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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据那两名大夏军士讲,当时雷牧歌刚来通知完毕,众人正在收拾行装,轩辕清薇忽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李一舟使出周身解数,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都不能令其睁眼,除了心口一丝微热,已经没了呼吸。



    秦惊羽此时方才明白,卓顿与巴桑那古怪而又笃定的眼神的含义,原来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对方就在轩辕清薇身上做了手脚,是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这昏迷突如其来,事前毫无征兆,以李一舟的医术,竟不能看出丝毫缘由,秦惊羽在她身上细细查看,也没发现任何伤口,与他二人商量一阵,心底有了主意,由雷牧歌陪着她去到碉房,敲开卓顿的房门。



    卓顿与巴桑都在,案几上还摆着茶壶茶杯,不多不少,正好是四人份。



    茶香袅袅,卓顿对着她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再来的,二位,请里面坐。”



    秦惊羽大步走进去,对面而坐,开门见山道:“你们对公主下了毒?”



    卓顿摇头:“不是毒,是我派祖传的一种法术,名曰噬魂,受术之人若不得解,便与活死人无异,少则几月,多则一年,就会身体衰竭而亡。”



    秦惊羽啪的一拍案几,怒道:“大祭师不是自诩清修之人吗,竟然使出这样毒辣的法子来对付一名柔弱无辜的少女!”听得这话,心凉了半截,她宁愿是下毒,至少有宁王后和自己外公这两位神医双重保障,倒不必太过担心,没想到却是巫术——



    她当年在密云岛上也见识过不少巫术,但前任巫女哲彝已经作古,玛莲达也已伏诛,岛上巫术最高的只有阿大兄妹和三位长老,与这大祭师卓顿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相差甚远!



    下毒可医,施术难解!



    “阴险狡猾,卑鄙无耻,原来这就是你神族人的本性?”



    见卓顿被她指责得默然不语,巴桑在旁忍不住叫道:“秦公子不要误会,当时我们并不信她的东阳公主身份,更不知你们会闯进山来,这法术不是只针对她,所有的人祭都是同等待遇,这是规矩,无人例外。”



    “哦?”秦惊羽挑了挑眉道,“那个王姆的妹妹,梅朵,也是被施了术?”



    卓顿点头:“正是。”



    秦惊羽想了想道:“难怪,王姆带着梅朵逃出去,你们随便搜寻几下,也就作罢,原来根本就没担心过。”



    卓顿不甚在意道:“那梅朵体质不如公主殿下,早该发作了,只怕两人已在回来的路上。”



    秦惊羽想着那名冷血凉薄的侍女王姆,机关算尽,自以为已经逃出生天,却不想最终逃不过命运安排,还是要被迫返回,自投罗网!不由得暗叹一声,忽然听得卓顿道:“秦公子也不必担心公主殿下,只要你们答应找回本族圣水,我就立时解救公主,并予放行。”



    “你确定……过去这么多年,圣水还存在于世,未被用尽?”一直沉默的雷牧歌忽然出声。



    卓顿眸光一闪,缓缓点头:“我确定。”



    “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找回圣水,但前提条件是那圣水还在,而且,此去北凉王庭路途遥远,装有圣水的杯子没人知道是何种模样,那风如镜身为一国之君,又是个无耻小人,这三项,每一项都着实要命,此行困难重重,艰辛不可想象,所以——”秦惊羽微顿一下,沉吟道,“我需要时间,你先救公主,我后找圣水。”



    “你需要多长时间?”卓顿问道。



    秦惊羽掐指略算,答道:“一年。”



    “一年?”巴桑叫道,“这时间也太久了吧!”



