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服藏弥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铁青,嘴唇颤抖着。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如此的纠缠,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在几个扶桑人的围裹中笨拙的向第三进院子逃去。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三双眼睛在盯着他,小六、云儿和燕飞阙。确切地说,是在盯着他怀里紧紧抱着的一个木盒。
这是一个黑漆的方形盒,上面刻着的花鸟栩栩如生。虽然盒子看上去有些沉,但服藏弥之仍死死地抱在怀里。仿佛这盒子就是他的全部,乃至于生命。
一个人在如此慌乱紧张的时刻拼命想保护的东西,就一定是他最看重的。
“隋侯之珠就在盒子里面。”燕飞阙喃喃地说道。
等服藏弥之一走进院子。那护着他的七八个扶桑人马上就堵在月亮门前,将那些还在闹腾的老妇人尽数挡在外面。
云儿和小六对视了一眼,小六向看客们咳嗽了一声。只听有人高喊:“没啥看的了,正主儿都走了。咱们也散了吧。”
就像是听到命令一样,那些老妇人立刻撒腿就往云升楼外跑去,有的人边跑边小声嘀咕着“待会儿拿了钱我先去买两斤肉回家”。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这一招‘打草惊蛇’还挺管用,看来老贼一直把隋侯之珠带在身边。这就好办了。”燕飞阙暗道。
外面的喧哗声渐渐散去,只听服藏弥之在房间里高声叫骂着,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他会不会怀疑我呢?怀疑就怀疑吧,反正拿不出真凭实据来,我一个被关押的人能有多大作为?”燕飞阙对这一点倒不担心,他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心情格外舒畅。燕飞阙正在床上躺着,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呼喝之声。他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只见大郎和二郎正在练武。
大郎凝神聚气,微微蹲下身子,侧身向前,双手紧握刀柄,将刀贴在右侧。突然,他大吼一声,迅即而起,双手举刀便向前劈去。刀带风声,刚猛凌厉。接着将刀一旋,“刷”地一声,干脆利落的一个斜劈。不等喘息,又挺刀向前刺去。收刀回身,再将刚才的招式又演练一遍。
二郎的招数和大郎一样,显然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但在气势上却不及大郎勇武。
“若是这二人交手,二郎肯定不是大郎的对手。”燕飞阙边看边想。
“天书,有请俞大猷将军。”燕飞阙心中默念。
天书显现,一位头戴金盔身着金甲披着一件大红战袍的武将跃然纸上。这位将军浓眉虎目,阔鼻方口,下巴上一大捧短粗的胡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俞大猷,晋江(今福建泉州)人。明代抗倭名将,军事家、武术家、诗人、民族英雄。一生几乎都在与倭寇作战,战功显赫,他所率领的“俞家军”甚至能将敌人吓退,与戚继光并称为“俞龙戚虎”,俞大猷创立兵车营,设计创造了用兵车对付骑兵的战术。官授平蛮将军,死后被追谥为武襄。著有《兵法发微》、《剑经》、《洗海近事》、《续武经总要》等军事、武术作品。
“俞将军,请您看看院子里这两个倭寇的武功都有什么破绽?尤其是那个大块头的家伙。”燕飞阙请教道。他特意用了“倭寇”这样的词语,目的是想让俞大猷一下子就明白大郎和二郎的身份,尽快的回答燕飞阙。
俞大猷手捻胡须眯起眼睛仔细地审视着大郎和二郎的招式,半晌不语。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燕飞阙的额头渗出汗来,他害怕一值即将用完却还没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就在他正想开口的时候,俞大猷忽然点点头说道:“这两个倭寇的武功和我打的倭寇还不太一样啊。他们应该是我打的那些倭寇的先辈。虽是如此,但大体上路数还是一致的。他们的破绽都是刚猛有余,用力之下不留后路,全靠勇武取胜,否则就一败涂地。完全是拼命的招式。”
“那如何破解呢?”燕飞阙赶紧问道。
“你来看。”俞大猷用手一指大郎说道:“这个倭寇一劈、一旋、一刺之后力量已经耗竭,需要收回刀来重新蓄势。这是就是最好的时机,可以趁此机会突然出手以棍捣之或戳之。也就是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进攻,便可化解他的招式。与他硬拼是没用的,需要巧取。”
燕飞阙听完豁然开朗,他知道,俞大猷的棍法登峰造极。连当时的少林武僧都甘拜下风。俞大猷所著的《剑经》其实也是讲棍法的。他恭敬地回道:“多谢将军指点。那另一个倭寇的武功也是这样破吗?”
