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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新生隐旧事
    辞儿眼角拼命挤出两颗莹闪闪的泪珠,垮着嘴道:“我也要抱小表弟。”



    大家先是一愣,旋即纷纷笑出声来,许毓清低头说道:“你才多大的个子,怎么抱得动你的小表弟?”



    辞儿一听,眼睛顿时一弯,眼看又要哭出声来,许云舟忙安慰道:“不哭,不哭,爹爹抱给你看好不好?”



    辞儿这才破涕为笑,狠狠地点了点头。



    许云舟起身自许毓清怀里接过仍旧睡得直流口水的小婴儿,复又在辞儿的面前蹲下来,将小婴儿凑至他跟前。



    辞儿心中一跳,好小的小表弟!不由微微张圆了嘴巴,又凑近了一些仔细地瞧着,旋即伸出自己的一双小手虚虚的将小婴儿抱了个满怀,才笑嘻嘻地说道:“小表弟只会流口水!”



    许云舟和许毓清闻言不由面面相觑,许云舟轻声笑着,解释道:“他睡着了。”



    许云舟话音才落,小婴儿伸出小舌又吹了些口水出来,旋即晃晃一双攒得紧紧的小拳头,就睁开了眼睛,墨玉般的双眼咕噜一转,扫过低头看他的众人,旋即逗留在辞儿身上。



    “哇!”辞儿喜得惊呼出声,恨不得捧着小婴儿啃上几口。



    许毓清看着小婴儿一双流光溢彩的墨玉眼眸怔了半晌,才轻叹一口气,说道:“这双眼睛倒是长得十足像他的爹爹。以后,”许毓清顿了顿,抚着自己的一把花白美髯沉思道,“他的小名就叫龙眼吧。”



    “龙眼?就是桂圆啊!”辞儿和龙眼不由大眼瞪小眼,半晌,辞儿忍不住轻轻地咽了咽口水,口中含糊呢喃,“还真有些像!”



    许毓清和许云舟一顿,许云舟不由伸手轻轻地在辞儿的额头上弹了个爆栗:“有你这么说小表弟的么?”



    辞儿抱着脑袋吐吐舌头,旋即呵呵笑起来,问道:“曾爷爷怎么不给小表弟取个大名?辞儿的名字可就是曾爷爷取得!”



    许毓清轻轻地拍了拍辞儿的脑袋,沉吟道:“你的表姑父虽然是一个废王爷,但是仍然是皇亲国戚,你的小表弟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液,取名之事,还轮不到曾爷爷呢。”



    辞儿听得似懂非懂,只含糊得“哦”了一声,又想去见见苏珺兮,跟她说曾爷爷给小表弟取了小名叫龙眼,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由踌躇,许毓清看出他的意图,说道:“你表姑要在里头修养一个月,最要紧是不得见风,你等你表姑醒来了,和你娘亲一起抱龙眼进去瞧她可好?”



    辞儿正乖巧地点点头,却见产房的门开了,胡太医和周雁北一起走了出来。



    许毓清和许云舟连忙抱着龙眼上前询问苏珺兮的情况,胡太医含笑点点头:“你们可以放心了,大人平安,现下因劳累过度,正睡得香沉。”说罢,又伸手接过许云舟手中的龙眼,“我来看看小的如何。”



    龙眼被胡太医接过,也不怕生,只盯着胡太医瞧,半晌大约也实在没有瞧出什么兴趣来,小拳头一抬,就将大拇指伸进自己的嘴里吮吸起来,不久就糊了一手的口水。



    “小表弟可是饿了?”辞儿疑惑问道。



    周雁北闻言一怔,顿时懊恼不已,不曾料到苏珺兮早产,乳娘还没有请好,想着又觉得奇怪,若真是饿了,怎么也不哭?这,到底是饿还是不饿?



