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隐真人,如何才能破解鬼魂的纠缠,让圣上苏醒过来?”太后将后宫诸人以及众位皇子公主召进了宫,在她的慈安宫里。
那术士一股仙风道骨模样,山羊胡,消瘦的脸,皮肤白得近乎白纸,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单手置在胸前,他垂眸道:“冷宫是集怨所地,不知有多少亡魂聚集在那里,那厉鬼游荡人间多年,吸食亡魂无数,化作厉鬼,凶猛无比,就是本法师怕也不是其对手。”
太后脸色大白,嘴里喃喃道:“难道哀家所见到的真的是她?”
前段时间她总是噩梦连连,甚至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好几次深夜里看到窗边有人,穿着白衣,那是婉妃生前最喜欢穿的衣服的颜色,还发出阵阵吟笑,瘆人心脾的笑声。
难道她看到的并不是梦,而是真的?是婉妃回来了?是她回来报复她?
道隐真人抬起眼脸看向太后,目光坚定,“没错,太后所见正是那厉鬼。”
太后的脸几乎要和他一个颜色,她失控般抓住道隐真人的手,“哀家要让她魂飞魄散。”
道隐真人不露痕迹的推开她的手,道:“并非易事。”
皇后道:“真人说并非易事,也就是说还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道隐真人似乎有难言之隐,太子急色道:“到底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啊。”
“此事关系天子龙体,本法师不敢怠慢,实不相瞒,若是单靠本法师的法力实难收服。不过——”又说了一半,他又是一顿,再道:“若是有与这厉鬼血脉相通的亲人就好了,只要本法师用那人的鲜血做法,定然收服她。”
所有人都想到了萧珺玦。
皇后精神一震,眼睛里的光一下子亮起来,“有。”
道隐真人问道:“是她什么人?”
皇后道:“是她的儿子。”
道隐真人连连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再好不过了。”他迟疑了下,目光黯淡下来,“只是这法子是以命换命,要连续二十一天放血,就算伤及不到性命,二十一天每天一大碗血,也会心脉受损。”
萧玹琦拍案而起,怒道:“混账,本皇子看你就是个神棍,哪有这种阴损的救人之法。要是真如你所说,大皇兄哪还有命?”
“是他母妃纠缠圣上,用他的命来换又有何不可?”太后横眉冷对,当下就决定了,“他本就是个孽种,是你父皇仁慈,才留他一命,现在用他的血来换他父皇的安康,是他的福气。况且真人说了,只是损伤心脉,不一定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皇后附和,道:“他现在是戴罪之身,由不得他,圣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倘若如这个术士所说,父皇是厉鬼缠身,那父皇昏迷之事就与大皇兄无关,他又何罪之有?”萧玹琦据理力争,“再者,即便不会危及性命,但命脉受损,大皇兄以后还怎么领兵打仗?”
太子扬声道:“他欺君罔上,哪有冤枉他?至于领兵打仗,大周只有他一个人会打仗吗?”
“那算是哪门子的欺君之罪?”
“萧玹琦,这是容得你置喙的吗?你简直越来越放肆。”太子端起架子,喝道。
“玹琦,闭嘴。”惠妃见萧玹琦还要顶撞,拉了他一把。
萧玹琦冷哼一声坐下,脸一撇,生起闷气。
皇后独断,只恐怕耽误片刻,道:“圣上龙体为重,不得片刻耽误,太子,你亲自去大理寺,对楚王晓之以理,让他主动奉上血来。如果他冥顽不灵,也不必客气。”
太子垂头拱手,“是,皇儿遵命。”他低着头,嘴边荡着一抹阴翳的狞笑。
“萧珺玦,你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本宫帮你?”大理寺的监狱里,太子直面着经历了几日监牢之苦却未有任何狼狈之态的萧珺玦。
萧珺玦冷笑,“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他琢磨了几日,此刻才终于明白,什么鬼魂之说,什么道隐真人,到最后不过是要他的命。
太子扬起眉,挥手让旁人离开,他嫌牢房脏,连坐都不坐,负手而立,“你倒是一点即透,没错,这个局已经为你准备很久了。你让本宫损失一个史晏,本宫安能放过你?”
“圣上昏迷也是你们做的?”
“本宫没那么不孝,等二十一天之后父皇自然会醒来。不过到时你还能不能醒着就不知道了。”
“你收买了所有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都长着一根舌头,只要收买群羊的头,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萧珺玦再问,“那个蓬莱第一高手是你们安排的?”
