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将军,得胜归来!
燕北在冀州整备兵马准备回还的消息,最早是由赵云带给幽州府,随后便由几名从事口中传出,及至蓟县、广阳郡、涿郡散开。
人们都知道,燕北要回来了!
这次幽州人对燕北的看法有些很大的改观,当他们知晓燕北要兴兵讨伐冀州贼寇时,许多人心中只是不屑的厌恶。他们大多数觉得这是燕北要脱离幽州,看准了朝廷如今式微,想要借此机会重归冀州打开局面罢了。
但那具从冀州送回的棺椁,击碎一切质疑。
燕北回来了!
像他打赢的一样,兴兵讨贼,击溃黑山,回还幽州。
燕北的所作所为令幽州人感到荣耀。
自进涿郡起,燕北的兵马在各县受百姓夹道而迎,这不单单是燕北的作为令百姓感到骄傲,更重要的是那些夹道相迎的百姓令他麾下部将认为这一仗太值得了。
为燕北效命,一样令他们感到荣耀。
十月中,燕北至蓟县。
蓟县城外已搭出庆功台,刘虞为众将表功。
虽然一切照常,在城外观礼的百姓也都很兴奋,燕北仍旧察觉到刘虞面色不太好看。
自己带回来的兵,好像有些多了。
出幽州作战,虽然连战数场,但除了在蒲阴城外被突袭的那场战事算是艰难的胜利外,士卒并未遭到他妈的死伤。而减员的军士却因另募中山死士与常山乡勇外,非但补足兵马,竟还多出一些。
统兵八千离开幽州,这次回来还不算麹义的人马留滞冀州,便带回来七千六百多。
不过燕北并不知道,刘虞的面色之所以不好看,并不是因为燕北的人马多了……而是刘虞发现公孙瓒招不回来了。
前些时日,董卓掌控的朝廷将刘虞进位为大司马,依旧在名义上统领天下兵马掌控邦政,成为天下间名义上皇帝之下的最高官员。区区奋武将军,是应当听候刘虞调遣的,但是如今他向公孙瓒传信三次,希望公孙瓒率军回幽州,却皆被公孙瓒婉拒。
这令刘虞心里有了不好的感觉,对公孙瓒的厌恶更深一层。
按理说,庆功宴上刘虞应当在城外为得胜归来的将士祝酒,并与他们大醉一场,以彰显刘虞的功绩。燕北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请刘虞向将士祝酒,刘虞却没有这个心情,让燕北代劳,不过呆了片刻便返回州府。
刘虞走后,从事魏攸在燕北行酒之间小声耳语道:“刘公让你少饮些酒,稍后去州府面见。”
燕北点头应下,放下酒樽。
就算刘虞不找他,他稍后也是要去求见刘虞的。在外领兵打仗,回来总要向上官回报此次出幽州的见闻,尤其是自己对天下局势的了解,一个是告知刘虞希望能免除刘虞对自己甄氏邬放火之后似有似无的忌惮,再一个便是他希望刘虞能给他一些对于将来的建议。
他有些迷茫。
“魏兄,借一步说话。”魏攸方才坐回案前,便见燕北走到身旁邀他出去走走,不明就里地与燕北一道走至营外无人的地方,才听燕北小声问道:“刘公今日是怎么了,我看他老人家好似有些烦躁。”
“放心,刘公的担忧非是为你。”魏攸看出燕北的不安,一面向他解释道:“你走之后,到了秋收,乌桓人缺少粮食便向州府求援,希望刘公能赐给他们些许钱粮,让他们撑过这个冬天……刘公仁德,便拨出两千石粮食,从蓟县大仓运往乌桓属国。”
燕北点着头倾听魏攸的话,这有什么可烦躁的,不就是赏给乌桓人两千石粮食,这点儿粮食别管是谁都能拿出来的吧?就是他辽东一郡拿出来这么多粮食也不是太大问题。
再说他出去打仗就食于野的,还给州府剩下近万石粮草呢。
接着便听魏攸意味深长地看了燕北一眼道:“粮食送到乌桓国,没几天,有马匪偷袭了乌桓人的营地,在劫走七百石粮食,又在乌桓人的囤粮寨放了一把火,全烧光了。”
“全烧光了?”燕北揉着额头有些发蒙,辽东那边现在还有这么野的人么?接着发现魏攸在看他,连忙摆手说道:“你别看我啊魏兄,我在冀州跟黑山军打生打死的,哪儿有空跑到辽东去抢夺乌桓人粮食,再说了……那点粮食我也看不上不是?”
