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姜晋起大兵欲围城,贾诩连忙与张绣一同奔走而来。中军营寨外的凉州军如今已清点出夜袭遭受的伤亡,死了两百多人,算不上什么伤亡惨重。毕竟甘宁的劫营军数量就放在那,拢共三百人的两个马队,就算再猖狂又能真正对庞大军队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但没有实质伤害并不意味着没有伤害,至少现在凉州军士气极为低迷,让张绣都不愿去看。实际上不管那些骑兵还是张绣自己,对荆州骑兵的夜袭都心有余悸。
既有像乡巴佬般被冲垮的愤怒,也有面对荆州兵时的惊惧,复杂情感交织心头,致使许多军卒都抱着与姜晋相同的想法——进攻城郭,找回场面。
姜晋在营地中清点人数,营寨中总共四千八百两部兵马如今还剩四千七百余,有上百人带伤,但实际上只有数十人横死当场。战果远比战场看起来要轻松的多,经历甘宁踹营后的营寨一片狼藉,而意识到军卒真正死伤数量的姜晋更为恼怒。
并不惨重的伤亡让姜晋意识到惨烈无比的现实,他的部下并未尽心阻挡甘宁,这才使那一支不过百余骑的马队纵横营中跑马,轻松无比地逃之夭夭。而这个问题出在哪里呢?出在自己身上,因为作为将军的他,在踹营之初便被甘宁一箭放倒。
部下都以为他被射死了!
“他娘的!”
姜晋歪着脑袋暗骂一句,推开以为将军死了看到他站起来又惊喜无比上前搀扶的部下,忍着箭伤苦楚挣扎在中军帐走去。过去摆放金鼓的中军如今已成一片废墟,军卒七手八脚地忙着灭火,烈焰让姜晋感到劫后余生……李大目走过来摇头笑道:“箭伤没事?那个傻子,他保准不知道你是度辽将军,你看见了么,他在营地里大喊着要挑战将军!”
随行的几员副将顶盔掼甲,有姜晋与李大目的部下,也有临近胡才、李乐等人派来的军校,闻言都赔笑起来。他们可能连李大目说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李大目笑了,所以他们也要笑。
姜晋席地跪坐,老练的军卒用腕刀割断甲胄绳,将受创变形的披挂取下,又小心翼翼地割开皮甲,这才露出肋下内袍,赤色袍子染上大片鲜血透着乌色。扯开衣袍,姜晋这才见到伤口,不由松了口气,抿着嘴让士卒抹上伤药。
皮外伤,甘宁的羽箭钉碎生铁甲片,却没能刺进皮甲,姜晋身上的伤口看着吓人不过是因为铁甲碎片扎进肉里划破点肉罢了。
披上衣袍,见到那些将校还在因李大目一句话而合不拢嘴,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姜晋歪着脑袋冷面问道:“好笑么?”
话音一落,尚能活动的右手便已扇在近处一员校尉脸上,将那人脑袋直打得转出小半圈,整个人都懵了。
耳光抽在校尉脸上,却响在众人心里,一时间不论军侯校尉还是将军,都僵着脸看向姜晋不知说些什么好。李大目陪着笑脸做起和事佬,小声道:“阿晋,那就百十骑,不用这么大动……都没听见度辽将军的话?现在就都回去点起兵马攻城,三个时辰攻不下城池都提头来见吧!”
话说一半,李大目瞧见姜晋眼里闪着凶光,像头饿急的猎狗,他要杀人!
如果杀不了敌人,恐怕就会杀自己人!
“就百骑,呵!”
姜晋没再多说,见众将各个火急火燎朝营外走,强压下心头火气,也不与李大目说什么,包上伤口披着皮甲便朝营外走,走出两步又转头说道:“李将军,将战鼓推出去。”
他不想跟李大目闹脾气,那是自己大舅哥,要不然刚刚打的就该是李大目了。
甘宁是挺傻的,但轮不到他们说,因为战场上的表现他们这些人远比不上甘宁。说甘宁傻,只能证明他们更傻!
“狗娘养的现在的兵都怎么回事?”这话姜晋没说出来,他就是恨铁不成钢,早年他们跟着燕北充作左右依仗,那会中军若陷入险情左右翼都像疯了一样悍不畏死,反倒是他们的敌人往往因为大将遇袭而士气崩溃军卒四散而逃。“怎么现在轮到自己了呢?”
道理很浅显,可没人说姜晋自己永远都不知道……他能冒死救燕北,不单单因为草寇的兄弟情义,也因为所有人身家性命系于燕北一身,但现在赵国并不存在将领私兵,所有人都只是燕北的私兵,他并没有燕北重要;另一方面,就是度辽部战力确实比不上燕氏强兵,这些人都是在乱世摸爬滚打的老兵油子,七成都有从匪经历,看到燕氏称霸天下的曙光,心里再没什么事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走出营寨,姜晋便与火急火燎来寻他的张绣贾诩碰到一处。
“姜将军息怒,此时不宜用兵强攻,当疲惫敌军啊!”贾诩这么说着,便见姜晋摆手道:“文和将军,某只问你几句,你不要说宜不宜。现下强攻,敌军可有防备?无防备可能取胜、又防备又可会败绩?”
姜晋尽管发着怒,但对张绣贾诩,还是显然长出口气收起凶相。说来有趣,姜晋心里这样的原因竟是因为他与张绣贾诩不熟,反倒对待亲近的人更容易发怒。
贾诩被问得窒住,顿了一下道:“不论敌军有无防备,我军取胜皆不难,可伤亡会更大啊!”
“能取胜?”姜晋沉着脸接连点头,指了一下贾诩道:“文和将军且随我一起,为攻城出谋划策。张将军,你挑选些精悍士卒,姜某本部分你一半,在城下盯好了,甘宁在城外,就用骑兵在田野里把他打死;甘宁在城上,就带步卒去城头上把他宰了!”
说罢姜晋自二人中间迈着大步朝蔡阳城走去,在他身后左右,十余座营寨擂响鼓声,一列列军卒跑出营寨,沿蔡阳城摸黑行军,数以千计的火把将城外照出一片人头攒动,膀大腰圆的军卒扛着云梯朝城下走去。
沉寂一个时辰的石砲,再度砸向城头,攻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