    “你嫌长,我还觉得短呢!”秦惊羽瞥他一眼,转向卓顿道,“十年过去,神灯灯焰也没暗淡多少,短短一年时间,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卓顿叹息一声道:“秦公子有所不知,这灯焰在圣水初失之时几无变化,但越到后来越是暗淡,今后衰败的具体情形还很难说……好吧,就一年,君子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秦惊羽立时接口,她反正不是君子,不算数也没什么。



    卓顿欣慰一笑:“那好,时间紧迫,我也不敢多留二位,过会儿就会有人在帐外等候,送上足够的物资装备,明日一早就护送秦公子一行出山。”



    “等等,那公主殿下呢?”雷牧歌追问。



    “不必担心,只要法术一解,公主很快就会醒来。”卓顿看起来并不愿多说,只叹道,“以此相逼,实是无奈之举,秦公子莫要责怪。”



    “好说,大祭师,族长,我们后会有期!”秦惊羽拱了拱手,拉着雷牧歌急急出门。



    等到他们背影消失,卓顿这才长舒一口气,走出房门,起身上楼。



    “你要去哪里?”巴桑错愕道。



    “自然去我密室,实施还魂之术。”卓顿边走边道。



    巴桑在后步步紧跟,一路随他上了楼,走到密室门前:“大祭师,我不明白!”



    卓顿停住脚步:“不明白什么?”



    “你以前说过,这噬魂施术容易解除难,那是要耗费你真元的,这两人只是口头上答应找圣水,是否真心诚意不懈寻找,或者找到之后有心据为己有都很难说,你为何要早早施救?将来没了这人质,万一他们出尔反尔,反过来要争夺圣水,那怎么办?”



    “我相信我的直觉,再说,那少年的宝剑乃是上古神器,神器通灵,识人观心的本事非我等能及,我信他,定能遵守承诺带回圣水,你就放心吧。”



    “但是……”



    “不必说了,当年你赌了一次,全盘皆败;而今我们再赌一次,说不定就会反败为胜。”见他还在迟疑,卓顿推开房门,“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卓顿笑而不答,不知在何处按动机括,原本空无一物的土墙顿时朝左右开启,露出一面光洁可鉴的玉璧来,玉璧正中却有两行利器刻出的大字,刻痕浅淡,只模糊可见。



    “日月星辉,天地灵水;入则生之,出则废之。”巴桑喃喃念着,嘴巴慢慢张大。



    卓顿看着他,微微一笑:“现在,你还担心有人据为己有,不予归还吗?”



    ……



    两人回到帐篷,一直等到天黑,轩辕清薇这才幽幽醒来,目无焦距,茫然不知何处,忽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吐过之后,方才回神:“我怎么了,刚才一下子觉得好冷,我是不是生病了?”



    李一舟赶紧给她检视一番,渐渐地,面露喜色,回首朝他俩微微点头。



    “你没生病,你只是想家了。”秦惊羽走上前去,对她柔声笑道,“这里的事情都了结了,我们这就送你回家去,你的父王母后都在王宫里等着你回去呢。”



    轩辕清薇抬头看着她,有丝受宠若惊,看看她,又悄悄瞟向李一舟,低声道:“我其实……不急着回去的。”



    李一舟没好气哼道:“怎么,还想跟着我们啊,脸皮可真厚,也不嫌自己笨手笨脚,什么忙都帮不上,完全就是个累赘!”



    “你!”轩辕清薇红了眼眶,却硬生生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低声辩道,“我是笨,可是我会学啊,谁规定人天生就会做这做那的,不都是慢慢学的么?”



    “别人可以慢慢学,可你是谁,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知道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能学会什么?”李一舟冷笑。



    “你别看不起人,其实我……我……”轩辕清薇伸手摸向枕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俏脸涨红,樱唇紧咬,一时没了声气。



    秦惊羽眼尖,已经一眼看清她枕下之物的一角,那是只男式的厚底棉履,正是族中之人常穿的款式,微怔一下,立时反应过来,转身挡住那两人的视线,一手拉着一个往外走:“公主殿下刚醒过来,让她在这里歇会,走吧,我们出去说话。”



    刚走出两步,忽然背后一声娇柔轻唤:“太子殿下。”



    “什么?”



    轩辕清薇呐呐道:“殿下请留步,我有些话想给你说。”



    “哦,正好,我也有话要说。”秦惊羽将那两人用力推出帐去,“我跟公主说点悄悄话,你们别偷听!”



