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个小院。
无名面容阴沉,眼角余光一扫,所有饭食全部印入眼帘,并没有轻易的做出选择,也许他在想饭食的来历,饭食的可靠程度,也许这些饭食令他不安,总之在那一瞬间,他很自然的就从审视变成警惕。
更也许这就是一种习惯,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有种代入感,而当警惕变成狐疑的时候,他就更加难以痛快的做出决定。
狐疑中,他小心的看了看吐的稀里哗啦的秦风,目光来回了许久才做出决定,看得出这狐疑中还有几许好奇,又停了一会儿,才一点点不好意思的抬起袖子,又等了许久藏在袖子里的的手掌才探了出来,但仅仅是一根手指。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一番试探,不过是眼前这位拉不下面皮而已,他忍不住又看了秦风一眼,仔细确认对方没有关注自己,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手指和饭食才彻底接触,只是一点无名就差点惊呼而出,而随着一点,他的目光越发凌厉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一点又弹了回来。
“样子不一样,但内里都是一般的。只是该从哪一个开始作为突破口呢?”
他嘀咕着,宛如审视犯人一般的目光游弋着,等了一会儿,突然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目光陡然亮了起来,接着长袖挥舞,手指就变成手掌,而当手掌完全落下的时候,就成了狰狞的钩子,一插一抓就将这黄焖鸡全身最精华的部位提了起来,吧唧一声,宛如车轮碾过浅水洼,汤汤水水四散。
无名不会庖厨,但是他有一双常人无法企及的眼睛,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不管这是不是真正的精华,只要他认为是就是了。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往后就变得顺其自然。
“倒酒!”
无名就那样静静地吃着喝着,他本人像是食欲不振一样,看上去目光无比的游离,吃喝也很随意悠闲,但是吃相却不怎么雅观,明明有筷子,却偏偏弃之不用,仿佛那筷子是两条致命的毒蛇。
不是风卷残云,也不是仔细咀嚼,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些仅仅是裹腹的饭食已经上升到了一个高度,不再是简单的饭菜,而是一个个待宰的羔羊,恐怕能将一次普通的享受硬生生的变成另外一种奇怪的对峙也只有眼前这一位。
只有看的上眼的,才会兴趣所致的亲自出手擒拿,每一次后都会得到巨大的满足。
秦风忍住抽动的肌肉,许久酝酿的两个字最后还是变了,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更加强忍着再次呕吐的冲突不越雷池,语气不由的加重了几分。
“倒酒!”
此时面前已经成了修罗地狱,不管是白色的香米尖子顶,还是已经被炮制过的飞禽走兽身上,都不约而同的多了五个黑漆漆的窟窿,到处是残缺,不是没了翅膀,少了脑袋就是缺了胳膊,有的甚至只剩下了骨头,一时间哀鸿遍野,鲜血横流。
秦风很想大吃,可是看着眼前的狼藉,再看看这位恶客,索性只有喝酒了,他的酒量不好,哪怕吐过一次,胃里依旧难受无比,可是没有办法此时除了喝酒能缓解下他糟糕的心情再无其他。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听到声音第一时间过来,下意识就去摸酒器,可是当看清楚说话之人后,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顿时皱眉说道:“公子还年幼,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在秦家对秦风的称呼有好几种,有的人叫他少爷,这是比较亲近的,有的人叫公子,虽然本质上是一样,可远近亲疏又一目了然。
小小责备一声,就转身离开,可是不多会儿又拿着几样东西回来了,嘴里一边碎碎念,一边将簸箕里的土倒在呕吐物上,“小小年纪学人家喝酒,不知所谓!
就不担心喝出好歹惹得老爷夫人担心,小小年纪就一副无良浪子的模样,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考虑下这一大家子,万一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情,你叫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就见她说话的时候,混合着呕吐物的土已经重新被她装回簸箕里,地面上留下的痕迹也被他擦洗的能照出人影子来。
而等她再出现的时候,手上赫然已经多了一套茶具,茶香四益中,只听少女说道:“公子还是喝些茶水醒醒酒吧,如果在喝酒,待会儿老爷夫人哪里就不好交代了……”
“你……”秦风刚要怒骂,马上明白了,忍不住去看少女,后者却低眉顺眼,似乎已经将刚才说的话忘记,一壶茶很快喝完,可马上又大拍着桌子对无名叫嚣起来:“快倒酒来!”
“原来是说我啊!”
无名恍然大悟,笑不露齿的说道:“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想让我给你酌酒可没这么简单。”
秦风醉意朦胧,想了想确实有些不妥,可是话既然说了又不好收回,他咀嚼着无名话中的深意,一时有些语塞。
他虽然是孩子,但骨子里自有为人所不了解的骄傲一面,再加上酒意,就想着非要让无名给他倒酒。
正当他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听那少女忽然说道:“公子,饭食凉了,不若重新置换新的,免得怠慢了客人。”
也许是说者无心,可是听者有意,刚一说完秦风眼睛就亮了,无名也投来了锯子一般的目光,接着就是短暂的沉默。
而在这沉默中,少女并没有去主动收拾,相反一说完话,就彻底站在秦风身后,尽管如此,一个胆大聪慧且勤快的形象顿时在秦风脑海形成。
几乎在少女站定,秦风福至心灵就将话接了过来。
他先是装作不经意看了眼桌子上的狼藉。
继而沉吟片刻,接着就笑了起来:“小子不知道先生去别处做客是何种气概,但今日先生这种气吞山河舍我其谁的豪迈真是令小子大开眼界,想来若是传出去定然是一番佳话,如果先生不介意,小子甘愿为先生奔走一二,只是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