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并州强骑在前进。
既然决定要趁夜袭击燕北军,吕布也就毫不犹豫,仅仅派受伤的侯成领少数伤兵强征偃师城中百姓编为民夫,率先押运城中财物辎重向西迁徙,他则统领其余兵马倾巢而出,扑向燕北的营寨。
偃师城近畿,他们比燕北等人更加熟悉地形,当即便料定出几个能够扎营的位置,派遣出剽悍骑手没有耗费太长时间便摸出邙山脚下的麹义大营。
麹义扎下营盘是行家里手,但在这样的夜里,外围布置的哨兵也近乎明哨……邙山脚下可有不少野兽,哨兵三三两两地远离营地,为了防备野兽也只能举火或是藏在树上,即便瞧见吕布军赶来,他们也没有通报的机会。
正如张辽所想的那样,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次夜袭,敌军又如何能知晓呢?
就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吕布统帅各部并州骑兵停在邙山营地五里之外,等候紧随其后的高顺部步卒。
面对搭出营寨的麹义部大营,单单依靠骑兵可还不够,必须有步卒辅助。
临近子时,高顺部摸黑赶到,休息片刻之后便整备完毕,最后一次检查随身兵甲、火具之后,高顺默不作声地向前踏步,周围士卒亦步亦趋,向敌军营地发起冲锋!
高顺麾下有一曲劲卒,比寻常曲将多辖一屯,共七百余人皆为步卒。不过别误会,他们可不是什么陷阵营,如果说这七百多人与陷阵营有什么关联的话,原有的历史上,这支军队在吕布自洛阳败退时只剩不足百人吗,后来在高顺的主持下扩军得到陷阵营的旗号。
即便那几十人是陷阵营的种子,却也隔着数年光景,所以他们现在与陷阵营没有任何关系。
但实力仍旧不能小觑。
高顺受过汉家正统的军事训练,这支军队在建制上与强汉营兵一般,着重甲使强弩,不受并凉胡族影响。七百余步卒沉重的脚步声惊醒了外围篝火旁的明哨,仅仅一翻身的时间还来不及发出叫喊,便在崩弦之音中为近百支弩矢覆盖,刹那呜呼。
麹义布放在外围的哨兵不能做到丝毫阻拦的作用,作为麹义部下的军卒,今夜里所有人都想着养精蓄锐,因为他们知晓明日将要靠他们围困偃师城……谁愿意因为今夜放哨而影响来日登城立功呢?
但是许多人注定没有亲自参与围困偃师城的机会了。
高顺目光坚定地踏出步伐,对左右呼啸的弩矢不以为意,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快速破开营门口阻拦骑兵的木栅,这场仗需要他的步卒做的事情就不多了。
短时间里,周围篝火旁的明哨便被拔除地一干二净,他抽出环刀斜指向营门,潮水般的营兵默不作声地朝着寨门飞奔而去。
冲至营门的步卒飞快地拉开鹿角,高顺在这时才发现意外……敌军实在阴险,竟会将营门立在废旧的水渠旁,近一丈宽的水渠眼下被插满了倒刺,骑兵贸然冲锋过来根本无法越过,可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
后方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敌军营门附近的士卒也被惊醒,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寻找木板……难道今夜要无功而返吗?
“前屯结阵,后屯拆木栅!”高顺当机立断,这种时候可不能退,一旦敌军被惊醒后展开追击,骑兵能跑得了,自己这些步卒可一个都逃不了!面对营内不远处的敌军自营帐中提着兵器冲出来,吼叫着朝这边杀来,高顺攥着环刀高声喝道:“快,拦住他们!”
步卒沿着水渠边沿放下大盾,架好强弩朝冲来的敌军射击,后面一屯这开始拆除木栅,准备架在水渠上搭成浮桥。
“高司马,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片刻,双方箭来矢往,互有死伤,后面聚集的军卒已经越来越多,眼看着水渠都要把守不住,后部吕布发现前面的激战连忙派来骑兵问询,高声高喊道:“敌军阵中有水渠阻路,骑兵不得过!”
“什么?”后面急忙停下骑兵的吕布听到骑卒回报,一时间也慌了神,这还打个屁!虽然高顺只是简单地说营内有水渠阻路,但吕布岂能不知晓水渠内随便放些杂物便能拦住骑兵?当即左顾右盼就连攥着长戟的手都冒出一层细汗,对左右问道:“现在还能怎么办?难道只能舍弃高顺部先走了!”
此时退兵,只会损失高顺一营人马,如果再僵持下去敌军大部来援将他们围死,到时候四五千人全要埋在此地!
“不!”张辽疾驰打马而上,对吕布道:“将军,先前斥候回报敌军大部在山上,山下只有西营与东营,西营有水渠设防,东营必不设防,如今西营受袭,何不让高军侯率军先撤,我等去袭击东西二营的必经之路?”
