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广场计议
吕涛看到郭嘉正和荀彧几人在聊天,想起自己昨天下午一回来就跑回家找蔡琰,忍不住老脸一红,正要开溜,却正好郭嘉向自己挥手,知道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原本按照礼节,是应该郭嘉等人去找吕涛,奈何这场合吕涛不愿意泄露身份,他所处的地方也不方便说话,郭嘉只得按照吕涛的指示招呼大家在原地等着。
“诸兄一夜可得安眠!”左右多时熟人,吕涛也懒得多那么多虚礼,随便拱手唱了个肥喏答礼笑道,他昨夜和蔡琰琴诗应答,好不快活,而荀彧几个刚到襄阳,只怕还有很多问题要计较,哪里能像他这么逍遥,是以有这么一问。
荀彧两眼微红,却依然精神矍铄,听吕涛这么一问,面色微红,笑道:“彧初来荆州,稍不习水土,又无佳人在侧,颇不安稳!”他在颖川和吕涛相处一段时间,渐渐已经可以开开玩笑。
中年文士显然是个比较拘谨的人,拱手道:“劳小将军挂念,荆州天气宜人,志才素来多病,今能得一夕安寝,实快其心。”原来此人便是颍川戏志才,他和荀彧交好,少年时在颖川学院就学,因出身寒门,无人引荐,学成后成在颖川书院作启蒙先生,这次被荀彧拉着一起前来荆州。他虽然性子和郭嘉差不多,但初次见到吕涛,难免放不开。
吕涛昨天匆匆忙忙,还没来得及和颖川诸人多加交流,现在见这戏志才这么拘谨,遂笑道:“闻兄雅趣高致,大才超凡,不羁俗礼,今日聚会,何须拘谨。”又说道,“兄等皆绝世大才,且见谅涛幼稚无知,愿请教!”
戏志才面色一肃,沉吟一下,说道::“自昨日得见小将军,视其眉目之间,隐隐有自得之色,乃知荆州已定。自使君南来,荆州日趋安定,民生渐好,财货累积,富庶之色,悄然而起。俄顷,使君北破董卓,南平贼盗。经年以来,小将军居功至伟,自当豪情纵生。然则,荆州方定,根基未稳,小将军焉能稍或而驰?荆州,四境临敌之地也,叵测之徒窥其肥沃,而宗贼之属贪其富庶,凶器片刻不稍离,故是时非安睡良辰,小将军度之!”
吕涛内心一怔,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却是有些飘飘然了,暗自捏了一把汗,恭敬道:“公神光赫赫,纤豪能照,涛谨受教!”
戏志才说道:“公达久在洛邑,或有所得!”
荀攸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攸昔日在洛阳,闻小将军大才,恨不能一见。自董卓西迁,攸侥幸得脱,方有今日之聚,乃知小将军恢弘高量,愿以愚见闻之。”
“愿闻其详!”吕涛心下一惊,荀攸出口,必不寻常,他暗想自己到底哪里出了毛病,如今真被这荀攸找到了。
荀攸略一沉吟,正色道:“攸在洛阳日久,颇知董卓、李儒一二。董卓,枭雄尔,起于边地,出自寒门。三十年间,能累功而居高位,拥众几三十万,非无能辈也,今虽大败,然根本犹在,不可小觑。李儒多谋之士,素来毒辣务实,为人百折不挠,今既败于使君,必有阴计之出,不可不防也!攸度之,荆州使者归来之日,必有董卓假天子之命来,小将军宜早谋对!”
吕涛还没来得及反应,郭嘉已然惊叫:“不妙!”
吕涛暗自心惊,问道:“奉孝可有所料?”
郭嘉眉头凝聚,沉声道:“天下从此多事矣!董卓狼虎之人,李儒有叵测之谋,宜阳一战,虽大挫董卓锐气,或能使抑郁一时,然其计之出,必非寻常,恐诸侯争霸之局乃成!”他年纪轻轻,便成为吕布集团首席军师,计定荆州而显名,多少有些不可自控的得意,一时忘形,以至于忘记了某种凶险的可能性,这时经过荀攸提醒,不免震惊自警。
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转移,什么可能性都可以发生,吕涛想起某种可能性,不由冷汗直冒。这个时候各地诸侯的势力已经大为提高,董卓这一败之后,自然知道已经无法控制大局,以他的性格,以李儒的智慧,大有可能趁机挑拨诸侯之间的关系,使得关东诸侯陷入混战,这样一来,自己的计划,显然会因为要防备战乱而被打乱。
关东诸侯实力有大有小,谁都希望能够扩大影响,吞并他人,恐怕不允许自己安心的发展。董卓只要几纸调令,借助天子的名义就能轻易地让自己努力维持的安定局面毁灭殆尽。那个时候,混战一起,他董卓自然能在旁边一边安静地看戏,一边积聚力量,等关东诸侯消耗得差不多,他大有可能再次席卷天下!
