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说田豫在玄菟郡刺出的那一剑,燕北看来田豫非但是辽东当之无愧的水卒首领,也是他燕北部下的一大功臣能吏。
汶县水寨被建设地井井有条,田豫功不可没,千余名工匠的亲眷形成不逊于汶县的聚落,源源不断的战船从船司被赶制出来……依照船匠现今的规模,只要辽东南的仍然有大片林地,每年都能增加二十余艘中型战船!
再有三年,他便能有百余艘斗舰艨艟。
当然了,辽东郡的有功之人不仅田豫一个,已有学子百余人的襄平书院,年出铁十二万斤的安平乡铁矿,每日打刀制弩十数的铁邬……沮授、邴原、张雷公,哪个又不是功臣了!
迎接田豫回来后,燕北和沮授查验了襄平武库,上万件矛戈、千余口精锻环刀、覆装压片的劲弩还有数不清的箭簇矢头,这都令燕北无比满意,不过他仍旧贪心不足地对沮授问道:“公与啊,铁邬每旬都能打出三四百柄环刀,为何府库才只有千三百柄环刀?嚯,这刀口不错!”
在经历最早给匠人发月俸尚且入不敷出的时期,如今拥有上前匠人的铁邬成了燕北在辽东最宝贵的财富。如果世道安定,单凭铁邬和铁矿的产能便可富甲一方,不过世道安定他也不会拥有制作弓弩的权力。而到了这混乱年头,最值钱的武器铠甲都只能留给自己的军队使用!
倒也不是不能贩卖兵器,其实燕北很乐意把稍次的矛戈卖给地盘离他远一些的诸侯,比方说想要争夺兖州刺史的张邈,或是南阳的袁术。
只要离得远,他们便很大几率上会有共同的敌人,用这些轻贱的武器换来自己需要的东西,何乐而不为?
但没有合适的机会。
燕北摆弄着手中环刀,一柄接一柄地校验过去。他是用刀的行家,环刀到他手上只需掂起看上几眼便知晓好坏,这些铁邬锻打的刀都是好东西!
成色不亚渔阳刀。
燕北起家便是靠着十几柄环刀,自然对刀有很深的感情,让他无比喜欢精锻的好刀。不过环刀毕竟是少数装备军队的精锐兵器,战场上运用更多的是那些堆积如山的矛戈。辽东的木杆都是成材的好木,坚韧的矛杆能够最大程度上保证锋刃的使用效率……辽东的矛戈并非都为铁质,有三成矛头皆为铜制。
实际上如果不是燕北叫停,铁邬的张雷公本打算全部矛头皆用铜制。
在步卒所使用的步矛上来说,是用铜还是用铁差距都不大,因为铜的韧性不好,所以大多时候只能用来刺击,如果是劈砍则很容易坏掉。即便是刺击,在敌人穿着稍重的铁铠时,也不但无法穿破敌人甲胄反而会被折断。
但这在当今时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就各地传送辽东郡的情报来看,各路诸侯的部下……麾下士卒披甲数量极低,更不必说铁铠了。刨去凉州,就算把并州骑兵的镶铁片甲算在铁铠里,燕北麾下披铁铠的重步卒,穿皮甲的轻骑,在防护方面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二。
而辽东不但出产铁,也出产铜,但兵器上似乎燕北并未打算使用铜来制造。就市价来看,铜的确比铁贵,可千山开出的铜总不能放着不用。
燕北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要用铜来铸币,怎么能用在兵器上!
“将军,锻刀所耗人力过巨,因此铁邬在出产农具向兵器时便决定先用矛戈来大量装备士卒,再锻造环刀,然后再制铁铠。”沮授善于用剑,不过剑要消耗的人力比刀更大,所以辽东暂时还并未考虑锻打长剑,他说道:“眼下辽东军卒都有两到三杆矛戈备用,至年末武库中应当有三万柄矛戈,三千口环刀,两千副皮甲与五百副铁扎甲。”
燕北颔首点头,这个数字很好,意味着他能轻而易举地拉起一万勇卒再武装一千精锐。并且铁邬出产兵甲不断,今后每年都能武装五千多名新卒,而且这个数字还能随着铁邬更多的匠人带学徒而增大。
这就是有一块地盘的好处,燕北得到辽东郡的时间比别人早,便能够处处领先。反观那些得到太守之职后便陷入攻伐的关东诸侯们呢,他们现在还因土地、接壤、摩擦等问题相互攻击,甚至大多数人根本没有锻造兵甲的能力。武器坏一把少一个,将来燕北的武装到牙齿的精兵劲卒越来越多,而他们的兵却愈显寒酸,越来越少!
