪!”项胜男狠狠撂下这话,扭头进东屋哄小朵去了。
而西屋里,牛贩子把这一切听得个清楚明白。
人都是有私心的,牛贩子也不例外。
牛贩子的私心不在别处,就在酒。
说实话,这趟摔到腿老长一段时日没碰酒,对他来说真的是煎熬,生不如死。
后来弟弟建议,每天少喝一点,应该问题不大,这才有了晌午和夜里的半盅,牛贩子对弟弟的这个建议很受用。
可这趟媳妇娘家人过来,大家伙儿都过来劝他要禁酒,虽然牛贩子内心深处是明白她们都是为他好,可明白是一回事儿,心里有抵制情绪是另一码事。
所以今个项父这么一闹,牛贩子也有点装聋作瞎,心里甚至还有点暗暗的爽快。
可这会子听到外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超出了他的预料,尤其是项父打翻了娇娇的药碗,喝骂特地从县城请回来的儿科大夫,甚至,甚至还装腿伤。
牛贩子是个火爆性子,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杖重重敲打着床橼,大喊项父的名字,“你个老王八羔子,给老子滚进来!”
项父打小就没爹娘,是牛贩子一手拉扯大的,最忌惮的人也是牛贩子这个长兄。
此刻听到牛贩子的吼叫,项父吓得一哆嗦,赶紧往西屋这边来。
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去,捡起地上的拐杖拄着,故意放缓了步子。
身后,儿科大夫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暗暗摇头。
……
长坪村。
杨若晴和骆风棠正在会客。
一位熟客,既是杨若晴的心腹属下,也是被她当做弟弟一样去扶持的人。
虽然彼此认识的时间才一年,但有些人,你认识一辈子也不能交心,而有些人,只打一场交道,你便清楚他对你的胃口,你们终究是一路人。
而此刻,坐在他们夫妇面前这位目光坚毅,面容沉凝的男子,便是如此。
一番寒暄和拜年的问好话之后,杨若晴招呼刘雪云落座,并亲切的询问他:“雪云,早前你捎来的信里不是说初五六的就能到长坪村么?怎么耽误了三五天?”
年前大家一起从京城回来,过了庆安郡便暂且分道扬镳。
她家在望海县,刘雪云家在昌乐县。
望海县往东是湖光县,往东北是昌乐县,所以从严格意义上算起来,她跟刘雪云也算是老乡。
听到杨若晴的问,刘雪云道:“这趟回去,不仅手刃了仇家,为我妻子报了仇,还顺便整顿了一番家族中事务,这才延误了几日。”
杨若晴轻轻点头。
当初刘雪云是昌乐县的一个小吏,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在小小的县城里也能靠着衙门里那份奉禄跟妻子吃穿不愁,一辈子过着小富即安的日子。
天有不测风云,昌乐县地头蛇袁家的人想要霸占他妻子,妻子刚烈,誓死不从。
袁家恼羞成怒,给刘雪云扣了顶黑锅追杀他,刘家人纷纷跟他划清界限,致他孤立无援,无立锥之地。
若不是那夜在客栈遇到杨若晴,刘雪云现在恐怕已遭不测。
这一年来刘雪云忠心耿耿的跟随杨若晴,为她鞍前马后,成了左膀右臂,杨若晴很欣赏他,所以自然要助他衣锦还乡,扬眉吐气。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妻子泉下有知定然能瞑目了。”杨若晴道,“至于你家里的那些事务,你又是怎么处理的?”
早前,刘雪云得罪了袁家,刘家不仅跟他划清界限,还趁着他被袁家追杀,流浪在外之际,霸占和瓜分了他的田地屋子。
刘雪云爹娘生前留给他的三十亩田地,县城一套四合院宅子,媳妇的陪嫁,全都被刘家的叔伯瓜分了,这些事儿,都是在京城的时候刘雪云有回喝醉了酒说的。
刘雪云知道杨若晴这是关心自己才事无巨细的询问,他心下感激之余,也将刘家的那些事跟她这一一说了。
“那些人欺软怕硬,看到我衣锦还乡,手握大权大刀阔斧的惩治袁家,他们便吓得不待我登门便主动将田地,屋舍,我媳妇的嫁妆如实还了回来。”
“我大伯还美其名曰是当时情况危急之下暂帮我保管,如今如数奉还。”
杨若晴拿起桌上的茶碗,用碗盖轻撇着上面的浮沫,“既然是暂为保管,那这一年来三十亩田地里的产出可如数奉上了?”
刘雪云眯眼,“没有,他们以对我的了解,觉得只要把原有的东西物归原主,再编几句好话来哄哄我便能揭过去,却不想我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刘雪云了!”
“我不仅派了人拿了卷尺亲自去田间地头一亩一亩一丈一丈的核量土地,我还找他们要了这一年来田地里的产出,少一颗粮食缺一朵棉花,我都不饶!”
“哈哈哈!”
杨若晴笑得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不好意思,失态了失态了。”她连忙摆手道。
边上,骆风棠早已递过来一块帕子,“来,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