郭嘉这一说,大家顿时皱眉起来,思考其中的可能性,却越想越觉得会成为事实,不由都面色凝重起来。
“哈哈!”郭嘉见场面有些凝重,放声笑了出来,道:“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董卓倒行逆施,纵有张良之计,亡败亦必也,何须烦忧!为今之计,可使一善辩之士,就近游说扬州袁将军、蜀地刘使君、交州士家,远则交好西凉马将军、河内杨刺史、幽州公孙白马、翼州袁渤海等公。此乃‘其上伐交’也,愿勿以财物为念,则可得安宁,以待来日!”
吕涛一听,烦忧顿去,是啊,外交啊,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个作用巨大的手段!虽然要和袁术袁绍交好着实有些困难,但是如果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通呢?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相信只要代价合适,这并不是难事,况且诸侯之中也不乏对吕布有好感的人。
戏志才点头笑道:“奉孝大才!既如此,某保一人,可为说客!”他在颖川书院教书的时候,就知道郭嘉的才能,这话说得不虚。
还真是瞌睡的时候给送来个枕头啊!吕涛开怀大笑,道:“能得公引荐,足见其能,愿闻之!”
戏志才嘴角浮起笑意,显然想起某个有趣的人物,“呵呵”两声道:“此人姓吕名杞,表字硕义,不知何地人氏,学鬼谷之术。自言素小好雄辩,舌生巧簧,每每流连街市,与诸井市之徒辩驳。某偶遇之,因与辩,顷刻败退,乃知其能。今既需善辩之人,吾度其辞绵而藏锋,可以为使!”
这世界,果然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吕涛听戏志才的介绍,都有些忍不住想要见一见的冲动,这吕杞向来也是一个有趣的人,一般人还真不敢跑到大街上跟那些商贩辩论呢。
“如此人物,兄当为引见!”吕涛笑道。
戏志才见自己一推荐就立即被吕涛肯定,心下大定,说:“吕硕义闻荆州大兴商旅,商人往来如织,遂南游荆州,以求雄辩之趣。某知其形迹,可为求之,或三五日可得。”
郭嘉听到这里,笑道:“今日大事至此已矣,可与襄阳百姓共一乐,岂不快哉!”
众人大笑,将话题转到风月笑谈之上。
这时候太阳已经渐渐西斜,广场上人们已经基本布置完毕,此时正在这里聚一群那里聚一堆,高谈阔论,不时欣赏牛鼻带领的儿童团的风采,笑声此起彼伏。
喧闹的广场忽然从北边开始安静了下来,只见两列黑甲军士迅速地分开人群,拦开一道数丈宽的通道,从广场北边的高台东边通过,继而拐了一道弯,直通高台。须臾,四匹代表着二千石品位的騑驾仪仗开路在前,马上四个俊朗的骑士腰间挂剑,双手举戟慢慢行走,接着是拿着揵弓等仪仗的礼仪兵,一起作为前导。前导仪仗的后面,是属官贼曹、督盗贼、功曹等带剑车导,以及主簿、主记乘坐的两车为从,旁边又有导斧车等车从,吕布则跨坐赤兔身披甲衣昂然前进。
这礼仪却是临时起来的,并不周全,因为缺少车架,荀肃无奈,只得听从陈群退而求其次的建议,让吕布按照二千石武将出行的礼仪办理。
吕布显然被这些繁文缛节弄得别扭之极,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吕涛远远看见父亲脸上的憋屈,忍不住暗骂了荀肃陈群一下,尤其是陈群,他虽然很精通礼仪,可最大的能耐并不在这个方面,自己要他来也不是要他弄这些繁琐的东西。如今父亲正好刚被荀肃说服,暂时不会反感,但时间一久,素来崇尚自由的他必然将这些东西丢开。一个拘于礼法的吕布,才不会是那个纵横无敌的神将,举凡束缚住他手脚,让他觉得不自在的,最终都会被他砸碎!
吕布转转有些发僵的脖子,正好见到不远处吕涛贼兮兮的笑,面上微微一红,瞪了吕涛一眼,有些无奈地下马,在前导的指引下登上高台。
简单的拜一下天地四方,朝北对天子表达忠心,对朝廷说明举办庆典的意图,忙碌了大半个时辰的吕布终于松了一口气,面对广场上百姓,高声说道:“布蒙天子重托,代牧荆州,今承天恩,得还荆州清澄乾坤,不亦幸哉。今盛举此会,一者上报天子,二者祭祀亡灵,三者共庆其功,四者答谢荆州父老,五者以示继亡者之志。诸贤达、诸将士、诸父老,布于此高台之上,愿立重誓,其在荆州一日,必以此区区九尺之躯,保护四境!今布与公等同乐,愿得一醉!”他说着说着,渐渐脱离了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到最后纯粹变成了本性自由发挥,荀肃陈群以及不少上了年纪的都在下面暗自摇头,却无力阻止。
吕布说完“愿得一醉”,听下面四处而起的欢呼,胸中憋闷一去无踪,忍不住高声喝道:“负囊士,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