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飞快地在道路上奔驰着,两侧的行人纷纷避让。
面具男子猛一拉缰绳,马车便慢悠悠停了下来。
锦瑜将头颅从膝盖上抬起来,以为车夫要来索她的命了,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攥在手心里。
车帘刚被掀开,她一跃而起,就准备扑到车夫身上,来个同归于尽。
可是身子还没探出去,面具男子袖腕微扬,空气中漫过一股白色的粉尘,锦瑜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面具男子撩开车帘,走了进去。
面具下的眼明明冷漠如寒冰,可目光触及到昏迷的女子的睡颜,一丝奇异柔和的光芒闪过,今生,仿佛除了她,无能让他温柔以待的东西。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女人的面颊,在她的额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吻,随后,他十指修剪整齐,纹理清晰的手捡起掉落在旁的一个盒子,将里面的面具拿起来。
“他若不愿要,便送给我吧。”他轻轻地说,似自言自语。
他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放入盒子中,又将锦瑜买回来的面具覆上,只是几秒钟,他的逆天容颜得见天日,可那样被掩藏起来的绝色,面容阴柔,眉眼竟似倾城之色,便是女子也要见了也要自惭形秽。
古有兰陵王高长恭面容阴柔,戴上可怖面具以威慑战场上的敌人,而他醉无殇戴上鬼脸面具,只是厌恶旁人将他和女子对比。
即便胜算毫无悬念,他也深深厌恶。
他最后痴痴凝了锦瑜两眼,便掀帘而去。
约半刻钟的时间,锦瑜幽幽转醒,她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身体,毫发无损,她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怎么回事?”她纳闷了,绞尽脑汁,只记得她本决定和车夫拼个你死我活,可不曾想,一阵香气袭过,她就晕倒了。
她立即掀开车帘,早就没有了车夫的影子,可马车的夹缝处有淡淡的血迹。
锦瑜可不相信自己就被人戏耍一通,又将她送了回来,必定是经过一番打斗,她猛然想到中途马车莫名其妙停顿了一会,她当时以为被石头拉住了车轱辘,看来就是那个时候,出了问题。
不过既然有好心人搭救,她也不去管车夫的死活了。
她拿起东西,跳下马车,火急火燎赶往天香楼,那里已经快打烊了。
她问起掌柜,“老板,刚才来过一梳着双髻的小丫头吗?”
掌柜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姑娘,你来晚了,人早走了。”
……
彼时,嘉王府书房。
盛世欢凤眸冷戾,端坐在紫藤木椅上。
堂下,流苏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而院外,不停地传来棍棒之声,还有极轻极暧的呻吟声。
是那个被锦瑜遣回来的暗卫在受罚,由离渊亲自监刑。
盛世欢声音也如他的面容一般冷若冰霜,又紧绷着浓烈的怒气,“说,你的主子去哪了?是不是逃了?”
他此刻还没想到锦瑜被掳走,甚至有生命危险。
她支开暗卫,又支开贴身侍婢,侍婢苦等她不回,他第一反应就是锦瑜又借机逃走了。
流苏连连磕头,声音惶恐地不像话,话语都带着深深的颤意,“奴婢不知啊!王妃说想逛逛书店,让奴婢自由活动,然后在天香楼碰头,可是王妃没有来,书店老板也说小姐早就走了。”
盛世欢怒不可遏,一脚揣在她的心窝上。
流苏的嘴角溢出一丝血沫,盛世欢从来就不是个宽容温和之人,连个主子也看不住的奴才又有何用?
他冷冷地审视着她,眼神睥睨,“本以为她是至情至性的人,不曾想本王看错她了。”
说罢,他生气的脸上又浮现自嘲之色,“本王该认清的,锦家出来的女儿又有几个是好的。”
上次,锦瑜为了挽留住流苏的性命,不惜放下自尊相求于他,想来都是她的把戏罢了,将自己伪装得多高风亮节,一切不过是她迷惑他的花招,可恶他竟差点动摇。
他的心差点被一个骗子偷去。
“你家主子弃你不顾,本王留着你又有何用?”盛世欢冷笑一声,“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你不能动我的丫头。”空灵清澈的声音又略带一丝气喘。
盛世欢神色微变,目光错愕地望向门口的倩影,随即嘴角讽刺勾起,“你还敢回来?”
锦瑜眸光沉着不变,无一丝怯弱和闪躲之意,走到他的面前。
盛世欢的心跳不免加快了几分,嘴角讽意更深,“你难道是良心发现,怕被天打雷劈,所以赶回来救这贱婢?”
锦瑜心知他生气,也不与他计较,双膝跪地,“王爷也听不出臣妾的解释,就妄下定论,叛了臣妾的死刑吗?”
锦瑜既回来,便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倒要看看她巧舌如簧能否说服他,让他平息心中的怒火和失望。
“别说本王不通情达理,本王便给你一次机会,”他猛地伸手扼住她的下颌,有意加重力,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倘若你不能令本王满意,后果便如此。”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骨头松动的声音。
锦瑜皱了皱眉,痛得脸色都发白了,可她的背脊反而更加挺直,毫不闪躲地迎视他的眼,“有人要杀我。”
“杀你?”盛世欢冷笑,“这个理由似乎不怎么能说服本王。”烂到不能再烂的理由,亏她真编得出,还是说她自己也活得不耐烦了。
“我没有说谎。”
“那你怎么还没死?”凤眸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他的语气无情得简直也能冻死人。
锦瑜气结,看来人真的不能犯错,尤其不能失信于人,现在好了,她说什么盛世欢都不信了,认为她满口谎言。
锦瑜将装了玉簪的锦盒打开,还有借书立的字据,“现在什么时辰你应该知道了吧,倘若我真要逃走,为何要买这礼物?还大费周章从这里借书,抱着这几本大块头逃跑,累不死我?”
盛世欢眸色转深,浓郁的沉,浓烈的黑,不得不承认,礼物被毫无预兆,粗鲁在展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心剧烈一撞,微微动容了。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恨,更烈的怒,她在用礼物博同情!
莫说锦瑜,就是流苏也感觉到巡视在自己的头顶上目光炙热骇人得令人害怕。
“你中途折返,临时买来的东西,你以为本王会动容?”他冷冷而笑,犀锐的目光仿若洞悉一切,也毫不迟疑地戳穿她的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