    “鬼才偷听呢!”李一舟不屑低哼,大步走远了。



    “喂,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雷牧歌笑着追上去。



    听得脚步声远去,秦惊羽转过身,面朝那眼神飘忽似嗔似喜的少女:“一舟这人就是这样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怨他,相处久了就好了。”



    “我不怨他,他看不起我,我知道,但我对他就是……”轩辕清薇轻叹一口气,望向她的眸子里有一丝歉意,“对不起,殿下,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不仅他看不上我,你也瞧不起我,但是我没办法,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哦?”秦惊羽好笑看着她自责的神情,“你倒说说,我怎会瞧不起你?”难怪这丫头最近一直躲着不肯见自己,原来是钻进牛角尖去了。



    轩辕清薇低下头去:“你也知道,我当初在天京最早看到的男子,是那位雷将军,我父王说他是大夏第一勇士,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将门出身,文武双全,说我嫁给这样的男子,也算是般配,我看他模样生得英俊威武,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就没有反对,后来……在那假山里面,你那样对我,又到客栈里找我,还送我玉镯,我心里对雷将军那点感觉一下子就没了,时不时也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好不容易等到你来沁城,没想到你却不肯再理我,还劝我另嫁他人……”



    秦惊羽讪讪一笑:“那个,我是有苦衷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轩辕清薇没注意她说什么,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维当中,喃喃说道:“我当时真是恨死你了,凭什么把我推给别人,我又不是丑得嫁不出去,我心里恨你,又忍不住出宫来找你,不想竟在驿站遇到那白毛怪物,被它掳走……在山洞里的时候,我在想,尽管我爹是一国之君,我娘是一帮之主,我享尽宠爱荣华,却在生死关头,连个真心诚意来救我的人都没有,我当时真是绝望了,想不到,他竟然冲进洞来,不顾一切跟那怪物厮杀,一路上都是小心护着我,宁愿他自己受伤,跌落山坡。看着他摔下去,我整个人都傻了,要不是那怪物死死抓着我,我铁定跟着他一起跳下去……我真的会跳的,你信么?”



    秦惊羽听得点头:“我信,我信的。”



    ——要是方才你跌下去,我也一定跟着跳下去。



    忽然想起在进入这平原之前,在温泉石缝里穿行之时,雷牧歌说的那句话来,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暖。



    然而,只那么一瞬,更为震撼的一幕又呈现在脑子里,那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便是以那般决然的姿势,跟着她一同坠入深渊……



    如果说,之前种种是刻意讨好,是居心不良,是阴谋诡计,那么,这又算什么?



    她有神剑护身尚不确定跳下去是什么后果,何况是两手空空身无所持的他!



    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态,又到底,为了什么?



    秦惊羽想得满心怔然,轩辕清薇的话也在继续:“以前都是别人来讨好我,就连殿下你,对我就算心里不大喜欢,也总是做足姿态,笑脸相迎,只有他,那么讨厌我,打心眼里不欢喜我,从来就没个好脸色,连装装样子都不愿意,动不动就训斥我,责骂我,说我是厚脸皮,可是,我就那么没骨气,死皮赖脸跟着他,他受伤的时候我照顾他,他采药的时候我跟着他,就算被他吵,被他骂,我也欢喜……也许在你们眼里,我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实在不该,可是,我管不住我自己,有时,我也忍不住想,他那么冷淡的一个人,要是有一天能对我稍微好点,热情点,那该有多好!”



    “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保证。”秦惊羽看着她清妍的容颜,梦幻的神情,女儿娇态尽显无疑,这看似刁蛮的少女,却有着一颗纯真未泯的心,敢于克服困难勇猛向前,大胆追求心中所爱,单是这份真性情,已比自己强过太多,李一舟得此佳偶,实在有福。



    “真的吗?”轩辕清薇颤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



    “但是,那天他在山上骂我,说我见一个喜欢一个……”



    “那是他胡说八道,故意气你的,清薇,你听着,你对雷牧歌只是女孩子对少年英雄的敬佩仰慕,对我只是对俊美外观的一时迷恋,而对一舟,才是真正的喜欢,喜欢他的好心肠,他的乌鸦嘴,他的坏脾气,喜欢他所有的一切!你扪心自问,是与不是?”



