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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车轰隆,这种适用于平原上统治战场近千年的终极兵器,在燕北手中绽放出应有的余威。
以千余步卒左右护卫,三百乘战车在战马的牵引下以无人能挡的威猛气势掠过战场,碾过拦路在前的一切黑山,直冲敌中军!
战车曾经统治战场,后来退出战场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使用这种重兵器对地形要求太大了,不能跋山涉水,不能有奔驰穿林,尽管速度快冲击力大,却也无法否认它们的劣势一样明显,所以才逐渐被轻骑所取代。
战车不能像步卒一般散开,也不能排成锋矢。最好的战斗方式便是以战车成排,挟大股步卒向敌军战阵平推过去,碾压一切敌人。
燕北就是这样做的,以二十乘战车为前驱,后面的战车逐渐调转方向,在冲锋中逐步将方阵转为线阵,全面向敌军战阵冲击。
战车对步卒阵形的破坏能力无与伦比,没有谁能在高速奔驰的战车面前站稳脚跟,任何人都会心生畏惧,继而挤压阵形,使敌自乱,从而冲破敌军的阵形。
望着大批两匹甚至四匹骏马拉着战车奔驰而来在战阵中横冲直撞,黑山军士纷纷避让不惜互相践踏。躲闪不及的幸运儿便被战车上探出的索命长戈夺去性命,快速奔驰的战车上武士哪怕仅仅横出一根棍棒都会拥有无匹的杀伤力,何况锋刃足有尺长的铁戈。
划开脖颈割去头颅就像裂帛一般轻松!
血花在战车掠过的大地上四处绽放,这却不是最令黑山军士惊心的场景。最令黑山军士胆战心惊的,是那些躲避战车不及的不幸者,骏马的体格远远要比士卒强悍,猛然间被骏马当胸撞上,上百斤的好汉子能被撞出数步之远,胸膛上转眼便被自己的骨头茬子扎个对穿,五脏六腑糊成一片,人却还能活上半柱香的时间,只能无力地哀嚎。
求死不能,比求生不得更为令人恐惧。
长戈与战车便已令人惊惧,再说那战车上提着强弓或劲弩不停向周围抛洒箭矢的弓弩手,还有战车之前策马提戈左挑右砸的骑手……眨眼间,战车阵在战场上撞出上百步的血路,随后大批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卒更是趁此机会涌入阵线,将被分割成好几个阵线的黑山军卒残杀殆尽。
在战车阵前,只有太史慈一个骑手。
太史慈策马于燕北战车右前,一杆丈五长戈左挑右刺便拦住了一切可能会伤害到燕北的敌人,雄武的身躯在燕北眼中有一种似曾相识……就像辽东南的关云长,掌擎长兵大开大合,便叫贼众授首披靡。
燕北手攥刀柄却没有任何动手的机会,只能持着一面令旗左右挥舞,指挥车阵向前推进。
三百乘战车分为三阵,自战场右侧向黑山军碾压而去,逐渐扩散至小半个战场,在战车阵之后便是源源不断的步卒,伍什成群地追赶一个又一个不战而溃的黑山军,结果他们的性命。
右翼的骚动逐渐影响整个战场,随着燕北驾驭战车出现,恐慌在黑山军阵中蔓延,左翼眨眼溃败也同样令中军感到不安。
麹义立于射台之上,提弓扫视战场,猛然间发现城寨右翼冲出一支庞大的战车阵在黑山军阵中横冲直撞,驱赶着右翼敌军潮水般地向后退,竟比他们先前冲来时更要快上几分,不由得大为惊讶,转头喊道:“将军,战车出动了,咱们也冲……将军呢?”
先前混乱的战局令他没有注意身后高台上的燕北,此时回过头定睛一看高台上哪里还有燕北的身影,就连那些近卫武士也跑光了,只剩下乌桓人在营地里乱窜,麹义不由大惊,向苏仆延问道:“峭王,将军呢?”
“将军?”其实苏仆延也对这群汉军对燕北的称呼感到奇怪,明明是校尉干嘛要叫将军啊?抬眼看到战场上纵横无敌的战车阵,抬臂指着说道:“你看那不是将军么,挥舞令旗那个。”
麹义定睛一看,以拳击掌长笑道:“哈哈,此战赢了,儿郎们听令,打开寨门随我追击溃军!”
“溃军?”
苏仆延看着整军列阵的战场,中军大阵乌泱泱两千多敌人在哪站着,这个麹校尉是疯了吧?
“峭王,你要是想立功赶紧叫你的人骑上马从右翼跟着将军冲啊!”麹义兴奋地手舞足蹈,上好的长弓随手丢下,拾起一杆长矛便朝城下奔去,拽过前头一个士卒大声说道:“告诉张儁义,击溃敌军!咱们赢了!”
