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为了展现诚意,又或许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
因为几乎每过一息,倒在地上的净念禅院武僧,便会有一两个气息彻底消失在漆黑可怖的怨气之中。
了空如果要按照以往高僧们圆寂的“习惯”,先是念上一段冗长的经文,那么即便是成功地平息了苏航的怒火,亦不过只是枉然。
因为等到了空的经文念完,那二百武僧能活下来十分之一就已经是奇迹了。
就算苏航最后真的回心转意了,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一切也早就尘埃落定了。
因而,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到四大护法金刚反应过来时,了空的气息已然彻底断绝。
“主持!”
不痴怒目圆睁,想要仰天怒吼,但被怨气缠绕得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的他,却连开口都是无比的困难。
余下的不贪等人,亦是满脸悲愤。
除了不嗔外,不贪与不痴三人,都是由了空自小抚养和教授出来的,感情之深,与父子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们都很清楚,以了空的实力,一心要走的话,便是大宗师亲至,也未必能拦截得住。
事实也正是如此,以苏航如今的实力,在没有取得了空的鲜血情况下,不用飞剑碾压,的确很难将其击杀。
换做平时的苏航,见得眼前这番景象,或许会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然而,此刻的苏航,或许称得上是“铁石心肠”,只是冷笑连连:
“以死相劝?以身饲魔?
真是眼熟的套路啊,和尚尼姑,真不愧是亲如一家。”
听到苏航不屑的声音,众僧眼中满是怒色与悲哀。
一边的石青璇,眸子中亦是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很显然,苏航的地图炮将她的母亲,也一起囊括进去了。
“阿弥陀佛……”
不嗔艰难地喧出一声佛号,虽然他心中恨不得将苏航一起拖入十八层地狱,但事与愿违,如今乃是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局势。
他不惧死亡,却更不希望了空的最后一番心愿,彻底地付诸流水。
“当初之事,我等的确心中有愧。
多年以来,主持与我等也一直在暗中对那些遗孤家庭大加照拂,只为稍减心中的愧疚之情。
当然,老衲也明白自己并无如此说的立场,那些的决策乃是由我等五人共同定下,普通的武僧压根不知情,还望阁下看在这点悔过之举的份上,高抬贵手。”
说完,不嗔也将原本死死护住心脉的真气彻底散去。【】
“阿弥陀佛。”
不贪、不痴、不贪僧亦是轻声念出一声佛号,任凭阴冷的怨念彻底将自己吞噬。
苏航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一直都静静旁观的石青璇忽然出声道:
“苏小子,不嗔大师说的应当没错,当初的事情并不光彩,除了几位当事人外,净念禅院的普通武僧应该并不知情。”
苏航眉毛轻挑,终于将冷笑收起。
与此同时,九叔的声音,也在他的耳边响起:
“小航,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利用和魂兵间的心意相通,九叔一直都在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他的观念与石青璇相差无几。
对于此事,一直都在善后的他比石青璇还要清楚许多。
在托宋阀寻找那些冤魂的家属遗孤的时候,确实发现有一股不知名的势力,在默默接济他们。
现在看来,这股力量应该就是净念禅院无疑了。
以怨报怨,以德报德,任谁都说不出什么。
但若是依此便大开杀戒,牵累无辜,那便已经是误入歧途,与当初的楚人美有何分别?
苏航微微点头,冷漠的气息缓缓敛起。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收手,而是看向了半空中的麦铁杖。
在这个时代,同门同派,有时候可是比父子还要密切,众武僧或许无辜,但决不能算是毫无牵连,顶多只是罪不至死而已。
究竟要不要放过,还是要看麦铁杖本人的意愿,苏航并没有越俎代庖的资格。
“从今往后,不要让麦某再看到你们这群秃驴!”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麦铁杖带着魂兵们,化作道道光点,回到点星盘之中。
苏航见状点点头,终于将剩余怨念形成的黑云收起。
温暖明媚的阳光重新洒下,将如影随行的阴冷感驱散,令众人都有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原本正与怨念生死相搏的武僧们,也清晰地感觉到,在阳光的照耀下,原本诡异难缠的怨念正如冰雪般,迅速消融。
只需再坚持一会儿,他们这条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当然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怨念可不似真气那般温和,被怨念侵蚀全身,这群武僧纵然最终能活下来,也必定是元气大伤。
武功大损不说,其中更有大半会如鲁妙子一般,落下病根,日夜受到体内深藏的怨念折磨。
眼见苏航收起点星盘,就要离去,尤楚红忽然邀请道:
“尊下,可有兴趣与我这老婆子聊上几句?”
以尤楚红心高气傲的性格,此刻的语气,也是罕见的客气。
毕竟,以苏航之前的表现,别说她尚有顽疾在身,便是她全盛之时,也未必能有胜算。
更何况,无论是苏航的年纪,还是他所展现出来的不可思议的说断,都着实可以说是可怕至极。
在此大争之世,于情于理,她都会极力拉拢。
至不济,也绝不能平白无故地为独孤阀树立如此恐怖的大敌。
毕竟,净念禅院的前车之鉴尚在眼前,她们独孤阀虽然也位列四大门阀,但便是独孤阀在洛阳的大本营,常驻的高手,怕是也远远及不上这佛门圣地。
根据先前的情报,苏航的来历极其神秘,对钱财似乎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唯独对武功秘籍极为感兴趣。
尤楚红的心中,已经在思索该选择那本秘籍,作为见面礼了。
尤楚红心中在想什么,苏航只要不傻,便能猜得七七八八。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一反常态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阁下的盛情,本公子心领了,只可惜本公子尚有要事要处理,耽误不得。
宗师若有兴趣,便等到半年之后吧。
半年后,我与诸位,当会有一个极佳的交流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