    “我……”轩辕清薇垂眸,却是轻轻点头,“是,我喜欢他,我一睁眼就想看到他,看到他受伤我会心疼,看到他对我不理不睬我会难过,我掏心掏肺对他好,只想跟他长长久久在一起。虽然他现在不喜欢我,讨厌我,但说不定有一天,他会接受我……”



    “傻丫头,其实一舟心里也是在意你的,也许他自己还没察觉,但是感情上的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在旁看得很清楚,他就是个很别扭的人,喜欢也不会说出来,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对他有信心,看准了,认定了,就一门心思去争取,千万不要放弃,总有一天,你会苦尽甘来,如愿以偿。”



    “谢谢你,殿下,我真的好开心,我原来还以为你会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秦惊羽眨眨眼,心头一动,含糊提醒,“不过,你可记住了,今日我一番开导鼓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日后我若是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你看在一舟份上,一定不能计较。”



    “惹我生气?”轩辕清薇听得一愣。



    “我是说假如……”秦惊羽笑嘻嘻跳了起来,边说边往外走,“我出去看看他们准备好没有,你也好好歇着,养足精神,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山,送你回东阳。”



    “殿下!”轩辕清薇叫住她,有丝忸怩道,“那只玉镯我放在寝宫里的,等我回去再还给你!”



    “不用还了,理由嘛,你将来问问一舟就知道了。”秦惊羽过去掀开帐帘,忽然又想起一事,回眸笑道,“对了,鞋子做好了也别藏着,该送就送,怕什么!”



    “殿下你……偷看!”



    轩辕清薇娇叱一声,惹来她哈哈大笑,大步踏出。



    夕阳西下,雷牧歌与李一舟正在清点物资,脸上满是回归的喜悦,他们身后,是那被重重山峦雪峰包围的平原,四周白雾升腾,帐篷间炊烟缭绕,碧草深幽,野花遍地,好一处远离红尘喧嚣的世外桃源,静谧安详,清灵悠远。



    不曾想,这美如画卷之地,竟暗藏着重重艰险,灭族之祸。



    下一次来,又会是什么模样?



    悠悠一声喟叹,却听得背后风声骤起,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金光闪电般过来,她倏地扭身,那金光扑了个空,落在她脚下,正是多杰那只金毛小狗。



    “想偷袭我,没那么容易!”秦惊羽哼了一声,拍了拍腰间的长剑道,“还记得那洞口的藤蔓不?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阿金缩了锁脖子,后退一步,朝她呜呜两声,好似在辩解什么。



    秦惊羽看它摇头摆尾的动作,倒不像以前那么凶悍,愣了下,就见它跳跃着过来,忽然一口咬住她的裤管,使劲往一旁拉扯。



    “喂,松开,别把我裤子咬坏了!你要带我去哪里?”秦惊羽真是怕了它那尖利的牙齿,又见它没有恶意,只好顺着它去,阿金看她主动跟上,于是松了口,一路奔奔跳跳,跑跑停停,将她带到前方小树林边。



    “终于来了!”一道人影从林子里奔出来。



    “汪汪!”



    阿金兴奋叫着,一跃而起,直入那迎面而来的少年怀中,不住磨蹭,似在邀功一般。



    多杰摸了摸它的头,抱着它慢慢踱过来,朝她嘟嘴道:“我听说,你要走了?”



    秦惊羽笑着点头:“是啊,跟大祭师都说好了的,明早出发。”



    多杰沉默一会,慢吞吞道:“我昨天叫我阿爸把以前定下的亲事给退了。”



    “哦?”秦惊羽有点没跟上他的思维,退亲?小孩子过家家么?



    “阿爸说你一年之后就会回来,我等着你,那时候我就十四岁多了,可以娶亲了……你觉得如何?”



    “嗯,恭喜,不过你不是退了亲吗,另外又定了人?”秦惊羽听得一头雾水。



    多杰恼怒瞪着她:“你怎么这么笨!”他一恼,连同怀中的阿金也跟着狗爪挥动,愤愤不平。



    秦惊羽看着这愤怒的一人一狗,不知道他们气从何来:“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你另外又要娶谁?不过我给你句忠告,十四岁就成亲,年龄太小了,还是等到成年之后比较好。”



    多杰涨红着脸,忽然伸手入怀,从中摸出一方白花花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物事来:“这个,是你的吧?”



    秦惊羽一眼认出,微怔一下,扁嘴道:“你还留着啊?”上回被阿金叼着到处乱跑,她也就没了找回的意愿——沾满了狗的口水,脏都脏死了!



