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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天界有奇葩(四)
    可总有执念较强的魂魄,不甘心就此与前尘告别,若此执念高于凤尾船自带的灵力,便可冲破束缚,继续在凡界游荡,此时便需要安息出手了。

    一般来说,灵力更高的鬼尊与鬼王基本不屑于在凡界游荡,灵力低微的鬼使与游鬼则不敢在凡界游荡,因此安息需要缉拿的,往往是灵力较高、胆量又足的鬼魔与鬼厉。这一次作祟的恶灵,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救文曲、寻梦貘,安息在心里盘算着如今手上的两件比较重要的任务,看着天色尚早,决定先去趟妙手神宫偷点……哦不,讨要点灵丹妙药。毕竟她如今“虚弱”的很,总要带点应急的丹药带在身上以防万一。

    安息鬼头鬼脑、熟门熟路地潜入妙手神宫。当任药王性情孤僻,一心醉心于修医炼药之道,不怎么喜欢被打扰,所以这妙手神宫并没有什么仙仆来来往往,也没有护卫看守,平日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虽是如此,一般神仙却是无法擅自闯入的,原因就在于妙手神宫的那颗几人粗的桂花树上,养着一只灵兽——白眼鹦鹉,药王唤它去病。

    别看这白眼鹦鹉天生一双白瞳,像是瞎了一样,实际上极为耳聪目明,而且是只被药王炼制的各种奇毒喂养出来的毒兽,一旦有人擅自闯入被它盯上啄一口,非得损耗个几百年的灵力不可。所以,平日里就算是视药王为眼中钉、作天作地的疾冲神官看了这鹦鹉,也要绕远点走。

    不过,这难不倒安息这个小机灵鬼,她早就抓住了这白眼鹦鹉的软肋。安息扒在妙手神宫的墙头上,朝着那白眼鹦鹉轻轻吹了声口哨,它便扑棱着翅膀飞过来,乖巧地停在她手心上,头一点一点地啄着什么吃。

    安息慈爱地笑着说:“去病啊,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搜集来的糖豆子,好好吃啊!”原来是神兽也经不起美食的诱惑,被糖衣炮弹击垮了。

    安息又撒了一把糖豆放到墙头,不再管那吃得笑眼眯眯的白眼鹦鹉,脚尖轻点径直向炼丹房而去。一般来说,初一上午各神宫开完例会后,会派代表一起集中到神武宝殿召开月度大会,所以此时药王应该不在宫内,正好是她来“取”丹药的好时候。

    “哦,我是一个好神仙,翻墙本领强……”安息一边欢快地哼着歌,一边推开了炼丹房的大门,然后瞬间就僵化在原地。

    一个道骨清风的年轻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安息倒吸了一口气,调动所有力量硬生生挤出了一个微笑,又提起僵硬的手挥了挥,“嗨,妙手神君,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可想死你了!”

    “安息神官,只要你不提你那个讨人厌的三师兄,我们就一切都好说。”药王像模像样地回了个礼,只是他一向细声慢语、动作也颇为迟缓,在旁人看来,有些被刻意慢放的滑稽之感。

    药王也算是“年少有为”的典范了,年纪只比他的死对头疾冲神官大几百岁而已,但官位已至神君了。平日里都是一副世界如何与我无关、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也就只有安息的三师兄能够把他气得跳一跳脚了,严谨一点说,是慢动作版的跳~一~跳~脚。

    “不过神君此刻不应该在神武宝殿吗?”安息刚问出口,就发觉自己问了个“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傻问题,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就是特意挑你不在的时候来的吗?

