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外,野树林,坟地。
冬日的江南,寒意袭人。原本晴朗的天空,此时却阴沉下来。一阵阵寒风吹过,树叶飘零。呜咽、悲凉,让人不禁觉得萧瑟难当。
坟地上大大小小的散落着几十个坟茔。燕飞阙伫立在西南角的一处墓前,呆呆地望着面前的墓碑。墓碑下插着一把锋利的短刀,那是鬼隐的刀。
墓碑上镌刻着“云儿之墓”几个大字。笔迹苍劲有力,但在燕飞阙的眼里,这几个字始终是扭曲弯转,是那样的不清晰。因为他的眼中已噙满了泪水。
回想起与云儿短短的过往,燕飞阙想说些什么,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祭奠,放在心里最好。刻骨,铭心,不相忘。
其实,擅长古诗词的他已经在心里为云儿写了一首词:
《卜算子》——念云儿
独自望青坟,叶落西风烈。别去云儿孤燕飞,心底浓浓血。
昨日笑凝眸,今日花魂缺。欲把梅红插鬓旁,却是阴阳绝!
“云儿。。。”燕飞阙喃喃地叫着,脑中一片空白。稍一不留神,云儿的音容笑貌便浮现在眼前。
江钓翁长叹一声,劝道:“尊主,生死有命。你还是节哀吧。”
燕飞阙抹了一把眼中的泪水,轻声在心里问:“天书,能否帮我一个忙?”
“你说。”天书显现。
“我今天一值已经用完了。云儿说她喜欢我舞剑,我答应过她要为她练剑。。。”说到此处,燕飞阙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天书沉默了。它完全能理解燕飞阙此时的心情,当所爱之人永别之后,曾经的承诺便成了今朝的祭奠。
“哗”天书翻开了一页,残破的白纸上显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这位是张三丰。”天书轻声的向燕飞阙介绍道。
燕飞阙定睛看去,只见张三丰虽是须发皆白但却体形健硕,身着道袍,微合二目,似是一副没睡醒的状态。
“张真人,恳求您能赐教几招剑法,晚辈感激不尽!”燕飞阙几乎是哀求的说。
张三丰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看燕飞阙,将头转向一边没有理他。
“张真人!晚辈求您了!”燕飞阙强忍着泪水再次哀求。
张三丰依旧没有看他。
“扑通!”一声,燕飞阙竟然双膝跪倒在地,一下下的磕起头来。这一幕,惊得江钓翁、巫沉刚、疯火魔等人不知所措。尊主竟为了一个女人在坟前磕头,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血,慢慢的从燕飞阙的额头流了下来。一滴、两滴。。。。。。渗入了埋着云儿尸骨的坟墓。
“哼!”张三丰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还是没有正眼看燕飞阙一眼。
“云儿。。。”燕飞阙惨笑着说“我想学剑练给你看,但张真人不肯教我。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和我素昧平生,本就不该教我的。我这就自创一套剑法练给你看。”
说完,燕飞阙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他看了看跟着来的江钓翁、巫沉刚和疯火魔三人,他们都没有剑。环顾了一下四周,燕飞阙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长树枝。
他凝神站立,却不知该如何出手。但一想到云儿的一鼙一笑,便忍不住悲从中来。只见他缓缓出手,将树枝在空中划了一圈。
“这招叫‘云儿初现’”燕飞阙边舞动着树枝边自言自语。
“这是‘笑颜如花’”燕飞阙又将树枝左右摇摆着。
在江钓翁他们看来,燕飞阙哪里是在练剑,一个个动作分明就像是在追着打苍蝇。三人忍不住纷纷摇头。
“哼!”张三丰再次哼了一声,只不过这次是明显的不屑。
燕飞阙没有理会他们,他本就没有必要理会他们。他和云儿之间的情愫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又何必在乎别人的感受。
“这招叫‘共赴危难’”燕飞阙想起了云儿和他一起被带到院子里的时刻。突然,燕飞阙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手中的树枝也狂舞起来,而且是越舞越快。在这近乎癫狂的动作中,是他无以名状的愤怒!
“他应该是想起了云儿被杀时的情景。”天书感慨的说。
“咦?”张三丰忽然转过头来仔细地看着燕飞阙的招式。这些杂乱无章的招式里,却带出了正宗少林功夫的影子。而且,燕飞阙的每一次出手都力透指尖,凝重浑厚,仿佛每一招都要置人于死地一般。
“你停下来,我有话问你。”张三丰叫住了正在发狂的燕飞阙。
燕飞阙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站在那里。江钓翁三人长舒了一口气,心道“乖乖!总算停下来了。要再这样下去,只怕尊主会狂舞的虚脱了。”
张三丰睁开眼睛,两道精光从眸子里射出,根本不像是一位耄耋老者。
“你学过少林功夫?”张三丰问道。
“是。”
“和谁学的?”