俞大猷“呵呵”笑道:“同样的招式当然可以用上面的法子来破。但这个弱小一点的倭寇还有所不同。应当这样。。。”
燕飞阙认真地听着,默默的记在心里。转眼间一值已到,燕飞阙不得不惋惜的中断了向俞大猷的请教。
他再看院子里,只见大郎和二郎正在过招。
大郎目露凶光,狠呆呆地瞪着二郎。显然,昨日在燕飞阙房间,二郎将他踹倒在地的怒气还在他的胸中燃烧。他要借过招的时刻一雪前辱。
大郎双手紧握着刀,一步步逼近二郎。突然发一声喊,举刀便向二郎劈去。那力道竟是如同劈向仇敌般的凶狠。以他的武力和健壮,用这样的功力来与二郎过招根本就不是切磋,而是要取人性命。
旁边观摩的扶桑人不禁大惊失色,紧张的大叫起来。
“当!”二郎拼尽全力用刀格挡住了大郎的劈刀。却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大郎没容二郎有所反应,紧接着一记斜劈,直奔二郎的右肩而来。看那架势,似乎要一刀将二郎的右臂连肩膀都砍下来。
二郎一个侧身,将刀竖在胸前往外磕去。但他没想到大郎的力量竟是如此的浑厚,而此时大郎又用尽了全力。一磕之下竟然毫无用处,反而将自己双手的虎口震裂了。他把持不住,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大郎怒斥一声,挥刀便向二郎的脖子砍去!旁边的几个扶桑人慌忙扑上前去抱住了大郎。饶是如此,大郎仍然像疯了一样的吼叫着。用刀指着二郎破口大骂。
二郎愣愣地站在那里,听任着大郎狂妄的叫嚣和谩骂。但在他的眼中,却射出愤怒的目光。只是这目光只是短暂的一瞬,随即便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峻,而此时又平添了几分无奈和沮丧。毕竟是他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看得这么认真啊。”云儿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了燕飞阙的身边。
燕飞阙笑笑随口问道:“你觉得要是二郎能打得过大郎会怎么样?”
云儿一怔,想了想说道:“估计他会杀了大郎。”
“为什么?”
“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我觉得二郎都快被大郎逼疯了。说不定哪天大郎就会杀了他。所以要是二郎能打得过大郎,你想大郎能服气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二郎可比大郎聪明多了,这一点他不会不明白。”云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燕飞阙回过头来看着云儿。这一看倒让云儿有些不自在了,她轻声问:“我说错了吗?”
燕飞阙摇摇头,含笑道:“女人的感觉是不是都很准?我觉得你说得一点都不错。只是二郎要杀了大郎还需要一个借口,名正言顺的借口。”
他看着院子里呆立着的二郎忽然问云儿:“你能把二郎叫到我房里来吗?”
云儿莫名奇妙地看着燕飞阙,但她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她知道,燕飞阙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院子里此时就剩下二郎一个人还在那里站着,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被大郎打败和羞辱。所以每次被打败之后,他都会站在原地反省。反省自己的失误,反省自己的不努力。但更深层的含义是他在积淀自己的愤怒。就在被打败的地方,收拾起自己破碎的尊严,收纳起大郎对他的侮辱。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翻身,会将这些都还回去,甚至是加倍奉还。那才是他二郎应有的本色。只是,这一天似乎总是遥遥无期。
“服藏君,小郎君请你到他的房里去一趟。”云儿柔柔的声音打断了二郎的思绪。
二郎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被关押的小孩儿找他干什么?难道也是要嘲讽他的失败?
云儿看出了二郎的心思,嫣然一笑道:“怎么?你还怕一个小孩儿?”
二郎冷冷地瞥了云儿一眼。“怕”这个词对他来说就是羞辱的代名词。他一转身大步向燕飞阙的房间走去。
燕飞阙笑眯眯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二郎,一挥手示意云儿将房门关好。这才气定神闲地对二郎说:“我觉得你的功夫不比大郎差。”
“你这是在取笑我么?”二郎斜着眼睛看着燕飞阙。
燕飞阙使劲地摇着头。“我说得是真话。只不过你对付大郎用错了方法。只要方法正确,打败大郎并不是难事。”
二郎没有说话。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在说胡话。
燕飞阙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只要你按照我的法子去做,我保证你会有不一样的结局。”说完颇有深意的看着二郎。他相信以二郎的聪明完全能听懂他话里一语双关的意思:除了武功战胜大郎之外,或许二郎的人生也会因此而不同。但前提是要按燕飞阙说得去做。
果然,二郎沉思了一下之后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法子?结局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