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瑜费力地将他扶上床,脱去鞋袜,又盖上被子。
她本想去弄点水给他擦擦脸,盛世欢的手却猛然抓住她的手指,“不要走。”
“你没睡啊!”她吃惊地问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阖着双目,溽湿卷曲的睫毛在光洁的脸上投下漂亮的剪影,呼吸仍旧是均匀的。
她才知道他不过是无意识的轻呓罢了,原来霸道冷酷的外表下,他不过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可是他愿意将柔弱的一面展现给她看。
“我不走,我只是去弄点水给你擦擦,出了那么多汗,身上不黏腻吗?”
他果真就放手了,锦瑜真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睡。
“你要一直陪着我。”突如其来的一句,锦瑜身形微僵,又很快走了出去。
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她为什么要陪着他?
她去碧潭打来水,又拿来一瓶伤药,刚才他太过痛苦,所以将自己给抓伤了。
郁秀隽逸的脸上有几道深深的红痕。
给他擦拭点脸上粘连的汗珠,又上了药,她看着他溽湿的胸膛,犹豫要不要给他擦身体,将衣服换下来。
可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她想,这种事该留着他心爱的女人去做才是,她心疼个什么劲。
她坐了一会,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话,盛世欢都没有回应,她确定他是睡熟了,才敢起身离开。
轻手轻脚的,每一步都尽量不发出声响。
上了石梯,她旋转开门,离渊还站在那,如笔直的树一般。
她走上前,平静道:“王爷暂时安静了,现下睡下了,我回去了。”
“王妃不留下相陪吗?”离渊伸出手阻拦,既然锦妤能平安无事地出来,王爷就不会伤她,他当然希望有个人看着。
锦瑜慢慢道:“不必了,王爷说让那姑娘来陪,你便去请吧。”她的眉眼浮现一缕忧思。
离渊神色微变,立刻就放下了手,他突然觉得锦妤这女人有些可怜。
他的脸上露出惭色,语气都温和了许多,“要不要属下派个人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自个认得路,也想一个人走走。”她算是将黯然神伤发挥到极致。
离渊全以为她在为盛世欢的狠心而伤神了。
他便不再多言,“王妃保重。”语气略略恭敬了一些。
锦瑜点点头,翩然离去。
离渊以为锦妤说的是真的,不敢耽搁,当即就去请云水心。
路途中,他暗暗想:“王爷此番的确是没将锦妤那女人放在心上的,不然也不会将她驱逐出来了。”
他拍拍额头,暗骂自己愚蠢,他早该想到的,倘若王爷真对那女人动情,也不会让她今夜下来涉险,不准云姑娘来,不就是天壤之别吗?
他暗暗为自己的数次顶撞而傲慢不已,王爷的心里只有云姑娘一人,锦妤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他赶忙着去请云水心,而锦瑜也是火急火燎赶回去。
流苏早就等得焦灼不已了,她见小姐迟迟不归,差点要以为她出意外了,倒是没什么睡意。
锦瑜一回来,迅速掩上门,神色紧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流苏点点头,看她满头大汗,不禁道:“小姐要不要换身衣服。”
“不了,来不及了。”
她唯恐盛世欢醒过来,发现她不在,真是无路可逃了。
她今夜穿了一身颜色深暗的衣服,掩人耳目,倒省去麻烦了。
流苏拿起包袱,她顺手也接过一个,摔在肩上,“走吧。”
流苏点点头,跟在她后面。
关上门的刹那,她最后望了一眼房间,本以为是终点,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可哪知道才是刚刚开始。
研究了好几天地图,所以锦瑜带着流苏顺利地绕过守卫的耳目,来到后花园。
后花园有一处荆木杂草环绕,其下掩藏着一堵矮墙,因为年久失修,又掩藏得深,矮墙裂了一大块,甚至破了一个大洞也无人发觉。
她只需要扒开荆木杂草,再使劲踹上几脚便可以了。
若走大门,守卫是决计不会让她出去的。
流苏看着渐渐被扒出来的破洞,也是吃惊得都开始结巴了,“小姐……这是。”
锦妤不答,只蛮力地伸脚去踹,矮墙轰然倒塌一块,碎屑破砖扬起一地尘灰。
“咳咳……”锦妤捂住嘴咳了两声,随后将流苏肩上的包袱扯过,“你先爬出去。”
流苏顺从地钻了出去,锦妤将包袱丢了出去,自己也钻了出去。
苍茫的夜色,如迷雾般萎顿散去,流苏望了一眼空旷寂寥的街道,“小姐,我们去哪?”
“天涯海角,我们一直跑吧,累了就停下来。”
流苏满额黑线,敢情她家小姐没有一点打算啊!
锦瑜就近从马棚租了一匹马,她的马术是相当不错的,上马的姿势那叫一个飒爽英姿。
流苏目瞪口呆,内心却甚为疑惑,她家小姐何时会骑马了?
“快上来,还愣着做什么?”锦瑜看流苏发呆,赶紧就冲她喊。
她伸出手,流苏也不再迟疑,抓住她的手就跃上马背。
马蹄铿锵,很快便消失在萎顿的夜色中。
……
锦瑜唯恐盛世欢醒来,发现她不在,会命离渊带人追拿她,所以她是有多远就跑多远,远到跑出了东陵边界,流苏才大喊道:“小姐,可以了,足够远了。”
这天都大亮了,马儿也有些声嘶力竭了。
“够远了吗?”锦瑜喘着气,语不成调。
“都出东陵国界了,小姐您看这里的人服饰都不一样。”
“是吗?”锦瑜环视一眼,她穿越过来就没出过王府,的确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
她从马背上下来,就近走进一家客栈,“我们先投宿吧。”
立刻就有小二走过来,锦瑜学着电视里演的桥段,“小二,将马牵去喂喂。”
索性对白应该差不多。
“好咧,客官。”
“流苏我们先安置好,放一放东西,歇息一阵,晚上我们再出去逛逛。”
流苏的眼睛光彩乍现,“好的,小姐。”再沉稳,她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好奇的天性是无法改变的,她虽然自小生长在这个大陆,可出府的机会实在不多,这川流不息,喧嚷繁华的大街看起来就很热闹的模样。
两个人相携走出去,虽然风尘仆仆,有些狼狈,可是装扮一看就非凡人,贵气逼人,掌柜是个有眼力见的,以为是哪家小姐好玩偷溜出来了,当即就迎上去,“二位小姐打尖还是住店?”
锦瑜使了个眼色,流苏立刻掏出一锭银子,豪气地搁在台上,“来一间上等客房。”
掌柜见钱眼开,口气更是恭敬几分,“来的,小姐。”
“带二位小姐去天字号房。”
他扯着嗓子叫,立刻就有小二迎上来,“二位小姐请。”
掌柜拍了拍小二的肩,“好生伺候着。”
他眼底的意味深长不言而喻,小二了然地点点头,掌柜显然将锦瑜主仆当成了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他尽可大宰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