    多杰低头嗅了嗅,朝她咧嘴一笑:“我们摩纳族的风俗,年轻男女如果有心上人,就会互赠礼物,表明心意,女子会送自己最贴身的衣物,男子会送自己最好的武器……你虽然年龄大了些,不过模样还过得去,又那么有本事,我还是比较满意,不会嫌弃你老的。”



    老天,他想娶的人,是……自己?



    最初的惊诧只那么一霎,秦惊羽眼珠一转,立时否认:“我几时送过你东西了,那是被你的狗儿偷走的好不好?”



    “我不管,反正现在在我手里。”



    “在你手里又如何,有两点我必须提醒你,一来我们同为男子,二来,那就是我的一块擦脚布而已。”



    “是吗?”多杰上下看她,就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你那日一进入石阵,雪兽就嗅出来了,阿金还告诉我你脱了衣服在温泉里洗澡,这带子是从你胸口上解下来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秦惊羽气不打一处来,“死小子,明知道我是女子,还逼我去走那悬崖石梁,你想摔死我啊你!”



    “我早说了,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套你的绳索都是准备好了的,哪知道你……当时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平安回来了!”多杰嘿嘿笑着,把布带又放回怀中,满足望着她,忽然放低声音,喃喃道,“你嫁给我,我再不欺负你,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秦惊羽听得哑然失笑:“但我对姐弟恋没什么兴趣,而且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是那个萧公子?”多杰闷声道。



    “不是。”秦惊羽怔了下,轻轻摇头。



    “我看出来了,你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你从石梁上摔下去,他二话不说就跟着跳了……”



    “别说了,反正不是他。”秦惊羽垂下眼睫,叹一口气,“是谁都行,但绝对不会是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敌人。”



    多杰抓了抓头,一时也弄不懂其中内情,想了一会,慢慢露出笑意:“不是他就最好,喏,我也有东西送给你。”



    秦惊羽看也不看,一口拒绝:“我不要。”



    “不要也得要,我们摩纳族人送出去的东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多杰拉住她的衣袖,把手里一柄精巧的匕首塞进她手里,“这是我阿妈留给我的,我曾用它杀死过一只独眼狼,倒也锋利好使,就是太秀气了些,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必要时候用来防身也好,你日后看着它,也就记住我了。”



    “我用不着……”秦惊羽还要推辞,多杰弯腰下去,将匕首插于她的短靴之中,不高不矮,不大不小,倒是刚好合适。



    “好了。”多杰直起身来,恋恋不舍看着她,“你答应了的,一年以后会回来,不能食言。”



    秦惊羽点头:“我会回来的。”



    多杰想想又道:“你一个人回来,别带着那两个人。”



    “好,我就一人回来,谁都不带,行了吧?”离别在即,秦惊羽也没想反驳,而是顺着他说,一年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事,天知道到时候会是什么状况,她又会和谁在一起……



    在少年灿烂的笑容里,她沉默转身,头也不回离开。



    次日清晨。



    一行人从石壁夹缝中顺利走出,再次看到那汩汩流淌的温泉,以及周围熟悉的景物,众人一愣之下,忍不住欢呼出声。



    “看,我们的马儿还在!”



    秦惊羽蹙眉,看看顶上飘舞的雪花,再看看那悠闲吃草的马儿,池边零星的青草,能够它们吃上一个多月?



    她疑惑望向雷牧歌,他也是不解望向她,两人几乎同时低叫:“不好,有人!”



    刚一抬手,就听得远远地,蹄声纷杂响起,似有几队人马闻声而来!



    “殿下!”



    “主子!”



    “薇儿!”



    好家伙!



    大夏、南越、东阳,居然是三方人马齐聚!



    轩辕清薇本是走在她身后,一听得这唤声,面露狂喜,提起裙摆就往外冲:“大哥!二哥!”



    雷牧歌与李一舟听得声音有异,对望一眼,也疾步奔过去,只有萧焰,明明听得那黑衣首领的声音,却似没听见一般,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



    “你那属下叫你呢,还不过去?”秦惊羽好意提醒,漫步往外走。



    萧焰看着她,笑意淡淡:“你的士兵也在叫你,你为什么不急着过去?”



    秦惊羽抿唇,加快步伐往那人群中去,萧焰紧紧跟上,轻声叹道:“我其实是有件事想单独问你。”



    “说。”



    “你那日跟卓顿提条件,为何说想要一只雪兽?是不是……因为我?”