“我知道不是你,州府上下都知道你不但不抢乌桓人,还给他们送过粮食。”魏攸看燕北的模样像是确实不知晓这件事,这才把心放下肚子说道:“刘公最近正在为这件事烦恼,叫你去州府估计也是这件事想问问情况,你心里有数就行。”
燕北了然,点头道:“说来我也是护乌桓校尉,这乌桓人被抢了也有我看护不周的责任,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的。”
“别,我跟你说这事就是为了让你心里有数,可不是让你去查的。”魏攸一听燕北打算插手这事连忙说道:“你也别去管这事,如今你立了战功,估计没多久日子就该升迁另放,犯不着趟这浑水……刘公也不会使劲去查,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燕北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魏攸心里对这事是门儿清。一出事原本州府里没人把事情怀疑到燕北头上,但从事公孙纪开始便把这屎盆子扣在辽东,内里怎么回事大家大多都心里有数。
守着乌桓属国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燕北的辽东郡,一个是公孙瓒的老家辽西郡,那周围这只有这两支人马有能力去抢劫乌桓人。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把事情往公孙瓒和燕北身上想。
所有人想的都是公孙瓒……因为人家燕北还用着乌桓人的兵马在冀州打仗,又怎么会去抢夺乌桓国呢?
“那怎么能行,乌桓峭王这次跟我出征也立下不少功劳呢,我不管不顾岂不让人寒……魏兄。”燕北说到一半看着魏攸欲言又止的模样愣住,到嘴边的话也变了意思,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
魏攸当然知晓怎么回事!
虽然说燕北和公孙瓒都领兵在外,但公孙瓒在辽西还有个弟弟统领兵马,做出什么事也不意外。何况公孙瓒与同姓公孙纪一直都是州里主张与外族作战的那一小撮人。现在乌桓人不但被抢了粮食,还被烧毁存粮。
事情的原委,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可这种事魏攸能给燕北说吗?他和公孙瓒私底下本就因原先叛乱与平叛作战结仇,如果在公事上再有什么瓜葛,幽州两个兵势强大的将领兄阋墙而战,恐怕不是幽州百姓之福。
“你不必插手这件事,你我相知多年,我不会害你。”魏攸严肃地对燕北说道:“这件事在州府也不算大,你不要去管。对你来说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消除刘公对你的忌惮……你和公孙伯圭手下的兵马都太多了,知道吗?”
燕北感觉到这段日子自己的智力飞快地在成长,或许是因为作为麾下众将的主公他需要多思虑些事情,而出幽州这段日子又恰巧使他见识过一些聪明人。
和聪明人打交道要容易,这话根本就是狗屁!
那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容易!燕北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何况无论袁绍还是董卓,大家所掌握的信息都不一样,这种打交道让燕北觉得很累啊!
人家每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他都要费半天劲去思考背后的真实用意,还要担心着一不小心给过分解读了。
但累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现在无论察言观色还是思考问题都更加地全面,不想从前马匪一般格局那么小。
他看出魏攸不想告诉自己真实原因,所以他决定不再往下深说这件事,而是腆着脸笑道:“这些儿郎哪里是燕某的兵马,无非就是燕某为刘公养着兵嘛,连燕某都是刘公的部下,别说他们了……放心吧魏兄,刘公对我有大恩,燕某焉能不言听计从?”
“你心里有数就好,目下幽州正是多事之秋,你可别像那公孙伯圭一样,在外头立些功勋便不将刘公放在眼里。”
燕北听着眉头便是一跳,问道:“伯圭将军做什么了?前些日子不是刘公准他平青州黄巾,他还派人给我送了封信说,还说等回来要和燕某比比战功呢……他干嘛了?”
燕北前头的话说着还听正常,不过到最后那句疑问,难免带上了点儿幸灾乐祸。
他可巴不得公孙瓒捅个大篓子!
“还能怎么,刘公传信三次叫他回来,要问问他乌桓国的事情,其实也就奔马回来三五天的事情。”魏攸叹了口气,燕北表现出对公孙瓒的幸灾乐祸他虽然理解,却并不感到快乐。同是幽州人,谁也不希望幽州再乱下去了,他摊手说道:“伯圭三次都没回来。”
“啊?就这事?”燕北脸上很失望,他还以为公孙瓒是做了什么,却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这件事,他摆摆手说道:“公孙伯圭在前头打仗,玩命掉脑袋的事,刘公在后头因为这点小事召见他,拒绝也是有情可原。”
“行,多谢魏兄了,我这心里有数便不慌了。”燕北看看日头,时间差不多,便拱手说道:“魏兄请待,燕某这便去州府寻刘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