“达摩。”燕飞阙平静的回答。
“怪不得!”张三丰难得的露出了笑容。随即又问道:“看你的身手,似乎功力不错啊。依你小小的年纪就能如此,想必达摩祖师传授了你什么秘门要术吧?”
燕飞阙心想“不愧是张三丰,真是好眼力。”他坦诚的点点头表示认可。
张三丰“呵呵”的笑了两声。半开玩笑地说道:“小娃儿,我教你剑术,你把达摩传授你的秘法告诉我行不行?”
燕飞阙摇了摇头。他答应过达摩,《固元经》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张三丰一绷脸说道:“我也就是好奇,看看达摩的秘法是什么。依我的功力根本就用不着,你难道不知道吗?”
燕飞阙诚恳地回道:“不是我不告诉您,是因为我答应了达摩祖师不会将他传授的功夫告诉任何人。我要守信。”
“那你是不想和我学剑术了?”张三丰逼问着。
燕飞阙无奈地摇了摇头。“倘若言而无信,连人都不配做,还学剑术干什么?”
“哦?那你学剑术是为了什么呢?”张三丰显然对燕飞阙有了兴趣。
燕飞阙不假思索的回答:“是为了练给云儿看。”
“云儿是谁?”张三丰看了看墓碑似乎明白了。“哦,就是你身后坟墓里的那个人吧?”
燕飞阙没有说话。此刻一提到云儿,他的心便抽搐起来。
张三丰毕竟阅人无数,倒也不再逼问燕飞阙和云儿的事情。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学剑难道不是为了将来威震江湖名扬四海吗?”
“我是练给她看的。”燕飞阙重复着那句话。
“你让我教你剑法是为了练给死人看?”张三丰有些愠怒了。要知道,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想得到张三丰的亲传。而燕飞阙却只是为了履行对死去的云儿的承诺而已。
“是。”燕飞阙的话又一次刺激了张三丰。
张三丰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子也真够傻的。想什么就说什么,直来直去毫不遮掩。”
他又问:“那你将来会用我教你的剑术去杀人吗?”
“会。”
“为什么?”
“为了不再有更多的云儿死去。”燕飞阙悲怆的答道。
张三丰沉默了,一个能让达摩倾囊相授的人,人品是不会错的;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心地也是不会错的。这个少年功底不错,显然没少苦练,资质和毅力也是有的。至于功夫,那是慢慢练出来的,不能急于求成。但还有一个环节他要验证,必须验证。
想到这里,张三丰向燕飞阙微微一笑道:“我有三招,我先演练一遍,你来学。若是你的模仿能入了我的眼,我便教你。而且是毫无保留的教你;若是入不了我的眼,那一切免谈!怎样?”
燕飞阙心中不禁大喜,急忙恭敬地说道:“张真人请。”
“这第一招叫做龙盘虎踞。隐忍之中掩藏锐气,等待时机便要呼啸天地。你来看!”张三丰说罢,手中已多了一把剑。只是那剑身却是泥做的。没有半点锋利之感,更别说是什么神兵利器了。
只见他右手握泥剑,一个歇步,将剑横在胸前,左手横掌向外撑圆,两眼突然神光乍现,瞪视左侧。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陡然而起。仿佛天龙盘尾,又好似虎卧山岗。沉气于下,内敛锋芒。
“第二招叫做摘星换斗。轻灵飘逸间遨游四方,笑看红尘纷扰处,我自逍遥!”张三丰说完,身子突然凌空而起。右手泥剑随意的挽了个剑花,左手向半空中抓去,一个转身却又翩然落地,悄无声息。
燕飞阙注目看去,只见张三丰眼中含笑,潇洒却不轻佻。这招难就难在轻灵却不能浮夸,飘逸却不能张狂。随意间却是藏着深意,超脱却不是遁世。
“漂亮!”燕飞阙忍不住赞道。
张三丰没有停下来,紧接着又使出了第三招“气吞山河”。
这一招不再像前两招那样或是隐忍,或是飘逸,而是有一种雄霸天下的豪气!只见他泥剑左挑右撩,身形在俯仰间宛如一条游龙,双目圆睁,更有丹田之气猛然迸发出来。一声大喝之后,右手泥剑在身前横扫一片。那气势真像是将四海八方踏在脚下,三山五岳尽皆削平!
“好了,三招已完。你练吧,我看看。”张三丰一个收势,
气定神闲的对燕飞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