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想……”看看你……他嗫嚅半晌,却吐不出口,明明知道她就在屋内,可他还是想心绪不定,生怕一个转身,她又是离去,在她门外兜转了将近两个时辰,才鼓起万倍的勇气敲了门,却更怕她会闭门不开……
这一日之内,他先跌至谷底,又恍然被抬至云霄,一颗心,纠结万分,大悲大喜……
当他看着她随卫廷而去的那一刻,瞬间万念俱灰,痛到极致,便只剩茫然,以为此生她终是选择弃他而去。纵使恨悔难平,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她走,卫廷为她所做的,自己都是动容,又何况是她……而他,还有什么资格去阻拦和挽留……
心茫心伤,无边痛袭,但她却在他最彷徨痛悸的时候,又回来了……
至于此刻,他都觉得像是一场虚浮的梦,所以一再的想确定,她是真的,不是他的臆幻……
见他久呐不言,她无声轻叹,敛下眸光,便是又欲阖门。
“等一下!”司徒宇忙是以手挡门,她自是抵不过他的力气,且看他的手背被门沿挤住,亦是一措。
“我……我有事。”司徒宇慌道。
半掩门扉,她蹙眉望他。
只见司徒宇焦措挠首,却似蓦地恍然一悸,忙是从胸口掏出一封未名的信笺递给了她。
她微露犹疑,在他期待的凝视下,迟缓地伸手接过信封。
轻启封笺,里面的三页宣纸上,字迹密密麻麻,却是一行一行,甚为工整。
定眸惑望,便是当下一阵怔忡……
司徒君涵、司徒君祁、司徒君雅、司徒君翼、司徒君杰……
这一列一列的司徒下方,还有男名,女名,男女皆宜三种分门归类,一看便知这是为何意……
“这是……我给孩子起的名字,这一代家谱上是君字辈,所以都带了一个‘君’字”,他解释道。
那段住在茅屋的日子里,他时常熬至半夜,翻了好几部书典,甄起了这写名字,誊抄下来,一直想着让她选择,却又怕像之前的信一样,被她又不拆不看再退回来,如是放在胸口许久都没敢交给她……
见她颦眉敛眸浏略,司徒宇笑容可掬的脸上写满了忐忑,明明为此费耗了许多心神,却还是道,“也不一定非要用这些,如果你有了更好的,我们就用你想好的名字,或者我可以回去再想……”那种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却是甜腻在心的,是即为人父的自觉和喜悦,可当初得知江宛心怀孕时,他却没有丝毫欣愉可言,甚至觉得悔恨和恐惧……
粗略一遍,她轻轻折回信纸,微抿唇,半抬首,以手语比划道:我细看之后,再做选择。
“好,好,”他忙是点头,僵硬的笑容有了些许缓弛,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只要,只要她愿意看就好……
她别望他一眼,心口倏地一揪,便是又想阖门……
“若慈!”他微迫低喊,须臾,深抑口气,“你真的回来了,是吗?”
闻言,她一悸,眸色渐然沉淡,没有颔首或者摇头,无声掩上门扉。
数月光阴静默碾过,转眼春去夏逝,渐入深秋。
卫廷早已离京戍疆,再无讯留,但时而听得边关捷报频传,卫将之名,震彻关海内外,卫家军所向披靡,名扬千里。
面对朝廷的接连擢拔,卫廷敬谢不敏,上疏言己功过难抵,只求能终生戍守边关,御敌卫国,以报朝廷。
他治军严明,与将士同甘共苦,深得人心。
无欲则刚,心中牵挂已断,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战场杀伐,从来都是勇猛无畏,冲在阵前……
只是,偶尔抬首望见边关明月,不免暗生寂寥,从胸口掏出一物,攥在手心,胸臆沉氲,肃杀黑眸现出一丝寥落隐痛,她过的,想必是好的吧,算算时日,也快要临产了,不知生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杯中酒一饮而尽,手中荷包置回胸间,月色清冷,边关秋风寒凛,他目光黯敛,无声叹息……
这一生,他们终是天涯之远……
“嫂嫂,小君祈闹得好凶,好像迫不及待的想出来呢!”司徒晴伏耳贴在她高耸的腹部上,感觉到一阵不规律的震颤踢腾,一脸惊奇又满带欣喜。
她浮唇微笑,目露柔煦,暗含无奈,产期将近,腹中的小家伙确是闹得更加厉害了,让她也倍感吃力,身心忐忑,既希望孩子早些出世,又为生产而隐感不安,还有一件隐患更是她心头始终不愈的疤结……
她是个哑巴,那孩子会不会也受影响……
这番想法,虽时常暗忖,心有余悸,却不敢言明,只能常常暗自祈求,孩子无辜,愿神明相佑,只要孩子能够健康福安,她便是付出所有,也是甘愿。
司徒君祈。
当她在那三页密密麻麻的姓名中,看到这四个字时,便是一眼入心……而那人的想法,竟也与她不谋而合……
如是,不论孩子是男是女,他们都决定为孩子起名:君祈。
“晴儿,别趴在你嫂嫂身上,小心压着孩子!”甫至家门的司徒宇见到眼前的一幕,着实一惊,不由扬声呵斥。
闻声,“人家很小心的,”司徒晴略带不悦的嘟起嘴,但也跟着支起身来。
司徒宇已大步走到她身边,连番问道,“你没事吧?晴儿这丫头没轻没重的,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这段时日以来,他有若惊弓之鸟的样子,她渐已为常,淡望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意她无碍。