    胡太医仔细检查过之后,重新整理好龙眼的襁褓,将龙眼抱给周雁北,这才笑着对许毓清说道:“小儿也健康,只是还得再看一段时日,若是母子都平安,那就没事了。”说罢,看着龙眼吮吸大拇指吮吸得正起劲,不由好笑地摇摇头,“精力倒是旺盛,可见已经长成了,等他母亲醒了,让他母亲喂他吧。”



    “这……”周雁北不由迟疑,看向许毓清。



    许毓清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点了头:“眼下大半夜的只怕也不好寻到合意的乳娘,也只得先如此吧。”



    胡太医笑而不语,却没有多说什么,许毓清见已是深更半夜,便请胡太医留下来:“胡太医,还请到客房歇一宿再走。”见胡太医点头,即让许云舟领着胡太医去客房休息去了。



    苏珺兮坐月子坐得几乎发霉,好不容易捱到了最后一两日,本想反正时间也差不多,就想结束坐月子赶紧去洗个澡,却被周雁北拉住:“这可不得马虎,要落下病根的。还是做足了月子,一天都不能少,明日就准你好好洗洗。”



    苏珺兮无奈地苦笑,乖乖地缩回到了床上,这段时日她被周雁北耳提面命的都习惯了,只要周雁北一发话,她就什么也不敢多想,老老实实地在床上卧着,唯一的乐趣就只剩下逗逗自己的儿子。想到龙眼,苏珺兮的心里顿时柔软起来,忙接过适才交给清霜照顾的龙眼。



    龙眼长得很快,已经没有才出生时那么小了,此刻回到苏珺兮的怀里,眨了会儿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睛,旋即就呵呵笑起来。



    “这双眼睛……”周雁北顿时发觉自己失言,连忙住了嘴,只是这双眼睛长得实在太像柴景镝了。



    苏珺兮自生下龙眼那日睡着以后,再醒来就没有见过李景七,此后的一个月她闷在这间屋子里更是不得外头的消息,再加上许府里的人都有意不在她面前提到李景七,因此这一个月来李景七几乎没有在她的生活里留下痕迹……



    思量着,苏珺兮不禁有些恍惚,依稀记得,那日睡着时,李景七一直陪着她,还……但是无论她怎么回忆,脑子里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抓不住思绪。



    苏珺兮垂眸看着龙眼的双眸,半晌才低低地说道:“他现在怎样了?”那日他若是擅离别苑又擅闯许府,只怕有的苦头吃……



    周雁北在苏珺兮的床侧坐下来,伸手逗着龙眼,嘴里却说得云淡风轻:“他进了大理寺,在里头一直关到现在,只是擅闯许府的事情,爷爷没有追究,卢大人也忽略了这一茬,而擅离别苑的事情,当时陛下就在别苑,陛下不定夺,自然也无人能吭声,此事就这么僵持着。也不知陛下到底……”周雁北到底不敢妄议当今圣上,心里却是疑窦丛生,一时感慨苏珺兮如此辛苦……



    苏珺兮也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但是眼下最令她头痛的事情却不是这件,而是马上就要到来的龙眼的满月命名礼。



    这一个月来,宫里对外公各式各样的赏赐不断,但是所有的赏赐都是冲着龙眼来的,而外公也告诉了她,陛下和太后要给龙眼办个命名礼。苏珺兮自从得了这个消息,就在暗自担心。即使龙眼是皇室后裔,但无论如何,他因为李景七的缘故,将来都只能做个普通人,甚至连入仕都不能,如此,又何必将他的生活暴露在达官显贵、大庭广众之下?



