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的倒数第三排。

    “差一点就可以包场呢。”公交车停站，下落了一批乘客，上来的人寥寥无几，前边散落着零星半点的人，“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吧。”为了不停悬在怪异的沉默气氛中，刘若一路找着话题，她也解释不清为什么那种明明已经消失很久的紧张感又瞬间蜂拥而上。

    公交车又停靠一站，等待着慵懒时分乘客的到来与离开。

    杨懿指指窗外的某一处高楼，“那边就是全江城最高的楼，怡悦大酒店。”

    “嗯，我初中的时候那栋楼就已经在建了吧，不过后来好像停工了一段时间。”后来这栋楼建好了，她也没有机会去再关注这一栋楼了，发生在她身边能抓住她眼球的事物日新月异。

    杨懿点点头，“是的，当时因为设计规划的缘由被叫停了好长一段时间。那里也是我当时喜欢游荡的一个点。”

    公车已经继续驶，他们的话题却还停留在那幢最接近云霄的建筑。

    “我当时还经常跑到马路对边看他们施工，敲敲打打的，每一小段时间就拔高一点点，很神奇，后来停工了，我还跑去问建筑工人，为什么停了啊，是不是钱没给够呀，还被建筑大哥给了白眼。”说着，两人在公交车上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然后大哥就告诉我，市政府喊停的，说是项目的规划有问题，需要调整。”

    刘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当时以为就是吵个噱头，为了卖那一片的房子呢，房子卖不出去，就烂尾了呢。”

    他摇摇头，开玩笑道，“欸，说不定你这个才是真相呢。”车转了一个弯，阳光投射进车内，一瞬间的光刺得车窗边的刘若眯住了眼，杨懿伸出手，把窗帘轻轻拉上，这时候就体现出了一个男孩子手长对于绅士行为的重要性。“不过，我想说的是，人和建筑一样，会因为不可抗的因素，有时候需要停工，需要调整好了方向，及时纠偏，才能接着往上走。”

    刘若的手抠在玻璃上，“完了，我偏得太远了，已经偏到了误差值范围以外。”随即她又释然道，“但我很开心，你终于往上，节节拔高，就像怡悦大酒店一样，耀眼夺目。”她原本紧抠着窗的中指现在紧贴着锁骨的地方，“我现在，也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她的表情，诙谐中又隐匿着一股认真。

    下了公交车，刘若晕头转向，分不清是哪里。

    “这是我妈上班的地方。”杨懿说道。

    刘若的心脏听到敏感词语，立马加速运转，什么？什么情况？，她站住不走了，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人，等一个圆满的解释。

    他不急不慢地说道，“这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鱼粉店，带你尝一下啊。”他看着她尴尬的可爱的样子，“怎么了？”

    她摇摇头，跟了上去，“没什么啦。”

    进了店，店面不大，但墙面很洁白，呈现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杨懿很熟稔地和老板娘打了招呼，从高二那会儿开始他就经常来这家店，上了大学以后，每逢放假也会经常过来吃鱼粉，怀念而温馨的味道。

    两人坐在靠近收银台的桌子。

    “阿懿，又放假了啊，”阿姨有说有笑地，“又变帅了一点哦。”

    “哪有，是又变老了一岁，和阿姨您不一样，您都没变。”他和阿姨自然地开玩笑。

    “什么没变？阿姨不是又变年轻了一岁吗？”阿姨笑吟吟地看向坐在一边的刘若，把菜单递给刘若，“终于带女朋友过来给我看了是不是啊，小姑娘长得水灵哟。”

    杨懿笑笑，手背撑着下巴，“阿姨您还这么好奇这事儿呀。”他给刘若介绍起店里的特色。

    刘若只是怯怯地回答他，“我和你点一样的就好了。”她把菜单轻轻推到对面，又转向挂着满脸笑的阿姨，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阿姨，那个，我不是女朋友，我们不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杨懿的后背，“加油啊。”

    杨懿笑着，一直在点头，“好的好的。”

    两个人点了招牌鱼粉，阿姨便进去后厨忙活了。

    “你和阿姨的关系好好啊。”刘若羡慕道。

    “是啊，这边也是我那时候经常光顾打卡的点，还是通过我妈知道这一家店的，”他说道，“阿姨那个时候可是开导了我不少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和她说我不上学了，还被她狠狠骂了一顿，说什么小小年纪不上学，不学好什么的。”杨懿一边说着，一边给对面的人调着酱汁，“要多放些酸酸的柠檬汁，把鱼粉放到这碗里搅拌，可好吃了。”他动作极其熟练，很自然地凸显了自己是这里的常客地位。

    对面的人只是看他兴致极高地手口并用，并不忍心说话来打破这幅美好的画面。

    真奇怪，人也可以独自成为一帧美好的画啊，她在心里默默感慨。

    “阿姨人是特别好，而且还说我前途不可限量哦，”他嘴上的笑就一直没消失过，“我本来会觉得这种话是特别敷衍的夸话，但是我当时看阿姨说得特别真诚，自己竟然就真的信了很受感动。”

    杨懿正说着，阿姨就从后厨走了出来，一本正经地问道“说什么呢。”

    “我在说鱼粉呢，这个鱼粉，越酸越好吃。”

    阿姨点点头，又闪进去了，一会儿，就端着两碗米粉出来了。

    “阿姨，这个鱼肉供应，又超标了啊。”他接过米粉，放到对面的人的跟前，“真的很好吃的。”

    刘若闻了闻，“真香，谢谢阿姨。”她把鱼粉夹到调好的酱汁里，拌完以后，又尝了一口鱼汤，嘴里忙着，手上不断地比着拇指。

    阿姨笑了笑，“今天可是放了很多很多的醋哦，因为阿姨今天心里，可是太酸了呢。”

    在江城的这一整个冬天，刘若的味觉里一直在回忆着酸酸的鱼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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