    秦惊羽转头,对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哈的一声笑出来:“我说萧二殿下,你莫非忘了,我也是有父母长辈的人,难道我就不能也替我母亲弄床暖和的褥子,聊表孝心?!”



    萧焰笑容加深:“是么,我竟不知道,你对我当日的理由记得这样清楚,这般在意。”



    秦惊羽不予理会,低头往前走,忽见面前人影一闪,却是雷牧歌飞奔而至,面色肃然,沉声道:“殿下,出大事了!”



    秦惊羽听出他话音里的颤声,仿佛在极力控制情绪,再看他身后跟着的人,并非之前他从天京带出的随行,而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不由得心头一沉:“什么事?”



    那人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呈上一只锦匣:“此是陛下亲传诏令,请殿下过目。”



    秦惊羽打开锦匣,取出诏令,略略一看,便是面色煞白,一把扯起那人来,厉声喝道:“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具体不知,只说陛下病危……”那人以头伏地,带着哭音道,“请殿下速回天京,登基当政,主持朝纲!”



    “字迹不假,印玺不假,但怎么可能——”秦惊羽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脑筋混乱,神思恍惚,“不可能,我父皇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一病不起,一定是有人害他!但谁敢害他?是谁?”



    见她身子摇晃,雷牧歌赶紧扶住她,沉静安慰:“别急,宫里有穆老爷子在,我们这就赶回去,查明真相!”



    秦惊羽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那边脸色同样苍白之人,忽然找回一丝清明,一个箭步过去,冲他低吼:“是不是萧冥?是不是他施的毒计?他害我害得还不够吗?到底还想怎样?”



    “你胡说什么!”萧焰背脊挺得笔直,默然无声,倒是他身边的黑衣首领没忍住,跳起来争辩,“你可知道,我国都苍岐遭遇惊世浩劫,地龙翻身,伤亡惨重……哪有时间来管你大夏的事?”



    地龙翻身……地震?



    秦惊羽悚然一惊,转向周围之人,但见轩辕兄弟面露同情,微微点头,看来,应该是真的了。



    他们被困摩纳族中数十天,对外界情形一无所知,却不知竟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变故!



    萧焰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深深看她一眼,轻声道:“我必须回去一趟,暂时不能陪着你了,你自己保重。”



    秦惊羽镇定了下,淡然道:“大难当头,萧二殿下也务必保重。”



    说罢就要转身,却被他伸手拦住,听得他怅然低叹:“你就只有这一句?”



    秦惊羽瞅着他,似笑非笑:“莫非你还想我再说一句……恭喜?”



    萧焰闭下眼,复又睁开,眸底晦暗不定:“你可以与人谈心,跟人道别,为人分忧,唯独对我……好狠心。”



    原来他一直暗中关注她的举动!



    何必,何苦!



    秦惊羽轻笑一声,拂开他悬在半空的手:“下回见面,我必对你不同。”



    萧焰长眉一挑,唇角轻扬,清润的目光似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真的?”



    “真的。”秦惊羽丢下一句,举步就走。



    “那我等着,一言为定。”萧焰的嗓音自她背后响起,期冀,惆怅,忧郁,缠绵。



    一言……为定……



    她在心头默念。



    是天意么,在自己即将回国接任的同时,听到南越之变,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能轻易放弃?



    这一条路,既然已经步上,就永无回头之日。



    当日他大哥萧冥暗杀无辜,掳走元熙,囚她为质,便注定了她与他的命运,不管他如何示好,如何弥补,逝去的生命不会重来,心头的悲愤必将爆发——



    一时相悦,再见成仇。



    翻身,上马,背道而驰。



    明明身上穿得厚实温暖,内心却似有寒风袭来,冰凉彻骨。



    雪,渐渐大起来。



    狂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天地间是一片茫茫的纯白。



    爱与恨,恩与仇,尽在此中翻腾,飘零。



    两队人马,曾经合拢,共同御敌,此时,却又各自分离。



    两个人,曾经共处一室,相偎相依,此时,却又渐行渐远。



    曾经,靠得那么近,只差毫厘。



    此时,却隔得那么远,相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