    药王轻笑了一声,“今日天帝有事,早早结束了例会。”随后他抬手像是要打人的样子,结果接下来只是挥了挥衣袖,声音也拔高了一些,“去病。”

    白眼鹦鹉应声飞了进来,停落在他的掌心。

    “叫你不要贪吃,仔细又要长蛀牙了”。药王一边说着,一边给它喂了一个不知名的药丸。

    “去病,去病!”那白眼鹦鹉似是撒娇地叫了两声。

    “呵,你还有脸叫。良药苦口,不吃这个你就要被虫吃了。”药王与他的神兽感情很好的样子。

    “去病,去病!”白眼鹦鹉又回了两声。

    “还妄想给你研制酸甜口的灵药?我看不如把你塞进丹炉炼药算了。”药王说最后一句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在他特有的缓慢语速加持下,叫人听得字字分明。果然,白眼鹦鹉一听此话,再也不吭一声,头一扭飞走了。

    这一出神兽二人转看得安息目瞪口呆,想想她那胆小怕事又怂又笨的星萤,真是神比神气死神了。不过,她听到最后一句时,总觉得这药王真正想塞进炼丹炉的是她。安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确实是她先贿赂了人家的神兽,眼下还是得想办法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额,妙手神君,我此番前来,是想咨询一下,为何我近几百年来修炼得很勤劳,公务也完成得不错,但除却天帝赏赐的灵力外,自身灵力却没有增长很多?”安息急中生智,随口问了一个问题。其实答案她清楚的很,就是因为她魂魄寄宿的凤尾灵气不足了。

    一涉及到专业领域,药王却是认真得不得了,“这种情况,有几种可能。一个是灵基损伤未愈,另一个是形神不一灵力无法归元,还有就是天资悟性有限。不管是哪种缘故牵绊了灵力增长,都需要静心平气、抛却杂念地多修炼,如果能在灵气充沛之地多将养,比如凝仙池,那更可以事半功倍。”

    安息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这药王果然是有几把刷子,面上却装出一副受教了的模样,想顺势就撤了。

    “安息神官留步”,药王却开口挽留,右手在袖间慢吞吞地摸索,安息以为是他要跟自己算擅闯药王神宫的账,紧张地死死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掏出什么法器或毒药来。

    幸好药王又及时开口了,“上次我的两位小徒儿吵闹,还是神官从中调和的,一直没有机会表示谢意。我新炼了些丹药,不如就赠与神官吧。”

    安息劫后余生般舒了口气,兴高采烈地收下了。早知道药王如此善解人意又慷慨大方,她又何必做那梁上君子。都怪三师兄,平日里总是不竭余力地抹黑药王的形象,害的她也总觉得药王是个腹黑手更黑的神仙。由此可见,要远离黑子,远离洗脑包。

    另一边,早早结束了例会的天帝正阖目端坐在神武宝殿中央。

    “逍遥,过了一千年,这浑天剑,还是要重归于世了。”天帝低低叹息道。

    “天帝,这次若是浑天剑与沌地刀合璧,那天地之间,恐怕又要有一场浩劫。”那被唤做逍遥的白须老者说得有些痛心疾首。

    “天地混沌起,万物逢难时。破云追风去,山海复清明。能破天地至浑至浊之气的,便只有自然孕育出的至纯至净。逍遥,你看这山高海阔,云淡风轻,虽看似柔弱平常,却也是克制刚硬的不二之法。”天帝似乎话中有话,处处机锋。

    “可是天帝,山海剑已经消失了一千年,以你我之灵力都遍寻不到,我担心……”逍遥老头皱着眉,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逍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来去之间,也有它的法门,不必强求。”天帝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神情。

    “唉,可是如今异象频生,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我昨夜反复推演,算出这天劫会在一年后降世。倘若真有人还能找回山海剑,也只有她了。”天帝的淡定并没有缓解逍遥老头的忧虑,他依然是一脸凝重。

    “这上古灵器自然有它的脾气,千帆过尽后,等一有缘人。你放心,如今死神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该她面对的,也总要去面对。”天帝似乎很有信心。

    “但愿死神她能……”,逍遥老头话说了一半,突然间又话锋一转,“对了,如今可有司命的消息?”

