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兵败的消息随风传至成武城,曹仁不禁懊悔为何没派兵西走再远一些,若再多行十里,便能让李典与高顺狭路相逢,李典与于禁两相合击,未必不能击败高顺。
此时再去想什么后悔,为时已晚,曹仁只能将全部精力投入至防备燕北的进攻中。据守三月的使命已达成多半,可实际上燕北在这段时间从未对成武做出进攻表现,而现在于禁部在城外的营寨被拔除,这意味着燕北的目光终将放在这座城上。
也只有这时,才让人知道于禁先前究竟为成武城担了多大压力。
这个道理在于禁在时他们很难察觉,但当于禁营寨消失,众将才惊觉成武城到处漏风,四面临敌。
南面的张辽部不知身在何处,像毒蛇般潜伏在暗地里,不知何时便会窜出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北方的燕北更为可怕,卧于矮丘的猛虎已经足够令人恐惧,现在这猛虎却已站起身来挥舞爪牙拍碎于禁在外的营寨,摇头晃脑地朝成武城踏步而来;在他们东北方向是山阳郡昌邑,守将卑衍不是什名将,但其麾下数千兵马却足矣阻塞道路;至于西面……先前他们唯一的生路便是于禁扎营的道路。
当下于禁兵败,西面交通要道自然也已尽数落于敌手。
“将军,敌军来了!”
斥候传报不久,曹仁便领诸将登上成武城头,向北眺望。顺着远处城外平原望去,目力极尽处黑色缓缓向南蔓延,阴影里,旌旗遮蔽。
数十个千人军阵在田野间缓缓推进,游曳在外的骑兵都踏着缓慢的脚步与步阵排成一线……气势并未因他们行军缓慢而显得松弛,反倒给曹仁等人带来更大压力。
军法上说兵贵神速,可燕北的布置却让曹仁感受到这个天下唯一的异姓王究竟有多傲气。
对峙两月,一日发兵,便拔除在外的军寨,放出消息次日攻城,大军却更晚一日才出现在这里。
若换做其他军队,大约是对军队控制力不足而导致失期。可对燕北来说,他就是期,他想何时攻城,就能何时攻城。
“将军,燕仲卿带着石砲。”
不需要旁人多嘴,曹仁一双眼睛不是白长在脸上,几十个千人阵,军阵最前沿那些庞大的黑影谁都能看出是攻城器械。曹仁也十分清楚燕北会带来什么样的‘礼物’。
在燕北前军,整整百架石砲在数以万计的步卒的操持下缓缓向前推行,步伐缓慢却显得坚定,直往成武城下推行。
而在城头的曹仁却意识到更加可怕的事情,他听见部下斥候来报,“将军,城南发现敌人,打着张辽的旗号……张辽来了!”
燕北很可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可怕,因而这种情绪只会在人的心里而不会说出来,也就不会有恐惧二次传播。可张辽的名号不一样,有人怕他怕得要死,有人则跃跃欲试想要与他一战,故而张字大旗堪堪扎在城南,城里的守军便乱了。
漫长的对峙结束,随着城外此起彼伏的号角声,燕北军开始攻城!
燕北的部下没有扎下营地,直接简单明了地以石砲在城池百步之外扎下,数以万计的军卒操持石砲运输巨石,伴着金鼓声起,上百颗巨大的石弹便飞砸上成武北面城头!
城上不曾与燕氏兵马交战的不少曹军军卒还有闲情逸致抬手指着燕军扎下石砲的距离笑话,“那燕军将领莫非是傻了,离这么远,就算是强弓都未必能射到城上,何况飞石……飞石来了!”
笑话到一半,却见那些石弹越过难以置信的上百步距离,直直地朝他们劲射而来!
曹仁本还欲在城头指挥防守,却不想燕北连话也不说,部下连营地都不扎便以石砲飞掷而来,直将他吓得三魂七魄跑个干净,高声呼喝着让士卒躲到一旁……见了鬼了,有这么攻城的吗!
曹军中传闻但凡张辽攻破的城池大多不会占领,所以才会腾挪千里之间那么迅速,曹仁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但当他看见燕北军发起袭击时终于明白了……城墙都砸塌了还占领个屁!
上百颗巨大的圆石被石砲轰出,有些飞落在城中民宅屋顶,房梁撑不住巨大的力量转眼便被砸塌;有些滚落在街道,将夯土地砸出大坑后碎裂的石块溅射数十步,摧毁途中一切拦路牛马人,但凡活着的东西都不能阻挡;更多的巨石砸在城墙上,引发城头剧烈的摇晃,城上守军被震得七倒八歪,但这还算幸运的。
真正的不幸,是那些砸在城垛上的巨石……尽管只有十几颗石弹,但它们才算准确命中。青石夯砌的城垛不足以抵御如此强烈的攻击,几乎毫无防御便被巨石砸碎,接着冲势不减的巨石在城墙上碾过一条又一条血肉之路。
曹仁驻守的成武城不算坚固,可他手上兵员可不少,哪怕没有于禁部那五千兵马,城中也仍旧有两万余守军,毕竟李典乐进都是带兵逃到这边的。这原本是个优势,曹仁此时却感到后悔。
他要这么多军卒和准备那么多守城器械有什么用?
仅仅一轮石砲进攻,十几颗石弹碾在城头,便让曹仁部损失上百名军卒,有些被石弹直接命中消失无踪,有些则被压断了手脚呼天抢地。
“全都散开,全都散开!”
城门楼已经塌了,军卒四散着跑下城头曹仁也不阻止,只是与亲信高声喊着让他们散开跑,城头是绝对呆不住了,但也不必担心燕北强攻城头。只要大队人马开始攀城,一定会停止石砲轰击,那便是曹仁的机会。如果燕军要直接将城墙轰塌,那就没办法了……一切听天由命,看燕北会不会一日之间轰破城池了。
“让军卒在城下挖地道吧,倘若城墙能顶住今日,这场仗还有的打。要是顶不住……”曹仁长出口气,摇头道:“巷战,决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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