    第三日,十月廿七日,龙眼满月。即便苏珺兮心里千般不情愿,但是也不能抗旨,只得一大早就起来,悄无声息地给还在熟睡中的龙眼换上红色的小袍服,裹上厚实的襁褓,天不亮就抱着他由许毓清、许云舟和周雁北陪着去了皇宫太后的寝宫。



    这是苏珺兮第一次入宫,她却毫无心情欣赏皇宫里的景致,只担心即将发生的一切对龙眼来说,是不是太过沉重,担心这一切将来会不会反而成为他的负担,她从未在乎过李景七的身份,但是这一刻,由龙眼推及李景七,她忽然间觉出李景七在身份上的尴尬,无论造成这一结果的人是不是李景七他自己,这个结果想必都令他此生痛苦和负累吧……



    周雁北与苏珺兮同车,此刻见苏珺兮愁眉不展地看着怀里仍自自得熟睡的龙眼,猜到苏珺兮在忧心什么,有心安慰一番,奈何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半晌颓然地垂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周雁北这一叹气反而将苏珺兮惊醒,苏珺兮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倒是劝起周雁北来:“表嫂,还不必担心,或许是我们自己想多了也说不定,将来的事情,还要看龙眼自己的造化呢!”



    周雁北闻言一顿,自己原本想要安慰苏珺兮,不想此刻反而被苏珺兮安慰,不禁微微展开笑颜,也不点破苏珺兮心底的忧心,只点头道:“就是呢。说起来陛下和太后娘娘还没有见过龙眼呢!龙眼这么可人,想必陛下和太后娘娘见了都会喜欢疼惜的。”



    苏珺兮淡淡一笑,心道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垂眸看怀里的龙眼微微张了张小嘴,吹了个口水泡泡睡得不知天高地厚,倒是添了一丝无畏,即便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的龙眼扛呢!



    到了太后的寝宫,天已经蒙蒙发亮,苏珺兮一下马车就感觉到初冬清晨的寒气迎面扑来,不由抬手整了整龙眼的襁褓,看着襁褓之中只露出一张稚嫩小脸的龙眼不由一笑,心中瞬间暖意肆虐。



    “小姐,披上披风吧,也给小少爷挡挡风。”清风和清霜送上苏珺兮的披风,给她披上。



    苏珺兮走了几步,才注意到大殿门口已经候着一位老嬷嬷,见到她和她手中的婴儿,面上顿时喜笑颜开,也不搭理他们,只迅速转身跑进了大殿里。



    没多久,大殿内就有一位穿着富丽宫装的老妇人由众多嬷嬷宫女簇拥着疾步走了出来。许毓清、许云舟见了连忙跪下请安,周雁北自然也见过太后,面上神色一肃,只扶着苏珺兮也俯首跪下,和许毓清、许云舟一起问安。



    太后款款近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威仪,却没有苏珺兮想象之中的端肃,只微微含笑地在许毓清面前停下,伸手虚虚扶起许毓清:“许老相爷快快请起,老相爷三朝臣工,就是我也要尊称一声老相爷。”



    许毓清闻言连忙叩首称不敢当。



    太后淡淡一笑:“说起来,七郎娶了你的外孙女,我还是老相爷的晚辈呢!老相爷快快请起,如此跪着倒让我为难了。”太后说得谦卑言语间却不失威仪气势。



    许毓清再叩首:“礼不可废,这是老夫的本分。”说罢才起身,微微整了整自己的袍服。



    “你们也都起来吧。”太后示意其他人起来,继续对许毓清说道,“眼下不必太拘谨于君臣之礼,今日可只有我们两家人。”



    苏珺兮怔住,这话的意思是,今日的满月命名礼是私人性质的?震惊之余不由悄悄抬头偷看太后尊容,正巧对上太后也向她投来的打量目光,心中微微一颤,暗自深吸一口气,倒并未回避自己的目光。



    太后面上又浮现适才的淡淡微笑,一边朝苏珺兮招招手一边说道:“外头冷,快进屋吧,可别冻着了这个才满月的小家伙哟!”



    苏珺兮知道太后要抱龙眼,赶紧上前将怀里的龙眼递给太后,不料,“哇”地一声,龙眼相当不配合地大哭出声,惊得才接过龙眼的太后忐忑不已:“怎么了?可是不喜欢我抱?”



