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浩泉嘴边勾起一抹极为苦涩的笑，“我好像已经是了。”
霍辛婷怔了一怔，随即她又使劲儿甩了甩头，一把抓住顾浩泉的胳膊，喊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眼眸一睁，“我们去找孔小姐吧，她一定有办法帮你变回正常人。”
顾浩泉徐徐抬目看她一眼，“你要真想帮我、就什么也别管，我现在这样很好。”他漠然的抽回手，慢慢撑着身子站起，“如果你要去告诉那个驱魔人、那就去吧。不过我估计、她也帮不了我，反而会除掉我。”
霍辛婷愕然的望着他，一时竟无言以对。是她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怎么就没想到驱魔人是抓鬼的，不是看病救人的医生。
若是把他的事情告诉孔莹莹，只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把它拿去给瑶儿吧，就说我已经好了。”
她懊恼自责间，头顶又传来顾浩泉清冽的声调。她微楞了一下，顺着他的眼风看向地上那一滩血泊中的蛊虫。
大概是已经死了，那条蛊虫还是毫无生气的卧在血泊中、没有动弹。但周身依然散发着丝丝白色寒雾，已将血液凝成了一层薄冰。
霍辛婷低低的应了一声“好”，就起身去茶几处，将那还未动用过的早餐倒入垃圾桶。正打算拿着餐盘去装蛊虫。
顾浩泉忽然伸手接过，“我来。”
霍辛婷一愣，脑子里瞬然空白一片，只一动不动的望着他蹲下身，将蛊虫慢慢弄进餐碟里。
然后，顾浩泉将餐碟放到托盘上，才轻轻交于她手中，“小心一点，千万别碰到它。”
隔着一个餐碟，和一个厚实的托盘，她的手，依然能触到一种极其冰寒的触感。仿佛对着它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有一种侧骨的冷意。
她点了点头，一脸呆愕的端着托盘，就折身退出房间。留下了顾浩泉这一只，望着重新关上的房门，神色渐渐黯去……
变成一只人们口中的僵尸，他不介意，也不后悔。尽管每一次喝血，他都十分厌恶，但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是感到庆幸的，因为他从此将拥有不朽的生命。
可是……
当他与沐瑶儿聊完后，他再也无法坦然的去面对。
谈不上怕，却也免不泛起些许伤怀。他无法想象失去心智，成为行尸走肉，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不清楚，所谓的修炼是什么，又会需要多少年，他才能重获神识，才可以像她一样大大方方的站到阳光下。
踱步到窗边，他指尖轻颤着拂过窗帘，而后隔着窗帘，慢慢对开了那扇紧闭的窗。
清风几许，带进几缕花香，他凄然的闭上双眸，深嗅了一口气。可不过是数秒，窗帘竟随风掀起了一条缝。瞬然间，一束束阳光直穿而入，刺得他登时满目猩红，惨叫着瑟缩到了角落处。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颗惊慌失措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抬目望了望四周。
瞥到方才被阳光灼伤的手臂，他笑了，那是一种自嘲、无奈、而又带着满腹惆怅的笑。
笑自己可悲，笑自己一无是处……
即便他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去面对一个事实，那便是，他的未来，将只能躲在黑暗的世界里，度过一段很漫长的岁月。具体有多漫长，他也不清楚，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千年，也有可能在他还没能见到阳光，就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
就像现在，他连从缝隙中穿透进来，映到地板上若隐若现的点点霞光，都不敢直视，更不敢靠近。
若是没人来关上窗，那就只能待到夜深人静，他敢离开这房间仅有的一处阴暗角落。
望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他浑身一软，整个人尤如被抽去灵魂般，呆滞的瘫坐到了地上。
而那去送蛊虫的霍辛婷，并没打算立刻回来。她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平复心情。
虽然她不清楚、顾浩泉为何执意要做一只怪物，但这样一个事实，让她如何能以平常心去接受。只想着赶紧送完东西，就找地方去冷静冷静，可沐瑶儿貌似并没那么好找……
一路寻到楼下大厅，都只有几位年长的佣人，在忙碌着打扫卫生，并没有其他人。
她向近处的其中一位佣人，询问了一番，才得知昨晚一事已被传开。沐瑶儿与顾浩川正陪同警方人员在监控室里调看视频。
于是她直接端着东西，去了监控室。她心里太乱了，只想着赶紧把蛊虫交给沐瑶儿解决掉，根本就顾不上去考虑，是否合适让旁人看到。
一推开监控室的门，她就将托盘递到沐瑶儿跟前，说道：“泉已经没事了。”
霎时，整个房间里的空气充斥起一股冷气，温度骤然下降。
而房里的孔莹莹、林飞、方程、顾浩川、沐瑶儿，以及驻守在顾家进行监控的周湛、汪廷等几名警员，都纷纷望向端在霍辛婷手里的东西，愣了一回神。
霍辛婷心里有事，耐性不是很好，等不到沐瑶儿有所反应，径自将托盘往旁边桌上重重一搁，就掉头走人。
听到有人在一旁压着嗓子冒了句：“这是什么东西？”
沐瑶儿背脊僵了一僵，连忙端着托盘一边往外走，一边敷衍道：“只是虫子而已，我拿出去扔掉就好了。”
“等等。”孔莹莹的声音一响，人就横到了沐瑶儿前面。
瞥了眼她手中的东西，孔莹莹敛容问道：“这是冰蚕、你用它做了什么？”
此言一出，不光沐瑶儿脸色赫然煞白，就连顾浩川也跟着绷紧了面皮。周边更是一道道充满质疑而又紧迫无比的目光，投射向沐瑶儿。
瞟着众人的反应，沐瑶儿硬着头皮，小声回道：“我们出去再说吧。”
这些事不方便在人前说……
孔莹莹瞳眸略略一紧，不动声色的睨着她看了一阵，才点头应允下来。
沐瑶儿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刻端着托盘，将孔莹莹领出了监控室。
由于是大白天，周围闲杂人等也多，沐瑶儿一直走到了别墅外、较远的一个密林里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