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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你别生气嘛——”秦昭玉讨好笑笑,压低声音道,“对了,三皇兄,我听说南苑住了个傻皇子,你见过没有?”



    “没见过……”秦惊羽摇头否认,目光转向车窗外,士兵已经验明令牌真伪,挥手放行,马车重新起步,而宫墙一角,几名士兵打骂完毕转身折返,他们身后,小乞儿伏在地上,努力仰起头来,头发蓬松,满面尘灰,从视线里一掠而过。



    进了皇宫,马车缓慢前行,秦惊羽想着宫外见闻,颇有些心不在焉,忽闻后方有人连声呼唤:“殿下……”



    那沙哑凄凉的嗓音,声声入耳,如此熟悉,惊得她浑身一震,险险跳起。



    “停车!”



    低叫一声,待得马车停下,秦惊羽慢慢滑下车去,不敢置信看着宫门处。



    那里,宫门半开,一干士兵正拽住一人,拼命往回拖,那人不避拳脚,只铁了心朝她的方向扑过来,一边抵挡一边低叫:“殿下,是我啊……”



    秦惊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见他被打倒在地,方才回神:“住手!你们放开他,让他过来!”



    士兵被她一喝,齐齐松手退开,那人似是体力不支,扑通一声撞在地上。



    秦惊羽心潮起伏,身体却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动,面上也是不动声色,看着他拾起一根木杖,艰难撑起身子,木杖笃笃点地,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



    “殿下,我回来了。”



    来人一身脏污破旧的衣裳,眼窝深陷,瘦骨嶙峋,如果不是那根木杖支撑身体,只怕一阵风来都能把他刮倒在地。



    他唇角乌紫,还在丝丝淌血,却似不觉疼痛,依旧是温顺含蓄地笑着,眉眼弯起,如斯满足。



    秦惊羽没有作声,倒是秦昭玉在身后掩口惊呼:“老天,三皇兄,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像是……燕儿?”



    “不错,就是燕儿。”



    淡然一声,就见燕儿已经站到面前,眼露晶莹,神情慢慢激动,忽然木杖跌落,整个人砰的一声跪倒。



    “殿下……”



    秦惊羽背手倒退一步,冷然看他:“燕儿,你还记得吗,我给你的假期是多长时间?”



    燕儿俯首答道:“燕儿记得,是一个月。”



    秦惊羽轻笑一声,哼道:“今日距你出宫,已经过了整整四十五天。”



    话刚说完,心头就是咯噔一下,自己数着日子过来的吗,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甩了下头,又道:“按照宫里的规矩,假期超时,该当何罪?”



    燕儿面上血色渐退,缓缓答道:“轻则杖责,重则逐出宫去。”



    秦惊羽点头,还没说话,就见他伏在地上,不住磕头:“燕儿愿意接受任何处罚,求殿下不要把我逐出宫去,殿下,燕儿求你!求求你!”



    这几下磕头动作颇重,毫不作假,再次抬起头来,额上已见鲜红,甚是可怜。



    见此情景,连秦昭玉都是于心不忍,帮着求情:“三皇兄,燕儿以前表现也是不错的,你就饶他一回吧!”



    秦惊羽不为所动,只冷眼看他:“你先说说,你这副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儿垂眸答道:“燕儿无能,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强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是以延误了时日,求殿下开恩!”



    “强人?”秦惊羽冷笑,“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对方是何等样貌身形?”



    “上月初八,就在出了浚县不远……那是晚上,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他们一棒子敲昏了,还给推下了山……我是第二日一早在山下的草垛子里醒来的……”



    “浚县?”在课堂上听过这个地名。



    秦惊羽挑眉:“浚县离此几千里路,你身无分文,怎么回来的?”



    “我……我走回来的。”



    走回来的?



    二十来天,几千里路,他餐风露宿,日夜兼程徒步走回来?



    秦惊羽一步过去,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目光朝下,盯着那一双破烂长裤下的脚。



    “把鞋脱了。”



    “殿下……”



    “脱了!”



    “是,殿下。”燕儿呐呐答应着,弯身去脱鞋,却因浑身乏力,一下子歪倒在地上。



    秦惊羽蹲下身去,拉下他脚上挂着的破鞋,不想竟引出他眉头微皱,嘶嘶吸气。



    一股腥气迎面扑来,混合着脓血与腐肉的气味,对嗅觉灵敏的她而言,却是胸中翻腾,张口欲呕。



    燕儿见她神情不豫,惊慌低道:“殿下,别看了,脏……”



    秦惊羽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面色复杂。



    只那一眼,已经看到他的脚,到处都是水泡,有的已经化脓糜烂,和鞋底黏在一起,根本脱不下来。



    “好吧,既然回来了,就去高总管那里报到,回明华宫当差罢。”



    燕儿大喜,刚要磕头谢恩,却见她又徐徐启唇,话音淡漠如风。



    “不过,当日我说得很清楚,内殿已无空缺,只能做个外殿的杂役太监,要不你再考虑下……”



    燕儿微怔一瞬,仍是磕头下去:“燕儿愿意,燕儿愿意!”



    刹那间,秦惊羽分明听得水滴啪嗒落地的声音,那一滴泪,似是流进了自己的心里。



    “好,就这样吧。”



    没有任何抚慰,神情自若,转身就走,边走边想,若是苦肉计,也着实难为他……



    真想问一句,燕儿,你到底图个啥?



    晚风清凉,月色明朗。



    陪穆云风用过晚膳,秦惊羽沐浴步出坐于灯下,瞅着房门方向。顶上月光投下来,回廊地面上映出斑驳的树影,明暗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