    “司命心中有结,随他去吧。”天帝淡淡说道:“逍遥,倒是鬼境那边,你要多留意。”

    “天帝放心,那鬼王明月近几年一直深居简出,从未离开鬼境,也不见有什么大动作。”天帝听了闭上眼睛继续将养精神去了,而那逍遥老头也不见了身影。

    从妙手神宫出来,安息顺路直奔其后的太极台而去。太极台是天界一处突兀又高耸的天造之台,四周常年被烟雾缭绕,凝仙池就位于太极台上,与诛仙池一清一浊分立太极阴阳阵的两侧。整个太极阴阳池呈一个大大的圆形,中间以四季常开的莲花相隔。

    安息前世因献祭而死,魂魄受过重创,如今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也留下一个鲜为人知的后遗症,就是每到月圆之夜,她便不能扯谎话,一说谎就会心口疼。所以每到月圆之夜,她要么到凡界去捉鬼避难,要么就老老实实待在安息殿内,尽量不与旁人接触,这后遗症倒也没怎么造成困扰。

    只是她不喜欢这种被“操控”的身不由已的感觉,而且本身凤尾灵气也在消散,所以一有空了就往有助于凝结灵力的凝仙池跑,希望能够将自己的旧伤完全根除,也能苟延残喘地多活些时日。

    可一踏入太极台,安息又瞬间僵化在原地。唉,今日真是没查黄历,不宜出门,怎么到哪都会遇到“意外”之人。

    而且这次的意外更大牌,那背对着她、孤独又强大地立于太极阴阳池正中央的那朵莲花上的,不是天帝又是谁。

    天帝听见声响,转过身来,“安息,你来了。”

    安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天帝”。她与天帝直接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平日里司命神宫的一干事宜都是耄耋神官在出面处理,可听天帝刚才的口气,分明就是在这里等她来的,所以她内心是有些疑惑的。

    天帝好像知道她所思所想似地,马上解答了她的疑惑:“有一个任务,我要交与你。”

    安息内心更疑惑了,论灵力,她在这天界的排位都数不上号,可天帝都开口了,她自然不好拒绝,“天帝请说,安息一定尽力办到。”

    “一年之内,找到失踪的上古灵器山海剑,带回天宫。”天帝舒缓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

    “山海剑?”安息听到此名,有一瞬间的恍惚,无意识地重复了一下。可她不愧为修炼了千年的老神仙了,几乎立刻便清醒了过来,压下了心间的千百个问题和弯弯绕绕,定了定心神直接问道:“听闻天界众仙对此都无能无力,天帝为何如此确定,安息有本事找回山海剑?”

    天帝似乎并不意外安息的抵触情绪,缓缓回道:“安息,你可听过‘万法皆空,因果不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若想真正超脱,需得先学会放下。灵器之所以能成为灵器,自是有它的本事。该来的也总要来,时间不多了,去吧。”

    等安息品味完天帝的话,莲花上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山海剑,上古名器双刀两剑之一。浑天剑、沌地刀、山海剑、破云刀,双剑双刀、两正两邪,互相牵制,互为配合。传说中,原本这四把刀剑都是极好的灵器,只是在上古的神魔大战中,浑天剑与沌地刀却意外感染了魔气,自此堕灵为恶,成为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凶器。

    自一千年前明烈公主以凤鸣九天净化了浑天剑的魔气后,三界便没有浑天剑的消息了。沌地刀则是早就在上古神魔大战之后,随着它的主人阴阳神尊的战死而消失了踪迹。是以过了这么长时间,世人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两把厉害的凶器。

    如今,真正还活跃在三界的,其实也只有聚魂手里的破云刀了。

    “一年之内”,又是一年。难道今年是自己真正的本命年,才如此流年不利,一夕之间,所有重任便都挤在了一处了吗?

    安息心里想着,大概是自己没心没肺地多活了千年,到了该还债的时候了。

    除凶煞鬼救文曲星、寻梦貘兽还恩夜神、找山海剑复命天帝、求新宿主保已小命,还有,逢一故人了却前缘……这一桩桩一件件,像四座大山齐齐压在了安息的头上,一座更比一座沉重。

    罢了,罢了,大不了就愚公移山,从最简单的难题入手,一件一件解决吧。

    反正是,风雨欲来、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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