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追查的一点有用讯息,是关于林靖的。
手里是一份林靖的背景资料,岭南人氏,家境普通,父亲是私塾先生,母亲只是个小妾,从小在家没有地位,十三岁就自己到京城求学,勤奋好学,安分守己,凭着几分毅力做了韩易的书僮兼随侍,借住韩府,形影不离。
这样的人,身家算得上清白,为人也还简单,既无野心也无动机,不可能参与到绑架皇子的事件中去。
据太傅韩易上报,林靖自从那日留在宫中收拾书籍物事,原本说好第二日一早运送回府的,谁知却不曾出现,从此踪影全无。
而他的画像被派送到天京城城门那里,守门军士皆是摇头,声称近日未曾见过此人出城。
或许,他只是被那贼人劫持当做车夫,利用完了之后就已遭遇不测?
一阵风来,吹得烛火晃来荡去,不住摇曳。
燕儿起身关窗,正在动作,忽然听得她低喃:“好冷……”
“是,看样子夜里可能会下雪。”
“天这样冷,不知道元熙过得好不好?那些绑他的人,有没有给他穿暖,给他吃好……”
秦惊羽喃喃念着,声音有些哽咽,忽然手掌一凉,被他紧紧握住,不觉一怔:“你的手怎么这样冷?”
燕儿低头,摩挲着她的手背,手指渐渐回暖:“手上沾了泥,进门之前去洗了下……现在好了吧?”
秦惊羽嗯了一声,靠在他胸前,缓缓闭眼,只觉得浑身乏力,身心皆疲。
“燕儿你说,是不是我不该当这个太子?如果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元熙也不会被掳,不会出事……”
“别多想,不关你的事。”
“是我……一定是我连累元熙……”心中的沉郁与不安越来越浓,双手揪住他的胸襟,气息奄奄,瑟瑟发抖,“若是元熙有什么事……我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不是你的错,有错,也是我来承担。”
“燕儿,我心里好难过……”
“乖,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神智昏昏,恍惚中感觉他断断续续在说:“相信我……我会把元熙找回来的……相信我……”
“信我……一定要信我……”
“信我……”
夜里一直睡不安稳,噩梦无数。
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有破碎的肢体,有鲜红的血,有湿漉漉的汗水,以及面上冰凉的泪,还有他在耳边细微的抚慰声。
信我……信我……信我……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了整整一夜,秦惊羽有丝恍惚,看着自己身上干净的内衫,汗渍全无,浑身舒爽,想必是他为自己清理过了。
“燕儿?”一边坐起一边环顾四周。
卷目还原,案几上的书籍摆放得整齐有序,床边中衣外袍腰带叠放码好,唯独少了那道颀长的身影。
连喊了几声,才有人在门外回应:“燕儿说奉了殿下旨意出宫办事,天还不亮就走了。让奴才进来服侍更衣,可好?”是汝儿的声音。
“嗯,不用了。”
秦惊羽起身,自行穿戴整齐,回头往枕下一摸,毫不意外摸到一张信笺,上面只寥寥数语写着:好好歇着,等我回来,千万不要出宫,切记。
字迹凌乱,力透纸背,并不若平时一般工整,显然是留言之人临时起意,贸然离开。
将信笺慢慢折好收起,不由轻叹一口气。
知道他心疼自己为元熙之事连日奔波,但是时间不等人,元熙不知身处何方,多一时便多一分危险,她又怎么停歇得下来?!
元熙被掳一事只在小范围内知悉,并未外传扩散,所有寻找查探都是秘密进行,但不管是禁卫军的缇骑出动,还是暗夜门的影士查访,都没有丝毫讯息传回来。
思来想去,想得头痛欲裂,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能动用这样周密强大的力量,来与自己,甚至是与整个大夏王朝作对。
是谁,到底是谁,绑架元熙,意欲如何……
“殿下?”
廷尉梁松的一声轻唤,拉回她散乱的思绪。
秦惊羽揉了揉额头,顿住脚步:“这几日查来查去也没什么用,我们还是分头行事吧,你去各处城门寻查,我去别处碰碰运气……”
梁松虽有不解,也不敢拂逆,只行礼称是。
跟梁松分手出来,秦惊羽回寝宫换了身艳红锦袍,额悬明珠,腰挂美玉,继续扮作昔日风流不羁的纨绔子弟,唤来汝儿去备车。
汝儿立在跟前,嚅嗫道:“燕儿早上走的时候留了话,要奴才务必把殿下留在宫里,说是外面危险,哪儿都别去。”
这家伙,人都走了,还给她留了个看护?
秦惊羽笑了笑道:“到底他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当然是殿下。”
“那就对了!”秦惊羽拍下他肩膀,肃然道,“赶紧去准备马车,要是误了我的大事,我饶你不得。”
汝儿无奈,只得照办。
待她上了马车坐好,汝儿在车前询问:“殿下要去哪里?”
“去……韩府。”
在此乱无头绪的时候,或许去请教下老师,会对寻人之事有所帮助,顺便也可以问问林靖的情况。
马车晃晃悠悠起步,出了宫门,一路穿街走巷,最后停在府门前。
秦惊羽下得车去,叩门半晌,才有一名老者前来打开门。
“请问你找谁?”老人粗布衣袍,面相陌生,一副老眼昏花的情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