    这句话谁也不敢轻易接,苏珺兮不禁头疼不已,龙眼平日里根本不怕生人,见谁瞅谁,这回却……苏珺兮忽然记起一事,不由歉然一笑:“回太后娘娘,大概是他尿了……”



    太后闻言一顿,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却只是摸摸龙眼的小屁股,慈爱道:“裹得这么厚,倒是这会儿才感觉到湿了。”说罢轻轻摇晃着龙眼抱着他进屋换襁褓。



    待太后亲自手忙脚乱地替张牙舞爪哭声震天的龙眼换了一身襁褓之后,才抱着龙眼一边哄一边笑着对众人说道:“好久没有亲手做这活计,倒是生疏了。”



    苏珺兮看着十分豪爽地向太后贡献一把又一把鼻涕眼泪的龙眼,心里又爱又恨:好家伙,你是瞅准了机会要在太岁头上动土撒欢是吧?看你到时见了皇帝还敢不敢?面上却是歉然笑着:“是小龙眼淘气顽皮呢。”



    太后不由呵呵笑起来,拿着帕子给仍旧哭闹的龙眼拭泪擦鼻涕:“可不是,和他爹爹小时候一样,就爱折腾人。”说着不禁仔细的端详着龙眼,感慨道,“老相爷,这个小名取得好,你们看,这双眼睛长得多像七郎?”



    苏珺兮一晃神,从太后此刻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份不着痕迹的母爱,想起太后因为私自拿自己的食实封给李景七而遭御史台弹劾,心中微微震惊,太后、皇帝和李景七这母子三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后和龙眼身上,一时竟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走了进来,直到大家听到一阵低低的轻笑声,才惊得齐齐回身下拜行礼问安。



    柴启恒今日一身玄色衮衣袍服,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苏珺兮跪得迟,匆匆看到了柴启恒的轮廓,和李景七一样挺拔的身材,只是少了三分清俊,多了七分不惑之年的深不可测。



    柴启恒只轻轻扬手:“不必多礼。”说罢径直走到太后跟前,接过太后手中的小人笑道,“母后,念叨了这许多日,今日可总算见到小龙眼了。”说着柴启恒盯着龙眼看,龙眼竟然奇迹般地止了哭泣,抽抽哭得微微发红的鼻子,一声不响地瞅着柴启恒,忽然伸出脏兮兮的手朝柴启恒扑过去,瞬间将满手的眼泪鼻涕毫不客气地抹到柴启恒的龙袍上,旋即哈哈轻声笑出来。



    众人一怔,柴启恒也跟着笑起来,太后在一旁佯嗔:“怎么跟七郎似的,就是跟你亲不跟我亲?”



    柴启恒抬手轻轻地捏了捏龙眼的鼻尖,说得不以为意:“要不怎么是七郎的儿子?”



    太后闻言一怔,心中顿时感慨万千,不由怔怔地看着龙眼出神,七郎可算是美满了?



    许是感觉到了太后朝他发愣的目光,龙眼不由转头看向太后,小小的他眼里尚且还没有称作好奇的情绪,但是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睛倒是睁得大大地瞅着太后,小小的身子忽然就朝太后倾了过去。



    太后见状先是震惊,旋即心中一动,只压下心头沉甸甸的情绪,轻轻地将龙眼接了过来抱在怀里。



    苏珺兮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龙眼,看着龙眼在宫中出尽了风头,见在场的除了皇帝和太后,以及他们的贴身手下仆从,就再无外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对皇帝和太后的体贴存了一份感激。



    忽然,苏珺兮听到有人轻声问安:“四王爷。”



    四叔?后来得知他是王爷,再加上因为画轴一事的缘故,苏珺兮来到东京之后并未去拜访他,只送了一封信过去,让阿虎回杭州府给王叔和王婶报信就作罢。



    想到四王爷素袍之下那仍旧难掩的气势,苏珺兮不由释然一笑,当时还疑惑他如何练就这周身的气度,原来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



    苏珺兮转头,正想喊一声四叔,却霎时顿住,四王爷的身后正是李景七向她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