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再胡言乱语,否则别怪朕不客气,那刺客的一面之词就混淆你的视听了吗?”
皇帝的脸色气得铁青,身体止不住颤抖,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浮起来,模样甚是吓人。
他冷笑道:“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锦瑜没想到皇帝对当年之事如此避讳,看来也是个小心性的主,没什么度量。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眼看着情势不对,锦瑜赶紧站起来,也跪在盛世欢身侧,“父皇息怒,夫君也是出于孝道,才会一时乱了分寸,顶撞了父皇。儿媳回去一定好好劝导夫君。”
她伸手去扯盛世欢的手臂,顺势附嘴到他耳边,用小的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语气,“先回座位吧,这样是讨不了好的。”
她的语气中有哀求的成分,连她这个现代人都懂,和皇帝硬碰硬简直是死路一条,皇帝既然听不进劝谏,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说什么也没用。
她难得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他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忘记了一个皇帝的威严,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起码仅凭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的。
盛世欢被她拉扯回座位,皇帝气得伸手一拂桌几上的东西,那美酒佳肴便哐当落地。
皇帝震怒道:“孽子,回去好好面门思过,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
“是,儿媳回去一定好好劝导。”锦瑜谄笑道。
她暗中捏了捏盛世欢的手,低声道:“你倒是服个软啊!”
盛世欢敛声道:“儿臣知错。”
皇帝冷哼一声,这么一搅和,也没什么好心情了,当即道:“朕也乏了,你们自便吧!”
说着,他便站起来,拂袖而去。
“恭送皇上。”众人连忙跪拜行礼。
这皇帝一走,众人自然也没什么兴致留在这里了,惹恼了皇帝,只怕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他们想,也不用奉承巴结了,当离远点才好,以免当成共犯,惹得皇帝厌弃。
大臣们虚与委蛇两句,便纷纷告辞离去。
而盛世凌则是眼神古怪了看了两人一眼,才起身离开。
或许是懊恼吧,只差那么一点,皇帝龙颜大怒,盛世欢便永无翻身之日。
可惜他有个好妻子,能时时警醒和提点。
殿内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盛世欢抹了抹脸,“原来事情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是啊,为了维护他的政权,是不容许别人说他错误的。”锦瑜吁嘘道。
没想到皇帝会如此雷霆大怒,看来,仅凭个人之力,恐怕是无转寰余地。
“我们也该走了,此事恐怕得从长计议。”
锦瑜伸手去扯他,盛世欢有些颓丧地站了起来。
……
绿荫花柳,两个人执手交握,身影交叠在鹅卵石路上。
“今日多亏你及时提点,否则我又要铸成大错了。”
锦瑜笑,“我是你的妻子嘛,就该同甘苦,共进退嘛!”
“没想到他真的那么没人性,曾经我还纠结过。你不知道,当我站出去,脑海中浮现都是母妃还有舅舅死时的惨状,便没了那理智。”
锦瑜明白他的心情,“撕破脸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你称帝之时,他会更恨你,也不怕多恨一点。”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一抹绿色倩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细白的手指虚攀在树干上,脸色凄楚,眼里却是毁天灭地的怨恨。
她多久没见他了?
可他一回来,既没想过要找她,进大殿那刻起,也从未看她一眼,仿佛过往都是云烟,他们是陌生人。
而现在,他牵着其他女人的手,不顾及别人的目光,肆无忌惮走在路上,这样的深宠。
不仅如此,他本只与她独享的秘密也对那个女人说尽,那个女人什么都知道了。
她是仇人的女儿,他竟这么相信她吗?
“盛世欢,从今日起,我恨你。”她将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树上。
……
裕王府。
“派人去通知侍书,她该发挥她的作用了,派人准备好一切,也是时候该让盛世尧这个身份死去了。”
皇帝若要找好替罪羔羊,没了盛世尧,他就该斟酌一下了。
与其选对他心存怨怼的儿子为皇帝,倒不如选他这个身份低微的罪妃之子。
“是,王爷。”影子恭声应了。
一阵冷风带过,盛世凌暗中捏紧拳,眉梢邪挑,“盛世欢,本王便先夺了你有青梅竹马之谊的女人,她若背叛你,你是不是等于自断一臂?”
……
是夜,朝露殿,檀香袅袅,皇帝看起来气色极佳,仿佛吸食了什么仙气。
而殿门紧阖,身旁除了太后,并无妃嫔和宫婢伺候。
“母后,白天的事你恐怕也有所耳闻了,您怎么看?”
太后抚着指甲上的猫眼蓝宝石,眼梢未抬,“还能如何,左右你是皇帝,天下之尊,即便是错了,旁人还能拿你怎么样?”
“可记载史册,儿子恐怕会留下一笔污史。”
皇帝生性好强,最在乎的就是颜面了。
太后不屑一顾,“史官嘛,怎么记,还不是你说了算,改了不就好了。”
她抬起眼,轻掠了皇帝一眼,“你要是实在不想听到朝臣非议,若当年的事真被翻出来,你就找个替罪羔羊,只说你**人蒙蔽不就得了。”
太后可是一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就是这从难抉择啊!”皇帝皱着眉,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
太后睨着他,轻笑了一句,“皇帝心中不是早有人选吗?还来试探母后口风?”
皇帝乐呵地笑了一声,一副知子莫若母,你懂的的表情。
……
太后回了宫之后,皇帝也起身去金銮殿,他还有奏折要披。
“将檀香一并带上,待会在金銮殿也点上。”皇帝淡声吩咐内侍。
内侍低声应了。
皇帝每回从朝露殿去金銮殿都是从朝露殿的后殿绕御花园前去,这样更快一些。
夜晚的风有些冷,今晚也莫名地有些诡异。
内侍在前头提着宫灯引路,宫灯晃来晃去的,风卷落叶,撩起皇帝的衣袍。
他的眉头跳了一下,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人对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总是很敏锐的。
皇帝摆手道:“先停一下。”
几个内侍和侍卫便站立不动了。
皇帝犀利的目光逡巡一周,东南侧,似乎有个东西,像个人躺在地上,却看不大真切。
他吸吸鼻子,“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内侍和侍卫听了他的话,嗅了嗅,“没有啊!”
皇帝留意到内侍手中抱着的紫金香炉,怒骂道:“蠢货,这熏香味这么浓郁,当然闻不到了。”
“那边似乎有个东西,过去瞧一瞧。”
他努努嘴,立刻有内侍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