“本宫让那个大皇子帮忙不是难事。”
“我的脸是史晏告的密?”
“非也。”太子神情雀跃,为这样局设的如此巧妙而喜悦,“记得温贵妃送你的那两个宫女吗?其中一个本是用来盯着温贵妃的,阴差阳错送去了你那,还不小心撞到你摘下面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萧珺玦脸上他找不到一点懊恼或是愤怒,萧珺玦神色淡然,只评价道:“这一局也不算高明。”
太子表情骤然一凝,瞳孔缩了缩,“难道你还有破解之法?”他不信,哼了哼,“你都是笼中鸟了,是本宫手中想捏死随时都能捏死的蚂蚁,再不高明也能困的你插翅难飞。”
萧珺玦终于看向他,幽幽道:“若我不想,谁都动不了我。”
太子了然,道:“没错,你不想,没人能强迫你。你不放血也可以,就让楚王妃代劳吧。她那么护着你,为了你放些血,都会心甘情愿。”他连连“啧”声,“萧珺玦,本宫真看不起你,什么事都要一个女人为你挡在前面,还算什么男人啊?”
面无表情的萧珺玦骤然起了变化,双目中森冷的眼神迸发出来,瞬间移至到太子面前,他的手掌握住太子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掰掉他的头颅,“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太子虽有惧意,却也不以为然,“本宫若是有事,包围在楚王府外的士兵就会闯进楚王府大开杀戒。”没有万全之策,他不会单独面见萧珺玦。
萧珺玦缓缓松开手,虽然这一刻他恨不得捏碎萧璟瑞身上每一根骨头,“好,我放。”不就是放点血吗?战场上它流的血还算少吗?
他逼视着太子,“若是你敢动她一分,本王就让你的东宫血洗,你知道,如果本王想,区区一个大理寺根本困不住本王。”
太子垂在腿上边的手有轻微的颤抖,即便他已经努力克制,僵硬的面庞在调整了一番后才松缓下来,道:“只要你不反抗,荣昭就无事。”
萧珺玦深深看一眼太子,他是在提醒自己,一旦他从大理寺走出去,那些包围在楚王府外的士兵就会对荣昭不利。他是让他绝无可能走出这间牢房。
太子端走那一大碗血水,萧珺玦手臂上还在流血。他在衣服上撕下一角,从容的包扎上,片刻才不再流。
有风的动静,他耳朵一动。
“夜枭。”萧珺玦薄唇轻吐。
夜枭一纵现身,“王爷您无事吧?”
“这点血不算什么。”萧珺玦轻描淡写,再问道:“王府如何?”
“暂时风平浪静,埋伏在府外的太子亲兵暂且未有异动。”
“王妃如何?”
“王妃……”夜枭不自觉眉头隆起,“寝食难安。”
“这事你不要告诉她,她性格太过冲动。”
“可属下怕也瞒不了。”
“能瞒一时是一时,这几日就不要让她出府了。”
夜枭看着地上留下的血滴子,眼神中的隐光凝成一条锋利的刺芒,“太子这次是要置王爷与死地,王爷打算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萧珺玦玩味迁出一抹冷狞的笑容,“本王如今身陷囹圄,哪有能力自救?”
“万不得已之时,属下带着兄弟们杀到东宫,也要救王爷出去。”夜枭定定道。
萧珺玦摆手,“杀到东宫,那可是谋反的大罪,太子和皇后正愁怎么给本王定罪哪。”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今日一碗血,明日一碗血,不出二十一天,这血就流没了。”夜枭只要一想到皇后和太子用这样的卑劣的手段对付王爷,恨不得此刻就杀到皇宫给他们放血。
“安排在晋王身边的人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萧珺玦的双眸渐渐变得深不见底,“让钟离将这件事原原本本讲述给晋王。”他手摩挲着荣昭送他的荷包,“本王相信晋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搬倒太子的机会,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夜枭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晋王早就想取太子而代之,两人又在朝堂上斗得如火如荼,自然是抓住对方一点错误就揪住不放。
下一刻夜枭的眸光又暗一暗,不免担忧,“可晋王会帮王爷吗?”
“他不是帮本王,是帮他自己。”萧珺玦低沉的声音融入到黑暗之中,最后化为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