“唉,如果咱们是在南阳该多好!”汉代有三个官办冶铁中心,规模宏大,分别是魏郡邺城、河南尹巩县、再就是现在由袁术占据的南阳郡!冀州为黄巾、二张、黑山接连祸乱,那些官匠跑的跑死的死,邺城冶铁大不如前,至于巩县更不必说,紧邻着二百里焦土,连人影都没了只剩下那些炼炉坑,只有南阳郡不曾遭到毁坏,燕北恋恋不舍地放下环刀,对沮授道:“如果我们是在南阳郡,铁邬一定比现在强!”
沮授笑了,“将军未免有些贪心了……对了,将军不让雷公用铜锻造兵器,铁邬剩下大量铜锭,将军打算用它们做什么呢?”
燕北转头给典韦一个眼神,让他带人四下警戒,这才对沮授轻声说道:“我打算私铸铜钱。”
私铸铜钱!
“这……恐怕不妥吧,虽朝廷无力管控辽东,可这。”沮授这次倒是没被惊到,燕北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朝廷的董卓都开始新造小钱,等等!沮授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没头没脑地说道:“这也不失为……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下子倒是把燕北弄蒙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道:“沮君想到什么?”
“将军,董仲颖假借朝廷只手行小钱,填补朝廷财政缺口,必然会使朝廷币制混乱,甚至可能会影响关中……”沮授还没说完,燕北便抢过话头,他对数字极为敏感,更精通商贾之事,点头说道:“沮君所言不虚!他用小钱弥补缺口,必然粗制滥造,到时候若百姓不认小钱或是价量,市价飞涨,长此以往百姓将不愿使用钱币。这么一看,私铸钱币好像是行不通了。”
“不!”
听到燕北言语中有几分偃旗息鼓的意思,沮授连忙打断道:“正因如此将军才更应该铸造钱币,于幽东乃至幽州以威势推行,甚至在冀州以幽东钱对抗朝廷铸币带来的影响与祸患!这是利国利民之举啊!”
这,这已经偏离了燕北本身私铸钱币的想法,显然沮授是打算把私铸钱币改为官铸钱币,在董卓朝廷以小钱流通关中时,他用大钱在幽州流通……也就是说,带头不尊朝廷小钱。
“公与认为这行得通?”燕北没想这么麻烦,虽然他对董卓制造小钱的事略有耳闻,却并未深思这件事会带给中原乃至天下的影响。可当他细细深思,却不禁扪心自问,以辽东之财,燕北之才,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小钱吗?“这恐怕并非是辽东郡所能做到的事情啊。”
燕北所想要私铸钱币,至多一年不过一千万大钱流通入市。一千万钱听来很多,可实际上上谷市每年与外族互市的几个月里,每旬都有远超一千万的钱币流通。
但若要想冲击中原以朝廷名义发行的小钱?
莫说一千万大钱,就算是一万万大钱也不够!
他去哪里弄那么多铜铁去造钱!
“现今辽东之能自然不够,不过主公既有铸币之想法,又何妨在将来试试呢?”沮授对此当然认识清楚,钱币不一定要现在就推行,就算是按燕北的想法每年少量私铸钱币去流通商市也没什么害处,中原收大钱用小钱,正好燕北在幽州用大钱,此消彼长之下就算燕北一年发出三千万大钱也不会影响到天下金钱的流通。想清楚这些,沮授随后说道:“对了将军,去年与今年,郡中马场增千余马驹,主公不去看看?”
辽东郡的马场都设在北面,因为郡中山脉多而平原少,寻找大片山谷平地不易,担心会损伤幼马的蹄子,辽东郡的马场规模并不大,只有北部沿河流划分出三个马场豢养马匹,不过到今年也就才刚刚开始构建第二个罢了。但是在北面的玄菟郡,倒是有很多地方适合养马……燕北手里不缺优秀大马做种,今年产出千余,明年就能再多一千五!
“过几日去看吧,多亏公与提起,否则燕某只怕是要忘。我曾与豫州刺史孙坚立下约定,要卖给他五百匹战马,用船送到吴郡,过些日子就让同行的那个韩当带走。”
“贩马?”沮授微微皱眉,对燕北道:“郡中并不缺钱,为何主公要贩马?”
“我不要钱,我要用五百匹战马换至少五百个船匠回来,在我们手里,船匠可要比战马有用的多……我们最好的战马能够源源不断地产出生的高大的马崽,可掌握技艺的船匠却生不出来。”燕北说着,脸上便挂上坏笑,对沮授道:“让马监挑出肩高五尺六寸的战马,高一寸不行,低一寸也不行……记得给它们来一刀,不然作为战马可不够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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