“嗯?”吕布看了张辽一眼,猛然叫好道:“好!传令高顺,命其率军先撤十里准备接应我等,我们去袭击东营!”
这是个常识,敌军西面营寨遇袭,东面营寨多半会出营来援……二营中间可没多少篝火与哨卒,趁夜在野外袭击他们,这难道不是一条很好的计策吗?
还能因为袭营受挫变成声东击西之策!
转眼间,大队骑兵转道东南,绕过麹义营寨接着向东北而走,阴差阳错地去袭击曹操鲍信营地里可能出现的援军。
吕布在张辽的建议下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麹义此时已被惊醒,听到有敌军步卒袭营的消息当即大笑,连铁铠都不曾披挂,仅仅披上件皮甲便跑出营帐,一面命亲随击鼓聚兵,亲自提着大盾朝水渠冲了过去,他要去指挥士卒击退这些不知晓天高地厚的敌军!
真不把你麹爷爷放在眼里啊!
而另一边的东营寨已经被这边震天的喊杀声扰乱,曹操一骨碌从榻上爬起,眼睛还未睁开便已攥住枕下刀柄,在帐中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好像不是自己营寨里炸营,这才走出营寨,正好碰上乐进光着大脚板提刀飞奔而过,曹操连忙抓住他的胳膊问道:“文谦,怎么回事?”
“救人啊将军!西营麹偏将的营地,打起来啦!”
“敌军袭营?你一个人冲算怎么回事,快给我擂鼓,聚兵救援啊!”
“诺!”乐进来得快去的快,提着鼓槌砸在聚兵鼓上便是砰砰作响,片刻曹仁、曹洪、夏侯兄弟、王朗等部将都披甲带刀地跑了出来,各个在营地里寻找自己的步卒,曹操也借着这一会儿在帐中整备了衣甲,出来便对众人下令道:“冲,救援西营!”
曹操整备的还是慢了,鲍信早在曹操还在帐中穿戴盔甲时便已经先领少部骑兵冲出营寨,自营寨之南一路朝麹义部营寨救援而去。
正以为这点时间差,鲍信的骑兵在黑暗中一路奔走,吕布军只听到轰隆的马蹄声却未能摸到敌人的影子,转而却远远地瞧见曹操部大队人马自寨中奔出,足有数千之众。
这下子也顾不上前番跑过去的骑兵队了,吕布当即擎着长戟高声喝道:“众将听令,朝敌军步卒冲击,分割阵形,取敌首级!”
极短的时间里,吕布麾下各部骑将便已各领麾下骑兵布下冲击阵形,轰踏的马蹄声中一众骁将追随吕布拍马扬矛,朝着尚不知情的曹操部及些许鲍信部下步卒冲锋而去。
此时率部西走的曹操可是满心振奋,心中暗道吕布这狗崽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夜袭营寨!幸好西营是麹义的部下,若是他自己恐怕还真要被踏破营地……不过对于偏将麹义的本事,曹操还是很放心的。
哼,吕布你最好不要跑,让你以前站在董卓背后提着那杆子破长戟吓唬我!
今天曹某就要你好看!
正想着,南面传来大队骑兵行军的马蹄声,还夹杂着听不甚清楚的吼声。
收曹操一愣,对身旁乐进问道:“这是骑兵的声音,允诚兄怎么回来了?”
还没说完,奔马撕开黑夜,为首一骑擎长戟驾赤马撞入阵线,丈八长戟所过之地,皆是残肢断臂四散而开,天灵盖漫天飞舞,高声咆哮道:“吕奉先在此!”
紧随其后的并州骑将一字排开,张辽、成廉、魏续等人各个威武各个英雄,撞入阵线所到之处尽为披靡。
曹操脸上的激昂之色还未褪去,便已发白……吕布,吕布居然从这里出来了!
我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从营寨里领兵跑出来!
“快快快快把火灭了!”曹操提着刀急的都要跳起来了,连忙对左右道:“举着火把做什么,快灭了!”
夏侯惇、夏侯渊、曹洪、曹仁、乐进、王朗六将,统帅步卒迎着吕布撕开阵线的骑兵冲了过去。
月色下的邙山角,染上血腥。
吕布麾下众将猛然散开,在阵线中各处砍杀,夏侯惇奔马驱开步卒,正迎上张辽斗在一处。夏侯渊扬刀跃马战魏续,乐进提着鼓槌朝成廉奔杀而去,曹洪拦住曹性……曹仁、王朗则横马于曹操前身,阻拦穿破阵线的吕布。
“嘿,曹孟德!”
满目是赤红的赤兔马当胸撞入眼中,吕布擎一杆长戟朝曹操奔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