麹义对战局的把控极为敏感,当他看到右翼敌军已溃便知晓此时敌众军心已散,左翼与中军在此时向敌军反攻,则战局顷刻可定!若中军左翼稍有迟疑,待战车受阻与林地冲锋至尽头,那些步卒便只能结阵防守,到时不说胜败,这场仗至少还要再拖一个时辰才能分出胜负。
现在正是出击的好时机!
顷刻间,麹义大开寨门,朝着黑山中军便率一剽人马杀了过去。
黑山中军本便为右翼战车阵冲锋所惊骇,半数兵力都分散支援侧翼袍泽……由不得他们不支援,战车驶过的黑山军卒便像被铁犁刮过的地一般四分五裂,再被战车后面追随的步卒席卷而上,眨眼便被杀得人仰马翻。就算他们不想支援侧翼,没了侧翼中军的左侧便已经成为新的左翼,为汉军步卒所击。
此时此刻,正是黑山军对燕北中军进攻力度最小的时刻,麹义带着士卒轰然间杀将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军心不稳的黑山中军,可是此时兵力分散的他们哪里是麹义所率士卒的对手?
不过数十步距离,片刻后两支军队便撞在一起,一个心存恐惧一个气势如虹,初初接战便将战线向西推了三十余步。
正如麹义所判断的那样,敌军已经被先前的僵持耗尽了袭营的锐气,长远的奔袭与胶着的战事带给他们的疲惫真实地反映在每一名黑山军身上。反倒是燕北军,在此时战车出击、将军陷阵的鼓舞下最后一次激起气贯长虹的勇力,奋勇厮杀!
击溃黑山军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兵者,国家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张司马,中军出寨了!麹校尉让属下请司马出击,击溃敌军则我部必胜!”
张颌就等着麹义这一句呢,前些时候燕北率领战车出击开始,张颌便出动出击为右翼兵马夺取战机,待压力骤增之后又率部缓缓退了回去,等的就是这一刻。
全线冲锋,不是大胜之举又是什么?
“左翼全军听令,将军已陷阵,我等势必追随!”张颌领着亲信部曲在军阵中穿过,当他的脚步踏在阵线最前时,吼声与长矛同时发出,“击溃敌军!”
伴着黑山士卒被铁矛贯穿,左翼将士再度进击。
至此,左中右三路兵马同时出击挤压战线,而在右翼燕北亲率战车碾碎敌军侧翼之后,乌桓峭王督率千余骑手流水般自后侧杀出,追击四散而逃的黑山侧翼军卒,弧刀在此时毫不留情。
战局,在顷刻之间,攻守再度势易。
平汉将军陶升已经不需要传令士卒来掌控战局了,幽州军的战车阵用极快的速度冲穿他的阵线,如果不是那些笨重的战车不容易转弯,现在只怕连他的中军都被推平了。
他的左翼,完全被汉军击溃,而中军也同样不再稳如磐石,一次又一次地分兵支援两翼使中军变得空虚无比,与营寨中杀出的幽州军相比就像对着大人舞弄棍棒的婴孩般不堪一击。
向后逃窜的溃卒被他的亲信督战杀了一伍又一伍,却仍旧止不住溃败的坏局势。这些普通士卒啊,永远不知晓他们提着兵器转过头来逃命对战局有多大的影响,多少成千上万的兵势就被一次又一次自己人的溃败所击退。
整个战场,只剩下他的右翼军卒还在勉力坚持。也幸好还有他的右翼尚能坚持,只要再坚……陶升的目光向右翼看去,灰败的脸色更为沮丧,“右翼……右翼也败了!”
此时此刻黑山军势哪里还有什么中军,哪里还有什么右翼,旌旗已倒兵马已散,隔着三百步便能见到那些喊打喊杀生龙活虎的幽州军狰狞的面孔。
陶升甚至都不想举刀呐喊着鼓舞士气了,这般溃败,已经不是他这个平汉将军能止住的了。
“快,整军缓缓后撤,撤进林子里!”
挫败燕北的兴奋尚未持续一刻,转眼间三部兵马全线溃败,平汉将军笑了开头却没能笑到结尾,甚至没想到幽州军连让他整军的机会都没有,各个眼看着敌众溃败纷纷奋勇厮杀,尤其是那可恶的乌桓骑兵,仗着四条腿在战场上来回奔驰,若是一刀被了结性命倒还利索。
最怕的,就是一刀没砍死,抱着胳膊根本来不及叫喊,转眼就被后头奔来的马匹踩碎脑袋。
“穷寇莫追?”燕北扶着损坏的战车,满面戾气地对部下传令道:“子义,率弓弩手与刀盾进林,追敌至蒲阴城下!”
穷寇莫追是对的。
这种不打死扭头就来讨事的穷寇,燕北也没打算再追,宰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